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顧家往事（下）
「蘇前輩，有件事情……我想單獨找你……」良久，楊安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事情，轉頭對蘇佳表情猶豫道。
「呵，別這麼見外，叫我蘇阿姨就好了……」蘇佳露出佳人親和的笑臉，隨即問道，「不過你是有什麼秘密的事情嗎，想要單獨和我談……」
「是有關……顧羽寒顧大哥的事……」楊安默默答道。
「顧羽寒？你對他的身世有興趣，還是說……」蘇佳聽到這裏，彷彿心中莫名多了一層憂鬱，表情收斂問道。
「我是因為有他的刀法，才有了今天的本事，假如那天晚上，我並沒有遇見他，或許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楊安低頭默默說道，「顧大哥年紀輕輕，教我的『影靈刀法』卻是唯他所獨創，我靠着他的武功，打敗了一個又一個高手……能獨創這麼厲害武功的人，一定也是江湖名門的天才子弟吧？只可惜遇上了那樣的事，真不知為他可惜，是對他的憐憫，還是對他的不敬……」
蘇佳聽完，似乎也想到了什麼，沉默許久后，沖一旁的蕭天默默說道：「阿天，你迴避一下好嗎？我有些話，想對這孩子說……」
蕭天十分理解妻子的心情，點了點頭笑道：「好，我去後院看看霜兒姑娘她們，等吃飯了再來叫你們……」
說完，蕭天淡定離開了房門……
良久，蘇佳的眼神稍顯迷離，喃喃自語說道：「真想不到，顧羽寒會將自己獨創的刀法傳授給你……明明自尊心那麼重，如果還能活着，以他的性格，他絕不會那麼做……」
「蘇阿姨您……很了解顧大哥嗎？」楊安聽到這裏，不禁抬頭疑問道。
「何止是了解，我和他父親，有很深的交集……」蘇佳彷彿回憶起往事，坐到桌旁的木椅上，兩眼望着隔牆，語氣低沉道，「顧羽寒那孩子，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
「為什麼這麼說？」楊安繼續問道。
「因為他，年輕時經歷了家庭的破碎，就在他剛滿十五的那年……」蘇佳稍許閉了閉眼，繼續慢慢說道，「顧羽寒出生於江湖中的大族顧氏，他父親顧門輝是『武林神刀門』顧家第十三代傳人，雖然名氣不如江湖中的鼎盛宗門，但家族世世守護祖傳刀法……」
「武林神刀門……是什麼門派嗎？」楊安不解地問道。
「並不是門派，只是顧家人一脈相承的宗府……」蘇佳繼續說道，「聽說第一代顧家前輩，祖上所創神功刀法，為後世歷代延續，每經歷一代，刀法都會有所變革與創新……顧羽寒也是一樣，本該成為第十四代傳人的他，自己所創的『影靈刀法』，其實就是在祖傳刀法的基礎上，進行的改變與創新……」
「難怪會那麼厲害……」楊安想到自己學會的刀法，不禁喃喃道，「相傳十幾代的刀法，經歷歲月磨鍊，體系和威力自不必說……」
「本來顧家香火安穩傳承，可是因為那件事……」然而，蘇佳彷彿像是說到了痛點，表情稍稍一變。
「什麼事情？」楊安也感覺說到了事情關鍵，不禁疑問道。
「顧羽寒有一個比他大三歲的姐姐，叫顧雨夢……」蘇佳平穩嘆息一聲，遂又繼續說道，「因為是女兒身，被自己的父親顧門輝歧視與鄙棄，十幾年遭受摧殘與虐待，顧雨夢心生魔念，偷走了祖傳的一半刀譜，從此叛族離家……顧門輝為了親手懲治劣女，不惜斷絕父女關係，派族中門人下達殺令。顧雨夢為躲避追殺，從此流落江湖，用學來的刀法屠戮武林門生無數，成了江湖中的『名惡』……」
「就因為生來被鄙夷，最終積怨成魔是嗎……」楊安聽到這裏，不知為何，竟對顧羽寒的姐姐顧雨夢心生憐惜。
「是啊，就因為命運的遺棄，讓她落得這般地步……」蘇佳繼續悲苦道，「但染指鮮血是事實，殺害無數武林眾生，其行罪不可恕。為了收拾逆女，顧門輝不惜藉著我在江湖中的名聲，讓我廣結武林人脈追查她……」
「那結果呢？」楊安緊張問道。
「我只見過她一次，和她過招，但是讓她趁亂逃了……」蘇佳搖了搖頭，悲苦說道，「那次我和她只過了兩招，印象不深刻，也看不出她的本事……但既然能殺害那麼多武林人士，我想其武功定然不可小覷……」
「那後來呢？」楊安繼續問道。
「後來，顧雨夢便在江湖中消失了，從此不知下落……」蘇佳搖頭說道，「而作為弟弟的顧羽寒，在我和她交手前，曾經更早抓捕自己的姐姐……」
「弟弟……親手抓捕姐姐？」楊安聽到這裏，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
「是啊……」蘇佳繼續悲苦道，「聽那孩子說，小時候自己和姐姐的關係最是要好……可是經歷了那件事以後，自己和姐姐反目成仇，直到他臨死前，他心裏一直過不去這個坎……」
「他一直都活在，仇恨姐姐的痛苦中是嗎……」楊安低沉說道。
「因為刀譜的一半遺失，又有邪門教派從中做隙，顧家在江湖中的地位日漸低下，甚至遭遇潦倒之危……直到最後顧門輝因病過世，顧羽寒年紀尚小未能繼承家業，顧家就這樣沒落了下去……」蘇佳語氣悲沉道，「到後來顧羽寒投靠逸仙門，拜於逸仙門風文大俠門下，才算是有個好的歸宿……卻不想為了幫我完成任務，此次出山遭遇賊人暗算，丟了性命，仔細想想，他也太可憐了……」
「顧大哥……」想到顧羽寒的經歷，剛剛長成便遭遇命運摧殘，楊安內心很是痛苦。
「是我對不起他，如果不是我安排他這個任務，他就不會……」蘇佳身為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女俠，卻在楊安面前為一個普通人而傷心自責，這是常人難以想像的。
楊安看在眼裏，沖蘇佳投去觸情的目光，作為晚輩的自己，內心複雜，卻又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其實顧羽寒一直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孩子，即使遭遇了那樣的磨難，依舊每天奮發向上，對未來充滿希望……」蘇佳回憶起往事，繼續說道，「他獨創的刀法就是最好的證明……只可惜命運真的對他太不公了，如果他沒有遭遇這些，我本來和阿天還打算精心栽培他，讓他成為武林中的天之驕子……」
「可惡，都是那幫傢伙……」楊安聽到這裏，不禁憤恨握緊雙拳，咬牙振振道，「是他們殺害了顧大哥，現在又為了奪取陸前輩的寶藏，鬧出這一系列風波，傷及無辜之人性命……我絕不會饒了他們，就算顧大哥黃泉下未知，我也要親手替他報仇！——」
楊安的眼神十分堅定，天生存在的正義感，讓楊安說什麼也要為顧羽寒討回公道。
蘇佳側望着楊安的眼神，彷彿見到了十四年前故人的影子——簡直越來越像，不得不讓蘇佳相信，楊安真的就是當年那對夫妻的遺孤，不僅僅是外貌的相像，還有那份嫉惡如仇的意志和決心……
「對了，你說顧羽寒臨死前，把刀法傳授給你了是嗎……」蘇佳似乎突發奇想，想要緩解悲沉的氣氛，轉移話題問道，「那你的刀法怎麼樣？剛才聽你說，你這一路已經打敗了不少高手……」
「呵呵，也還好了……說是高手，其實也不過是一些寒門的弟子罷了……」楊安聽到來自前輩的誇讚，頓時撓頭害羞道，「真要說起來，最厲害的戰績，也就是和江湖中聞名的殺手『毒花魔女』打了個平手……」
「什麼，你和『毒花教』的人碰上了？」蘇佳作為名輩，自然也知道「毒花教」的傳聞，不由驚異道。
「是啊，『毒花魔女』的武功確實令人膽寒，我和她平手，還是在朋友的幫助下……」楊安想起那日和百里玉笙的決鬥，不禁回憶道，「那時要不是小瑤在一旁幫助我，我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小瑤？聽起來像是個女孩兒的名字……」蘇佳莫名問道。
「是啊，跟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長得挺漂亮，感覺就像蘇阿姨年輕時的樣子……」楊安尷尬地說道，「當然我不是說蘇阿姨您老了，只是想到她是蕭家山莊的弟子，或許蕭伯伯會認識她……」
「蕭家山莊的弟子，還是個女孩兒？大白天不跟着同門一起到劍道大會會場，怎麼會在城中遊盪……」蘇佳一瞬間，彷彿有什麼猜想，眼神忽然凝緊道。
「我也好奇，可她使的，確實是蕭家山莊的武功……」楊安繼續回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關鍵，遂不禁道，「哦，對了，還有一件奇怪的事——那天我和『毒花魔女』決鬥，小瑤還用『寒靈神功』替我療傷……」
「寒靈神功？！——」蘇佳聽到這裏，彷彿聽到了什麼關鍵詞，眼神不由一愣。
「是啊，蘇阿姨也覺得奇怪吧……」楊安似乎還沒意識到蘇佳的表情，點頭木訥道，「『寒靈神功』明明是古墓派的心法，她一個蕭家山莊弟子，怎麼會那種功法……」
「你剛才說她叫『小瑤』，跟你年紀一般大小？」蘇佳繼續追問道。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楊安看着蘇佳的表情，感覺是有什麼事情，遂緩緩頓聲問道。
「你只見過她一面嗎？」蘇佳繼續問道。
「那倒沒有……」楊安直言不諱說道，「從進城第一天就認識，然後在來運鏢局消磨過一段日子……反正她這人性子烈，動不動就愛跟我吵吵，我巴不得離她遠點哦……」
一想起小瑤那令人惱火的性格，又經常跟自己吵嘴，楊安頓時擺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那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兒嗎？」然而，蘇佳似乎十分關注小瑤的動向，繼續追問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聽霜兒說，自從我在來運鏢局失蹤后，那丫頭也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楊安繼續不屑道。
「是嗎……」蘇佳閉眼想了想，隨即對楊安留話道，「不過如果下次還有機會見着她，記得及時通知我一聲……」
「嗯……可以是可以，不過……」楊安想了想，猶豫一聲問道，「我也不可能總是陪在蘇阿姨你們身邊，指不定哪天見着她，又見不着你們……」
「沒關係，至少劍道大會期間，我們留在開封城，你就可以一直陪着我們……」蘇佳雙手插間道，「再說了，那些暗中使壞的傢伙還沒查出個底細，你的身份暴露，地圖交給我們，也就沒有了利用價值，隨時都有可能被滅口的危險……甚至不等幕後之人親自動手，光是身邊那個未知的『卧底』，就能把你解決——」
「蘇阿姨你……別這麼說，搞得我好像……有頭睡覺沒頭起床似的……」楊安聽到這裏，內心后怕地苦笑一聲。
「再說了，你不是還想知道你父母的身世嗎？」蘇佳緩和一句繼續說道，「雖然不能肯定，但是我們已經有方向，猜出你父母是誰的一種可能，只是礙於沒有證據，現在也不敢斷言……」
楊安聽到這裏，表情稍微收斂，冷靜思緒一番后，隨即慢慢說道：「沒關係，我可以等，在這一切結束之前；哪怕是揪出那些傢伙之後，再找父母身世也不遲……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查清那幫傢伙的底細，替顧大哥報仇，為死去的人還個公道才是當務之急！」
「處決事理先公后私，有情有義為人着想，確實像個男子漢該有的樣子，你的未來或許真的無限可期……」蘇佳望着楊安充滿期待的目光，內心欣慰道，「如果你真的是他們夫妻二人的遺孤，我想他們地下有知，一定也會為你感到驕傲……」
「吃飯了佳兒，唐戰兄弟已經過來叫我們了……」正在這時，門外傳來蕭天的呼喚。
「好，馬上就來——」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即使十幾年過去了，依舊保持年輕時的新鮮感與俏皮，說起話來語氣簡直就像一對恩愛的小年輕。
「想不到說這麼點話，時間竟過得這麼快……」楊安不禁說道。
「難得讓你吃上陸家的佳肴，先把不開心的忘掉，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蘇佳的性格倒也遂和，親切一句道。
「嗯——」楊安也彷彿完全融入了這個「大家庭」一般，把蘇佳她們當成了自己的親人，一種油然的欣慰感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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