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5 洞房花燭

925 洞房花燭

在一陣大老爺們兒的起鬨聲中,蕭珩牽着顧嬌的手去了公主府。

信陽公主將景觀最佳的蘭亭院修繕了一番,作為小倆口大婚後的住所。

地上的紅綢從進府開始沒有斷過,一直鋪到這裏來,當初信陽公主與宣平侯大婚時都沒這陣仗。

主要是信陽公主那會兒不肯讓人將紅綢鋪進來。

如今為了兒子與兒媳,兩座府邸幾乎打通,算是二十年來最為親密的一次。

「當心。」來到院子門口時,蕭珩輕聲提醒顧嬌跨門檻。

顧嬌嗯了一聲,抬腳跨了過去。

蓋頭的質量太好了,想透視完全不可能,只得在蕭珩的提醒下小心行走。

這會兒天色尚早,院子裏的牡丹與海棠在陽光下爭相鬥艷,芬芳滿園。

分列在兩旁的丫鬟們一一衝二人行禮。

玉芽兒抱着顧嬌的小藥箱跟在二人身後,今日是顧嬌與蕭珩的大喜日子,就連黑風王都戴上了大紅花,小藥箱自然也不例外。

它今天是一個喜慶的小藥箱!

小藥箱在玉芽兒的懷裏安靜如雞,玉芽兒的內心卻壓根兒無法保持平靜。

「哇,好大……」

她分不清侯府與公主府,只覺得他們已經走了好久好久了,居然還沒走到!

而且這座府邸也太好看了叭!

「假山和真的一樣……」她一不留神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蕭珩笑了笑,說:「就是真山。」

「誒?」玉芽兒一怔,「真山?」

蕭珩點頭:「嗯,真山。」

信陽公主是個十分講究的人,假東西她是不要的,公主府里的石山是從別處挖了運過來的、青山是原本就有的,甚至就連荷塘也是,裏頭盛放的是野生荷花。

蘭亭院就在荷塘附近。

適才打那兒路過時,微風拂過水麵,帶來陣陣荷花的清香,很是令人心曠神怡。

進入婚房后,蕭珩牽着顧嬌的手在婚床上坐下。

這便是小凈空壓過的床,民間的說法是讓小男娃壓一壓,能讓新人早生貴子。

小凈空並不知道其中寓意,反正讓他睡嬌嬌的床,他就很願意!

丫鬟見少主子與少夫人過來,識趣地退了出去。

突然只剩下他倆,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

二人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也並非頭一回獨處,然而感覺卻與以往大不相同。

或許是因為這一次可以成為真正的夫妻了。

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蕭珩的心底湧上一陣期待,同時也有些緊張。

「你心跳好快。」

蓋頭下,顧嬌忽然開口。

蕭珩微微一愕,低頭一看,就見某人的纖纖玉指不知何時竟然搭在了他的脈搏上。

真不愧是大夫啊……隨時隨地給人把脈的。

「我……」他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化解眼前尷尬。

「我心跳也很快。」顧嬌拉過他的手指搭在了自己白皙的皓腕上。

她肌膚冰涼,蕭珩卻只感覺自己的指尖一片滾燙,心跳得極快,連呼吸都快要亂了節奏。

「小姐。」

門外傳來玉芽兒的聲音。

「什麼事?」顧嬌問。

玉芽兒道:「前廳來人了,催姑爺趕緊過去。」

眼下是大白天,不到洞房花燭的時辰,蕭珩還得去席上招待客人。

顧嬌:「哦。」

聽着她那聽不出情緒的小語氣,蕭珩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

他對玉芽兒道:「知道了,讓他們再等等。」

「是,姑爺!」玉芽兒開心去傳話,她就說嘛,在姑爺心裏,自家小姐是最重要的!

「累不累?」蕭珩問顧嬌。

「不累。」顧嬌說。

不是客套話,是真不累。

鳳冠霞帔對尋常女子來說很重,卻沒有她的盔甲重,她穿着盔甲打一天一夜的仗都沒喊過累,成個親有什麼累?

她還有很多力氣!

咕嚕~

她的肚子叫了。

蕭珩笑了笑,說道:「大半天沒吃東西,餓壞了吧?我讓人去拿吃的。」

顧嬌道:「玉芽兒去拿就可以了,你去前面招待客人吧。」

蕭珩唇角一勾看着她:「你確定?」

顧嬌點點頭:「早去早回。」

「是啊,你再不去,他們要罰你酒了。」

是玉瑾的聲音。

玉瑾笑着拎着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玉芽兒在門口笑着沖她行了一禮:「玉瑾姑姑!」

玉瑾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去吃點東西,這裏有我就好。」

玉芽兒搖搖頭:「那不行,我要照顧小姐的!」

玉瑾溫聲道:「放心吧,我替你照顧好。」

玉芽兒望向屋內的顧嬌:「那……」

「聽玉瑾姑姑的。」顧嬌說。

「東西給我。」玉瑾對玉芽兒說。

顧嬌都發話了,玉芽兒不再固執,她將綁了紅綢與大紅花的小藥箱塞進玉瑾懷裏:「有勞玉瑾姑姑了!」

「碧兒。」玉瑾喚來一旁的丫鬟,對方帶玉芽兒去吃法。

玉瑾則是拎着食盒邁入新房,對蕭珩道:「小侯爺,這裏有我,你趕緊去吧。」

蕭珩看了顧嬌一眼,輕聲道:「我很快回來。」

顧嬌:「嗯。」

蕭珩出了蘭亭院。

玉瑾將食盒裏的點心一一端了出來,用托盤裝好,放在了顧嬌的手邊。

顧嬌不喜太甜膩的食物,這些點心的口味皆十分清淡。

她拿了一塊蟹黃酥,放進蓋頭輕輕地吃了起來。

玉瑾又倒了一杯花茶給她。

她接過杯子,問道:「玉瑾姑姑,你在看什麼?」

玉瑾一驚,你隔着蓋頭也知道我在東張西望?

玉瑾訕笑道:「啊,沒什麼,公主說她一會兒過來看看你。」

話音剛落,信陽公主便身着華服朝這邊走來了。

玉瑾退了出去。

信陽公主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見顧嬌吃得差不多了,才輕咳一聲,將手中的包袱遞了過去。

「什麼?」顧嬌問。

信陽公主的神色有些難為情,所幸顧嬌戴着蓋頭,看不見她的表情。

她語氣如常地說道:「你自己看。」

「哦。」顧嬌將包袱接了過來,打開一瞧,瞬間傻了眼,「您頂着這麼大的太陽過來,就是為了給我看這個?」

信陽公主壓下心底的不自在,雲淡風輕地說道:「你先看,有不懂的,問我。」

「這有什麼不懂的?」顧嬌嘀咕。

信陽公主撇了撇嘴兒。

還嘴硬?

我都聽你娘說了,你們兩個根本就沒有圓過房,你臉上的不是胎記,是守宮砂!

信陽公主從不會去看這種書籍的,可為了兒子、兒媳能夠順利洞房,她只能豁出去了。

她是一個講究的人,市面上那些低俗又粗糙的圖冊她看不上眼,這是她花了大價錢請畫師單獨畫的,十分具有美感。

是連她看了都不會反感的類型。

並且她用的紙不是市面上一兩銀子一刀的糙紙,而是極其昂貴的水紋紙。

更重要的是,這本冊子不是黑白圖,而是彩繪。

「真的沒什麼要問的?」她淡淡說道,語氣淡定,心裏卻快尷尬死了。

可誰讓兩個小的都沒經驗呢?

若是上官燕在這裏,一定讓他倆無師自通去。

信陽公主放不下來,這才有了此等壯舉。

「嗯……」顧嬌很給面子地問了一句,「能先放姜蔥,再焯水嗎?」

信陽公主蹙眉:「什麼姜蔥……焯水的?」

顧嬌將冊子往她面前一遞,指著上面的一頁紙道:「喏,滷水五花肉。」

信陽公主狠狠一怔。

拿錯書了!

信陽公主懊惱地閉了閉眼,為了不讓人發現……她欲蓋彌彰地在上頭壓了一本食譜——

她趕忙回了自己的院子。

剛來到門口,便瞧見一道高大健碩的身影坐在她房中,正是從席上過來的宣平侯。

宣平侯似乎並未察覺到她來了,他正聚精會神地翻看着桌上的一本書。

而當信陽公主看見書頁上的彩繪時,驚嚇得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上!

宣平侯沒移走目光,依舊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本書,一邊看,一邊翻頁,說:「秦風晚啊秦風晚,本侯真是沒料到,你居然喜歡看春宮圖。」

信陽公主漲紅著臉走過去,唰的將書冊搶了過來:「誰讓進我屋了!」

宣平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我幾時……」

她的話說到一半,意識到了什麼,猛地回頭,望向門口的玉瑾。

玉瑾悻悻地低下頭:「方才……依依哭得厲害,您有事兒,我就……去把侯爺叫了過來。」

她咬牙,將那本冊子藏在背後:「那我也沒讓你亂翻我的東西!」

宣平侯辯解道:「它就擱在桌上——不是,秦風晚,喜歡看這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誰還沒點癖好了?」

她冷聲道:「我不喜歡看!」

「不喜歡看還看?」宣平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她的臉紅得滴出血來,成親這麼多年了,頭一回見她害臊成這樣。

電光石火間,他明白了什麼,恍然大悟道,「你是想學習?」

信陽公主一臉懵圈:「嗯?」

宣平侯上前一步,信陽公主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她忘了身後就是桌子,她的臀一下子抵住了桌沿。

宣平侯單手撐在她身後的桌面上,強大的氣息將她籠罩,她與習慣與人如此親近,呼吸瞬間屏住。

他定定地看着她,勾唇一笑:「還是說,你是在向本侯暗示什麼?秦風晚,還說你不是對本侯蓄謀已久!」

信陽公主:「……?!」

……

宣平侯府的婚禮無比熱鬧,擺了上百桌,整個侯府人山人海,庄太后與皇帝也來了,蕭皇后得了恩准,亦在回家探親的行列。

翰林院的同僚也過來了,馮林、林成業、杜若寒、寧致遠拉着蕭珩喝了好幾杯。

幾人都有些醉了。

杜若寒醉醺醺地說道:「你小子……我就說你……不是六郎吧……嗯?我沒說錯吧!馮林!」

他一巴掌拍上馮林的脊背。

馮林早喝高了,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啊?啊,喝,再喝!」

杜若寒舉起酒杯:「和小侯爺……喝一杯!」

林成業趴在桌上:「喝一杯……」

林成業與馮林都成親了,馮林做了爹,林成業的妻子也懷孕了。

杜若寒一心苦讀,暫時沒考慮終身大事。

他們都是前不久才得知蕭六郎的真實身份,說不震驚是假的,可仔細一想又覺得這樣才是合理的。

這世上能有幾個天縱之才?

天下智慧十分,小侯爺佔了九分,其餘的一分他們所有人來分。

「喝!喝!」寧致遠又灌了杜若寒兩杯,杜若寒徹底趴下了,桌上還有幾位沒趴下的同僚,寧致遠沖蕭珩使了個眼色,「交給我了,去吧。」

蕭珩沖寧致遠拱手作揖:「多謝。」

「我可不敢受小侯爺的禮!」寧致遠忙托住他。

蕭珩拍拍他肩膀,感激地離開了。

而另一桌,原本在馬車上便商議好了要去鬧洞房的顧家人,這會兒全被上官慶拉住了。

論武功,上官慶不是顧長卿、顧承風、軒轅麒、老侯爺的對手,可論行酒令,一百個高手加起來也不夠他的一根手指頭。

他以一己之力成功將一桌大佬喝趴下。

軒轅麒與老侯爺等人東倒西歪地躺在草坪上,娘家大軍,全軍覆沒!

上官慶坐在凳子上,一隻腳踩上凳角,漫不經心地仰頭喝了一口酒:「無敵是多麼……多麼寂寞……」

坐在樹梢上的了塵好笑地嗤了一聲。

上官慶道:「和尚,你笑什麼?」

了塵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還沒醉?那小子今晚能不能走去洞房,還不一定呢。」

「哦,是嗎?」上官慶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樹上的了塵。

了塵眯了眯眼:「你幹嘛這麼看着我?」

上官慶壞壞一笑:「回頭。」

了塵依言回頭。

皎皎月色下,一襲深藍色道袍的清風道長迎風而立,神色清冷,眸光里充滿殺氣。

了塵的頭皮就是一麻!

清風道長望向樹梢上的某人,一字一頓說:「你說了會在盛都等我,你,食言了。」

不食言等著被你追殺嗎?

了塵捏緊拳頭看向上官慶:「你把他弄來的?」

上官慶無辜攤手:「我可沒這本事。」

是臭弟弟啦。

就連他也是被臭弟弟的新火銃收買的,不然誰樂意給那小子擋酒?

哼!

……

夜幕降臨,蕭珩回到了新房。

龍鳳香燭已經點上,在貼滿喜字的廂房內映出旖旎的燭光。

蕭珩用玉如意輕輕挑開了她的蓋頭。

一張精緻明艷的臉撞入了他的眼帘,他從不知她可以這般勾魂攝魄。

不是她往日裏的樣子不美,而是今晚的她,穿着鳳冠霞帔的她,明艷到了極致。

他看着她,無法移開目光。

顧嬌也獃獃愣愣地看着他,他總是穿着冷色調的衣裳,她竟不知一身大紅色喜服的他能俊美成這樣。

他輕輕笑了笑:「娘子,喝合巹酒了。」

顧嬌被他的笑容晃了神。

還沒喝酒,人就已經要醉了。

蕭珩倒了酒來,想到什麼,問她道:「會不會又喝醉?」

他記得這丫頭的酒量從來走不過一杯。

「不會。」顧嬌說。

小藥箱裏有解酒藥,她剛剛吃下了。

二人喝下了合巹酒。

前院的戲台傳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不時伴隨着賓客們激烈的喝彩,隔着遙遠的天幕傳來,讓這座本就安靜的院子顯得更加寧靜。

二人誰也吭聲,沒下一步動作,就那麼老老實實地坐在床上。

蕭珩按了按跳動的心口,問她道:「你,在想什麼?」

顧嬌誠實地說道:「在數數。」

蕭珩不解地朝她看來:「為什麼要數數?」

顧嬌對了對手指:「書上說,女人要矜持,所以我數到一百才可以吃掉你。」

蕭珩眸色一深:「那你現在數到多少了?」

顧嬌數出聲道:「五十九,六十,六十一……」

等不及了。

那剩下的三十九,會要了他的命。

蕭珩抬起了手來,輕輕扣住她的後腦勺,覆上了她柔軟的唇瓣。

大紅色的帳幔被緩緩放了下來,衣衫凌亂地散落在地上。

月光溫柔,夜色被無盡催濃。

龍鳳香燭流下燭淚,像極了嫣紅的處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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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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