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承包
一身最普通的土布長衫，之前相當前衛的尖頭皮靴已經收起來了，換了雙普通的薄底皂靴，就是那些衙役捕快們最喜歡穿的那種，腋下夾着個土布的破包袱，一看就知道用了不少年的，多少顯得有些蓬頭垢面，鬍子也有好久沒打理了，郝友乾的樣子顯得頗頹唐，要多落魄就有多落魄，每天還是要準時去衙門報到，只是具體安排下來什麼工作直到現在還是沒給出個說法，人人都避着他走，生怕沾染上什麼晦氣，如果不是他老子還是同知大人，只怕人人都會上來踩一腳的，不過想想之前的風光，這麼短時間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也的確是夠慘的，就是當初像蒼蠅一般終日圍着他的那班小兄弟現在也一個都見不到了。
郝友乾心裏當然不會好受，旁人的白眼也都算了，就是回到家裏日子也並不好過，父親見了自己總是忍不住嘆氣，看得出母親是很想安慰一下自己的，卻又想不出該說些什麼，連着好幾天了，郝友乾都只能呆在驛館里，要麼看看邸報上有什麼最新的消息，要麼就是矇著頭睡覺，就是想推個牌九打個骨牌都湊不齊人，好在看着自家老爺子的面子，驛館的人倒也不至於把自己趕出去就是了。
有時候郝友乾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可又不甘心，如今秦玉去了文岩，他還可以安慰自己說等秦玉回來，總不會不顧自己當初的雪中送炭，可心裏頭依舊是沒底，且不說秦玉那小子是不是真心愿意幫自己，他也不過就是外地來的少年郎，真的會有那麼大的能量嗎？秦玉是離開了，邢智啟父子可沒有離開，自己還不是落到了這步田地，又有誰真的同情過自己。
不說郝友乾在那裏自怨自艾，江娜和方茜還是來到了臨江。
她們沒有像許多人認為的那樣去了文昌廟，當然，雖然王太忠還是修造廠的廠長，也沒有權利招她們進去，而是去了一家剛剛開張的官營糧油作坊，方茜做了掌柜——當然，這也算不得什麼令人羨慕的職務。
「承包？什麼意思？」為了說服官營糧油店的大掌柜，或者說是為了給他講清楚到底什麼是承包，方茜和江娜可是費了好大的唇舌。江娜就不說了，方茜也早不是那種扭扭捏捏見了人就不好意思的姑娘，可印象中要在平時，就是半個月說的話也不一定有那一個下午多。說起來方茜也是蠻心虛的，不只是關於承包的事她自己其實也不怎麼能說清楚，重要的是她也不大看得出那家小小的糧油作坊能有多大作為，每月都要固定上交一筆錢，自負盈虧，之前從沒想過還可以這麼干，不過看着江娜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而且據說這最早是秦玉的主意，她也就硬著頭皮上了，好在還有江娜陪着。
糧油作坊的事上級還是很快就批下來了，為了表示重視，還撥了幾十兩銀子用於改造，這也算是一筆巨款了，一個普通女工一年的工資還沒這麼多呢。沒有敲鑼打鼓，也沒有請扭秧歌的來活躍氣氛，一家小小的作坊就這麼開張了，距離居民區相當近，拐個彎就是住家的衚衕了。
江娜是真的很興奮的，縱使心中也有疑慮，可不管最後成與不成，總算按照自己的心意開始做一件事情了。方茜也不可能拆自己的台，她要盡量顯得自信些，沉穩些。可那些要一起來新作坊的姑娘們卻一個個老大的不高興，懶洋洋陰沉着個臉。作坊還是原來那麼大丁點的小作坊，人卻被硬生生的砍掉了一半，原本是要十幾個人，現在算上江娜也不過才八個人，地方卻沒有顯得更寬敞，還要騰出來的地方用來放麵條，居然還可以隔出一個小間來當門市，負責對外銷售，如今糧油作坊只生產麵條這一種，乾的活卻一點都不比原來少。上工遠了，活累了，聽說還要自負盈虧，豈不是說麵條賣不出去還要倒貼錢進去。
「哼自己想出風頭，拿我們當槍使，她臉上有光，我們可倒了霉。」
比起幹活積極的江娜，顯然新掌柜方茜要承擔更多的罵聲。風言風語的自然不會當着方茜的面說，不過她也察覺得到，可嘴長在別人身上，她也不能怎麼樣。
方茜挨罵，與方茜走得最近的江娜的自然也不會少了。
「我可是聽說了，那小姑娘本來是能去修造廠的，那工錢，那待遇，嘖嘖，羨慕死個人呀！」
「假積極！我算看明白了，這世上什麼人都少，就假積極的永遠都不會少。再說你怎麼知道人家現在來了，將來就不會走，有本事有門子的誰會留在咱們這兒？」
「什麼狗屁規章制度？真不像話。不到酉時就下班人都走了，我活該餓一晚上嗎？守着個糧油鋪子，想吃口麵條都沒得。」秦玉之前遇過的事方茜她們也遇到了，事實上就在糧油作坊開張的第一天，她們自己也親耳聽一個拍打着大門的老大爺這麼吼過。
「我們這麼做至少可以讓他們方便些吧，起碼也要算做了件好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方茜這樣對江娜說道，「別的人不理解，大不了我們自己多幹些吧。其實也沒有多累嘛，比起在大街上風裏來雨里去賣水還是輕鬆不少的，我想也比你整天的守玉簡要好些，沒那麼無聊嘛。」
「就是。而且還不用擔心被大令的人追得滿街跑咧，好歹我們也是官營作坊的人。」江娜不失時機的開了句玩笑。
前面的路是什麼樣，不管是方茜還是江娜都看不出來，不過每天的時間幾乎都花在糧油作坊里，人消瘦了，卻也比之前充實了許多。雖然有些硬著頭皮撐下來的味道，也有可能最後的結果會很不好，兩個女孩卻並不覺得後悔，怎麼說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自己幹了一件事，成與不成再說吧。當然，能成的話自然是最好的。
忙忙碌碌中，日子可是已經一天天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