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伏擊戰（上）

寂靜的夜色中，風掠過地面，激起草葉隨着風拚命地搖擺。

雜草之間，漆黑的夜裏，能看到隱隱與地面顏色幾乎相一致的衣服。

「班長，你說，鬼子會來嗎？」

一個新選為武工隊員不久的戰士，是第一次當兵，更是第一次參戰，心中難免緊張兮兮的。趴伏的時間太久了，長過了訓練時的幾倍不止，這讓他心中不禁猶豫起來，也不太趴得住了。再等一段時間，竟忍不住開口出聲。

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寂靜中卻顯得尤為清楚。

班長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轉頭瞪他，吩咐說：「閉嘴！」

戰士有些委屈地抿抿嘴，班長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兇巴巴的，沒有半點兒的柔和，弄得他們班的戰士們都有些羨慕本排的其他幾個班。

聽說他們的班長就不是這樣，起碼不會無論何時何地都一副兇相，讓人望而生畏。

想到這裏，戰士又開始走神兒。

之前當民兵的時候，聽說武工隊招募隊員，待遇比民兵好，而且，還是正規的八路軍，是兵，不是民。這可把他樂壞了，努力表現了好久，才被選上來，當了這個武工隊員。

現在看看，民兵只有跟在他們屁股後面打邊手的份兒。為了一個跟隨他們出任務的名額而明爭暗鬥，接受各種考核。而他們，卻可以直接接受命令，上戰場，想一想，還覺得蠻開心的。

只不過，這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其實，班長也覺得心挺累的。

從入伍第一天開始，他就被班長、副班長和帶他的戰鬥小組的組長反覆教導，得知了自己加入了一支怎樣功績斐然的部隊，是何其的有幸。與此同時，也被反覆教導，今後該更加加倍的努力，付出比其他部隊的士兵更多的心血，做一個合格的兵的同時，還要做一個合格的獨立團的士兵。

這兩樣並不相同！因為，任何部隊都有合格的士兵，但只有最優秀的士兵，在這支光榮的部隊裏面，才能算得上是不辱沒招牌的合格的士兵。

他顯然並不覺得自己是合格的，尤其是跟自己的班長、副班長和小組長比起來，他無論哪一方面都算不上合格。

但他也是很幸運的，在一次又一次的戰鬥中可以生存下來，並且最終成為了骨幹備選，直到經過了骨幹集訓，成為真正的骨幹，又在現在這個時候，作為大戰之後僅有的倖存者，被提拔成了班長。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剛剛加入部隊的時候，他認為訓練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情。因為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比自己身邊的戰士們做得更好，更加沒有辦法和老兵媲美。

可是到了現在他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困難的事情永遠是你還沒有遇到的事情。就像之前，他絕對不可能知道，比日常訓練更苦的，是骨幹集訓。而比骨幹集訓更苦的，是他現在作為班長來訓練手下的士兵。

他終於也理解了，以前班長教育他的時候，承擔了多少的責任和痛苦。

並不是說帶兵本身是一個痛苦的事情，就像以前班長曾經說過的那樣，如果不是一個有責任感的人，如果不是在這樣一個很強調責任感的部隊里，他們本來都可以為自己活的十分愜意。

可是，正因為他們身處在獨立團里，正因為他們現在是南進支隊第十七團的一員，正因為他們需要把獨立團的榮耀繼續保持下去，讓第十七團和獨立團一樣，成為整個八路軍的驕傲。同時，也是正因為他們手下帶着一些對未來充滿著憧憬的戰士們，所以他們不得不扛起這份責任。

身邊的小戰士被他呵斥了一句之後，就不再說話了。班長想了想，卻不知道在戰場上該怎麼安慰他。

其實他並不是一個天生嚴肅的人，更加不是一個天生喜歡強迫其他人做任何事情的人。只是在其為謀其政，他必須要為這些新戰士的生命負責，所以才會那樣嚴格的要求他們。

但是現在看來或許是過猶不及，太過嚴肅，以至於這些小戰士們根本不敢向他透露心聲。

他有些懊惱的回憶著，回憶當初組長或是班長、副班長他們是怎樣對待自己的？到底應該怎麼樣做才能夠算作是嚴肅又不失活潑呢？

他還沒有來得及領會這些東西，一直在自己的身前帶着自己的人，就已經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之中。

他歪著頭，看了看安安靜靜的伏在那裏，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的小戰士。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又把頭轉了回來，看着今晚目標的方向。

他的心裏只覺得亂糟糟的，空落落的等待時間竟然也讓他有些不耐煩了。

他甚至不禁在想，今後是否會有這麼一天，小戰士也會站在他這個位置上，有和他一樣的感慨和無奈呢？這恐怕是一個他註定沒有辦法知道的事情了。

情報顯然很不準確，他們空等了數個小時之後，什麼都沒有等到，當時索性也沒有被任何人發現，所以他們有機會繼續的等待下去。

等到漫長的夜晚過去，晨曦照耀在這片土地上。忽然，遠處傳來了汽車的轟鳴聲。

「注意！」

竭盡全力地壓低了聲音，班長們提醒著明顯已經注意力不集中的戰士們。草叢裏響起一片淅淅瀝瀝的聲音，但索性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汽車的轟鳴聲里，這些聲音簡直是微不足道的。

班長們都覺得有些緊張，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當班長，以前作戰都有班長們帶着，這一次卻需要他們來帶別人了。

更何況，他們現在的組織結構又有所不同，以前一個班都會有班長、副班長和戰鬥小組的組長，一個人只需要帶兩三個人，一般都是兩個人，帶兵的壓力明顯沒有現在這麼大。

但是他們也知道，他們沒得選擇，帶出去一個人，他們就想完完好好的把這個人再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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