第197章 八月乙未下 解剖
歌聲雄渾，回蕩在時空中，驅散了黑夜，召來了黎明。陸雲展幾人躺在微白晨光下，周圍獸群俯首，恍若戰死荒原的勇士。
將遺體收斂好，張書歌冷著臉道：「姚雲峰，分派人手到四面二十里處警戒，若有異常，發信號后立即撤回。田雲錄，帶人救護傷者，收拾盤點家當。路雲服，帶人找些獸屍撒上毒藥，扔到城外去，剩下的都燒了。」吩咐完，帶了熊雲建、霍雲安等人自去議事。
李雲澤找路雲服要了幾個人手，將三隻普通魚獸、三隻大頭魚獸的屍體抬到城外，一一鋪開。路雲服看他的架勢，是要解剖這些屍體，勸道：「小李哥，誰知道這些雜碎肚子裏有什麼古怪，咱們小心為上，莫要亂動了吧！」
李雲澤搖頭道：「有個疑問，今天務必得解開，這對咱們今後立足很重要。」
路雲服見他說的鄭重，只好派人通報給張書歌。張書歌令梁雲梵啟用錄魂銀冊以防萬一。
李雲澤穿上皮靴，戴好皮手套，讓其他人躲在十丈外，袁雕本來要跟着，也被他喝退。
先剖開一隻普通魚獸，與岩甲獸有些類似，內臟都黏連的腔壁上，數量少了一種，各種內髒的功用暫時無法辨別。撬開其頭顱，灰白的腦漿，約有鴨蛋大的一團，無其他的異常。
又剖開一隻大頭魚獸，內臟筋肉這些，並無二致，唯一不同的大頭魚獸的腹腔內有一個白色近乎透明的氣囊，微微閃著的熒光。
「靈物！」
李雲澤想到之前，這種大頭魚獸噴出的可以治療傷勢的水波一樣的靈光，八九不離十就與這件器官有關。小心翼翼將之摘下。
離開身體后，此物並未失去靈性。李雲澤正待輸入靈元，試一試此物究竟有何特性。還沒來得及，手中只輕輕一捏，一道水波靈光從開口處衝出來，因沒有目標，水波射出丈許，便消散在空中。
李雲則大喜，又捏了一下，卻不見水波射出。看一下掌中物，靈光暗淡不少。嘗試着朝其中輸入靈元，靈光又亮盈了起來，再次一捏，又一股水波射出。
李雲澤高興地道：「路大哥，快將此物交給大統領。」
過不一會，張書歌急匆匆趕過來，遠遠就喊道：「公子哥，這玩意多不多？剛才試了一下，能療傷，特管用。」
此物倒真的不多，三隻普通魚獸體內一個也無，三隻大頭魚獸體內兩隻有，一隻沒有。
張書歌對路雲服道：「」
幾隻魚獸屍體，擺在一起，而後一一鋪開。梁雲梵強忍不適，在一旁畫樣記錄。
李雲澤懷疑這些魚獸與雲中的修士一樣，只有邁入修行門檻，才會產生這樣的人物器官。對路雲服道：「路大哥，你與大夥好好看一下，有靈物的魚獸，與沒有靈物的魚獸，在外形上有什麼區別。遠遠地看，不要靠太近。」說完朝張書歌走了過去。
張書歌見左右無人，撓著頭皮道：「可愁死我了。兩邊剛和好了一點，現在想法又不一樣了。一邊要走，一邊要留，唉！」
李雲則明白，他是指東華正牌弟子與折衝院修士之間，想來東華正牌弟子不願遷走，他們首先考慮的是門派的需要，而折衝院的修士更現實，保命是第一位的考量。
問張書歌：「你是怎麼想的？」
張書歌道：「這回我倒跟熊師侄他們想到一塊去了。跑路？嘿嘿，往哪跑？哪裏沒有危險？這塊地面上好歹是摸熟了的，西南那邊就沒有妖魔鬼怪了？」
只是兩邊人關係剛有好轉，若是因此事再生出波折來，於今後更加不利。再者折衝院的修士是他的基本盤，這種時候、這種境遇下，他自然不能與這些人產生隔閡，所以不能完全站在他們的對立面去。
張書歌的想法與李雲澤不謀而合，李雲澤道：「我去跟他們說一下，總好過你直接去說。」
張書歌道：「我來找你就是為了這個。奶奶的，本來以為來這裏，山高皇帝遠，可以當老大，當山大王，誰知道還更不自在了。」
李雲澤笑着讓張書歌先回去，他要忙完手頭的事，順便思量一下該如何說服兩邊的人。兩邊的想法，沒有對錯之分，只是考慮問題的立足點不同而已。
那邊路雲服有了發現，有靈物的魚獸，背部的鱗片會有一條細細的紅線，從頭頂延伸至尾巴根部。不用李雲澤吩咐，路雲服急吼吼地喊手下人，把具備這種特徵的獸屍留下解剖。
李雲澤不放心，道：「路大哥，讓大夥別妄動，都送到我這來。」
三隻大頭魚獸的頭顱還未剖開，李雲澤慎而重之，不僅將口鼻耳等全包裹起來，還找來一件長兵器。好在剖開頭顱后，未見特異的情形出現。大頭魚獸的腦漿反而比普通魚獸小一些，只是上面吸附着一條黑線。
黑線豆芽一般粗細，長盈尺，盤繞在腦域之上。頂端一個吸盤，死死吸咐在腦頂。三隻大頭魚獸都是如此。
大頭魚獸雖然死去良久，這些黑線還在不停的蠕動，在暴露在陽光下后，更是如蛆一般扭動身軀，想要鑽進陰影里。
李雲澤心道：果然。仔細回顧進入此界后的一些見聞經歷。海心孤島那巨大黑蛭的靈識攻擊，大海中傳出的雜亂靈念，海邊巨獸口鼻中竄出的黑蟲，僅有一些頭部變異怪獸具備靈識攻擊之能，以及身亡或失去意識的修士詭異的變化。將這些信息串聯起來，似乎可以形成一個鏈條。
李雲澤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些小黑蛭通過寄生存在，并吞食生物的腦漿獲得成長，或者更換寄主，直接佔據更高靈智生物的軀體。這一點，由他們對吞食腦漿的狂熱，和由岩甲獸改寄生到尚姓修士身上、由四足魚獸改寄生到陸雲展等人身上證明。通過這個過程，他們不斷強大，成長到一定程度，就驅使寄主奔赴海邊，進入海洋。
只是這個猜測有兩個的關節需要查詢明白，一是他們如何繁衍，或者說他們來自哪裏？二是他們去大海是為了什麼？是為了給大黑蛭幫忙對付火鶴嗎？還是大海就是他們的靈魂歸宿。
談這些為時尚遠，李雲澤眼下最關心的是怎麼對付它們。嘗試用兵器將之斬斷，沒過一會兒，兩節竟然又連在一起，完好無恙。斬成數節也是一樣。用力拉拽擠壓，黑蛭會隨之變長變細，過後仍回歸原狀。
嘗試用靈術。李雲澤先使用火羽術，黑蛭被火羽術擊中，瞬間燃燒起來，燒了個乾乾淨淨，連灰燼都沒有留下。旁邊有人大喜，只要能致其死命，一切都好說。
李雲澤則有些錯愕，黑蛭明明有實體，為何會燒這麼乾淨？萬物被焚燒后，總會有灰燼殘渣留下，除非是傳說中的天火，才會焚物成空。火羽術顯然沒這本事，只能是黑蛭本身的特質了。
李雲澤又用木行靈術試了一下，黑蛭挨上后，並未出現什麼反應。讓路雲服用土行靈術，袁雕用金行靈術，同樣如是。
只剩下水行靈術了。李雲澤想一想，水行靈術主控制的多，主攻擊的少，先讓一名修士用普通的水沼術，黑痣瞬間如魚得水，明顯變得更有活力了一些。
李雲澤眉頭深深皺起，此物親水，而此間水脈豐富，人族進入此地一樣要臨水築城，以後與這怪物打交道的機會還多著呢。
李雲澤又想到一種情形，一邊對着袁雕道：「燒一鍋開水來。」一邊點燃火把。不知道凡火能不能對付的黑蛭。將火焰湊到黑蛭身上，嗤嗤嗤，一股黑煙冒出。李雲澤唬了一跳，急忙遠遠避開。火焰明顯給黑蛭造成了傷害，黑蛭整條軀體都在顫抖。
李雲澤再次將火焰貼到黑蛭身上，黑煙中彷彿有詭異的聲音傳出來。而他確信耳朵沒有聽到聲音，也確信周圍真的有什麼再叫，回頭問路雲服等人：「你們聽到叫聲了么？」
路雲服等人大為緊張，紛紛搖頭。
李雲澤對路雲服道：「路大哥，你靠前一點，站我身邊。」
路雲服提心弔膽走過去，李雲澤問道：「現在聽到了嗎？」路雲服猛點頭：「聽到了，小李哥，太邪門了，快把它燒了吧，萬一……」。
李雲澤懂他的意思，將火把仍在黑蛭身上，遠遠退開。看着黑蛭拚命翻動，體型隨着黑煙的飄散，越來越小，直至於無。路雲服等人面露舒然之色，若是普通凡火也能奏效就好辦了，否則，以後沒有火行修士就殺不死，那才惱火。而在李雲澤眼中，黑蛭越加神秘。
袁雕喊道：「李大哥，水開了。」李雲澤挑起一隻黑蛭扔進滾開的水裏。這次痛苦的尖叫聲，更加清晰。有幾人靠的近，都感知到了。袁雕更是驚呼出聲：「它在叫！」
李雲澤讓眾人退後，他則留在原地觀察，黑蛭的軀體越煮越小，只是縮減的很慢，好半天才被煮化。
路雲服嘟囔道：「幹嘛這麼麻煩，直接往火堆里一丟，豈不是好？」其他人均有同感，他們可是被嚇怕了，對這些東西避之唯恐不及，不明白李雲澤試來試去究竟要搞什麼名堂。
李雲澤看着黑蛭煮化一空，對路雲服道：「路大哥，你帶人解剖那些魚獸取靈物吧。記得先把頭斬下來燒掉，再去解剖。」
路雲服見他終於不折騰了，長舒了口氣，對手下人道：「趕緊，趕緊，把頭都砍了，燒乾凈。」生怕李雲澤再改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