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人無遠慮 必有近憂

第389章 人無遠慮 必有近憂

朱翊鏐可是真的睡著了,不是假裝趴在桌上。

如果這裏不是密室,一會兒還得需要引領馮保出去,他帶馮保進來,扭頭就要走。

因為馮保與張居正之間的談話,他無意聽。

與兩個該說的都說了。

儘管進來之前就叮囑過馮保不要墨跡,長話短說,可那兩人見面,又怎麼可能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所以,朱翊鏐乾脆睡覺算了,儘管讓他們說個夠。

反正兩個都是有分寸的人,也知道什麼話適可而止。

……

當朱翊鏐醒來時,寅時已過半了。

但張居正和馮保兩個還在聊,精神頭兒十足,也看不出一絲困意。

朱翊鏐伸了個懶腰。

「潞王爺醒了哈!」張居正道。

「要不,潞王爺再睡會兒?」馮保道。

「走。」朱翊鏐站起身來,從嘴裏吐出一個字兒。

張居正笑了,跟着起身。

馮保微微一滯,但沒轍,只得猶不盡興地站起。

看得出來,馮保還沒有說夠。

只是,經過張居正從生到死、又從死到生后,馮保對朱翊鏐更加崇拜了。

朱翊鏐說走,馮保自然不會違拗,還沒說夠也只能走了。

張居正看起來倒是隨意,歷經從生到死,感覺一切都那麼從容。

出來時,走的是另一條路。

馮保還詫異地問道:「潞王爺,為何不是原路返出呢?」

朱翊鏐告知,走原路出不去。

然而殊途同歸,出來時依然是在朱翊鏐的房間里,只是出口處變成了倪雲林大師的那副畫。

不得不說,這密室中間的設計,可謂是匠心獨運。

出來后,朱翊鏐道:「伴伴,現在可以安心回京了吧?」

馮保滿意地點了點頭,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朱翊鏐鑒貌辨色,又道:「伴伴,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馮保回道:「潞王爺,剛才與張先生談到兩個問題時,他好像也給不出一個好的建議,奴婢想問問您。」

「什麼問題?」

「第一個問題,奴婢想回京后,建議兩宮太後娘娘恢復潞王爺的封號,不知可否?張先生說這個只能問您。」

「不必了。」朱翊鏐不假思索,明確地道,「一個封號而已,我不需要。」

「可有了封號,潞王爺才是真正的潞王爺,才有可能成為皇位的繼承人。」馮保說這句話時顯得特別小心翼翼。

朱翊鏐能理解。

此時此刻的馮保,巴不得他頂了萬曆皇帝的班兒呢。

為此,馮保可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或明或暗地提及過。

然而,朱翊鏐並無此意。

他再次表態:「伴伴,我說過,我從未想過繼承皇位。」

馮保也不好繼續糾結,只是腦海中回蕩著張居正的不同看法。

「伴伴,還有哪個問題?」

「潞王爺,倘若回到京城,萬歲爺便讓奴婢回籍閑居,或派一個類似看守皇陵的閑職,奴婢該怎麼辦?」

朱翊鏐覺得馮保這個擔心還是很有必要,而且極有可能發生。

他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給娘親寫一封信,你回京后交給她。只要娘親盯着,皇兄斷不敢亂來。」

歷史本就如此,萬曆皇帝解除馮保的職務時,一顆心七上八下。一來,這是張鯨極力慫恿的結果;二來,是李太后將心思放在皇孫身上,對朝中事、對馮保疏忽而導致的。

其中,關鍵還是李太后。只要李太后稍微留心,萬曆皇帝便沒有機會背着她將馮保趕到南京。

有了朱翊鏐的信。

馮保這下放心了,他知道李太后對朱翊鏐的超級信任。

……

張居正的墓碑修葺整理完畢。

這樣為他的下葬禮儀就算結束了。

用「轟轟烈烈」來形容這次下葬禮儀毫不為過。

不說參與這次禮儀的人數以及墓碑的規模,單就墓碑上刻着萬曆皇帝的親筆書丹「張文忠公之墓」六個大字,就可以吹幾輩子牛逼了。

馮保懷裏拽著朱翊鏐寫給李太后的信,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執意來江陵城一趟,無論別人怎麼看待這件事,反正他認為是值得的。

幸好來了。

倘若不來,他就沒有機會見到依然還活在人世的張居正。

儘管張居正再也不能名正言順地參政議政了,威望肯定大不如從前,但從與張居正的言談中可以看出,他對政治的熱情依然沒有減退。

張居正固然從容多了,但依然還是那個一談及政治就精神抖擻的政治家。

從容的只是心態,對政治,張居正仍是一如既往地熱衷。

於馮保而言,這就夠了。

加上張居正身邊還有一個近似妖孽的朱翊鏐……馮保覺得,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他認為這一趟很值得。

回去的路上心情也開闊多了,不再像來時那麼憂鬱。

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馮保也只是心境開闊了,擔憂不可避免。

不說別的,單說張居正「詐死」這一條罪,搞不好就會釀成大災難。

況且還有後續,倘若萬曆皇帝真要清算張居正,勢必遭到張居正和朱翊鏐的反抗,這條路荊棘滿途!

馮保知道自己已經身入其中,無論以後發生什麼,都與他脫不了干係,結局是好是壞,都有他的一份兒。

至於回京后的局勢發展,馮保暫時還不敢想像。他有朱翊鏐和李太后的雙重護持,想必無礙,可其他人不好說。

王國光開籍已成定局。

如果李太后不出面干預,像戚繼光、潘季馴等張居正生前的心腹之人,恐怕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站在個人角度,一私之念:馮保倒是希望萬曆皇帝清算張居正,這樣就可以挑起朱翊鏐、張居正與萬曆皇帝之間的矛盾。以朱翊鏐、張居正的能耐,那改朝換代的可能性就大了。

可站在國家的角度,若萬曆皇帝真的清算張居正,勢必引起朱翊鏐、張居正的反抗,犧牲與悲劇將不可避免,甚至會引發大動蕩——這樣的結局,當然不是馮保希望看到的,任何時候穩定都是頭等大事,好不容易取得萬曆中興的大盛世,倘若國家發生動亂,張居正改革的成果極有可能付之東流。

作為司禮監掌印,大內主管,馮保當然擔心。

只是他自己也清楚,他的擔心,朱翊鏐和張居正肯定都想過。

張居正決定「詐死」一次,是因為不甘心,想着對萬曆皇帝那麼好,萬曆皇帝最後居然要清算他?所以,可以看作是張居正忍不下這口氣。

而張居正也說過,朱翊鏐之前遲遲不肯答應張居正這個決定,懇求了一個多月朱翊鏐才點頭,肯定是因為朱翊鏐想到這件事的可怕後果。

好在與朱翊鏐一道經歷這麼多,馮保相信朱翊鏐。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想必潞王爺該想的都想清楚了吧!」

馮保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安心回京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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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大明不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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