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義正之言
「你……今天真的不是來刺殺誰的？」吳默不曾想，一個職業殺手竟也能說出這種話來，表情都有些驚異。
「是啊，所以把你的槍放下好嗎？……」百里玉笙望着吳默仍緊緊握着手中的「玉神槍」，冷漠一句說道。
「鐺——」吳默倒也真相信了對方，將槍杵在地上，稍微放下戒心，但目光始終直視着對手。
「沒有刺殺任務，卻蒞臨劍會會場，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陸前輩的寶藏，亦或者……」吳默振振直言道。
「亦或者，是『滄神訣』的遺秘——」誰知，百里玉笙在吳默面前，直言不諱道，「你應該和我們一樣吧，都是為了『滄神訣』才蒞臨這個會場……」
「你知道『滄神訣』的事？」吳默遲疑一聲。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百里玉笙依舊面無表情說道，「那一次在『鬼門崖』碰面，你一個局外人，沒道理隨同楊安他們一起，前往事發地不是……」
「滄神訣的八位後生，其後輩世世代代守護遺秘，這麼說來，你們『毒花教』的教主，也是其後輩之一嘍……」吳默繼續凝神說道，「真是可悲啊，曾經被世人稱頌的名門後生，竟然會淪落成為『毒花教』的教主，貽害江湖無數，簡直為人所不恥！」
「世道人心皆為如此，為了利益不擇手段……」面對吳默的斥罵，百里玉笙根本不為所動，冷冷一句說道，「就算是歷史上的名望帝君，也幾乎都是踩着同門的鮮血，踏上政治舞台——活着的人，才是這個世界的真理，而死去的，最多不過短暫稱頌后，化為遺落的塵煙……」
「你說人心？」吳默聽到這裏，表情不由一皺。
「難道不是嗎？這個世界上，對錯都是勝利者定的——」百里玉笙繼續說道，「就連當今的開國君主亦是如此，十四年前北伐蒙元，看似深明大義拯救藏生，實則貽害萬千忠將——當年包括趙子川在內，先鋒五虎幾近殉亡，甚至諸如武林中的援助門下，最後卻差點落得削藩廢教的下場，如果你的父母一輩經歷過這些，應該也是再清楚不過了吧……」
聽到這句話，吳默頓時陷入了沉苦——自己的父親確實如此，守衛城池未果，最終慘遭屠城之殤，這是吳默心裏一直的痛。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世人覬覦的傳說神功，如今「滄神訣」再現人間，無數豪徒爭鬥，曾經的悲劇恐再度上演，吳默心裏很是糾結。
「看樣子，是讓我說到痛處了……」百里玉笙彷彿看懂了吳默的內心，冷冷一句說道。
「人之將死，是人為悲，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憐憫之心，甘為這種殘害暴徒賣命？」吳默繼續忿聲道。
「我自命殺手，沒有人心，也不懂人心……」誰知，百里玉笙對吳默的話不為所動，依舊露出殺手的冰冷眼神，振振說道，「我活在世上，不為了誰，也不憐憫誰，短暫的人生稍縱即逝，完成任務是我唯一的使命和尊嚴！」
「你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嗎，這個世上難道沒有你想要追求或堅守的東西嗎？！——」吳默實在無法相信，百里玉笙芳華少女之歲，竟活在冰冷無情的殺戮之中，與刀尖為枕，以鮮血為食，過着來日無明的生活。
「我的追求就是完成使命，一輩子活在刀尖之上，誰也無法阻攔於我……」百里玉笙依舊冷聲道，「好在今日算你幸運，教主未有下達命令和任務，我不會取命於你……」
「你這傢伙……」吳默望着又是可氣又是無奈，咬牙憤恨卻又無法發泄內心的痛楚。
「而且人性皆是如此，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其他的什麼都可以不顧……」百里玉笙繼續說道，「什麼親人、朋友，最後都會背叛，只要關乎自己利益的東西，永遠不會考慮別人，你也是一樣……」
「不一樣！——」誰知這一次，吳默堅毅一聲喝道。
「嗯？」百里玉笙聽見這一句「怒喝」，彷彿稍微被震撼了一般，眼神一抖，隨即冷靜凝望着對方。
「我今天來此的目的，除了『滄神訣』以外，還有我的朋友！——」吳默繼續堅定說道，「他現在被不明人士盯上，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為了不讓陸清風前輩的寶藏落入賊人之手，他願拼上性命與其抗爭——可是他一個人的力量太薄弱了，所以我要保護他，絕不會讓他遇險！」
「為了朋友？」百里玉笙遲疑一聲。
「沒錯，如果真如你所說，你沒有心，那你永遠也不會懂——」吳默繼續斥聲道，「不管你們『毒花教』有什麼詭計，儘管放馬過來，只要有我在，你們就休想打我朋友的主意！」
吳默所說的朋友，自然是楊安，雖然之前有所顧忌，但這次在「毒花教」的人面前，吳默的決心十分堅定。
百里玉笙彷彿在那一刻被震懾住了，曾經自己也有過這種感覺，雖然只有簡單的一瞬，但是卻記憶猶新……
（回憶中）……
那是百里玉笙和楊安的決鬥，就在勝負的最後一招……
「神刀」與「毒劍」驚起狂風亂陣，楊安與百里玉笙二人，已然相持陣中無法解脫，誰都不敢最先鬆手。百里玉笙也是頭一次遇上這麼莽的對手，最後的焦灼間，不禁振聲問道：「你還真是個難纏的傢伙，我生平殺人無數，從沒有過對手如此執著……為什麼？幾番快要瀕臨倒下，你卻不放棄，明知可能是無法復身的結局，你卻還要堅持承受一切痛苦……」
「命運的抉擇，沒有不痛苦的，只要選擇了堅持，就一定會承受一切……」楊安定聲說道，「我和身為殺手的你不同，我有血有肉，敢愛敢恨，面對命運，終將有堅持與抉擇……只要是人，就永遠逃不過這樣的輪迴，命運始終在手，結局便不會有定數，只要咬牙挺過堅定不移，眼前就會有海闊天空……」
「嗯……」百里玉笙聽到這裏，內心彷彿被撥開一點——這是自己從未有過的感覺，身為殺手冷血無情，命中只有完成任務的使命；可楊安的話卻讓自己心裏頭一回感覺到難受和迷惘，儘管只有一瞬，但印象是如此深刻，永遠無法忘記……
楊安彷彿是看出了百里玉笙內心的迷茫，不禁振聲道：「你也是人，我相信這個世上，總有能讓你『觸心』的東西——不管你曾經是什麼，做過什麼，都不要封閉自己的內心，人性最本質純粹的東西，你也一樣擁有！」
「額……」百里玉笙動搖了，身為冷血殺手的她，第一次被他人的言語所「感觸」，雖然感覺並不深刻，但印象卻永遠烙在了心頭……
（現實中）……
「我也擁有，和普通人一樣的東西……」想起那次難忘的經歷，百里玉笙內心默默道，「是感情嗎？還是對命運的不屈……」
沒有要打的意思，吳默收回了槍，重新將其系在了背上，轉身說道：「如果你們今日真的是為了『滄神訣』而來，那麼一定會在蘇佳前輩公佈秘密後行動吧？等著瞧好了，今天只要有我在，你們就別想有任何臆動——」
說完，吳默緩步離開了後院，那背影彷彿是在嘲諷對方——就算現在不盯着你，只要你們敢有「行動」，馬上就能將你們正法。
而百里玉笙也沒有去追，剛才對方所說的話，以及往事的回憶，讓自己一時有些愣神——這是自己身為殺手以來，從未有過的遲疑與迷茫……
話分另一頭，劍道大會會場這裏，最終的決賽即將開始，兩位天才已然準備登臨台上，全場觀眾的目光，也是始終聚焦在武台這邊。
台前幕後，主區席本應該和原來一樣，是蕭蘇夫婦等武林名輩坐席，決賽之場，按理說應該有更多的名輩就坐。然而這回賽前久久未有一人入座，直到比賽快開始時，蘇佳才緩緩從幕後出現，而且只有她一人。
蘇佳的出現合情合理，因為按照之前的計劃，比賽結束后，蘇佳會告知所有武林教派，有關陸清風寶藏的秘密。但是其他人包括蕭天等在內，卻一直沒有見到影子，也不清楚是什麼原因，總感覺氣氛和以前不大一樣。
而且今日蘇佳的表情也很嚴肅，一點沒有期待這場「天才之戰」的樣子，甚至都不覺得她把心思放在上面。坐到正席后，蘇佳的目光一直瞟視着四周，也沒有吩咐報幕人宣佈賽前的事宜……
「蘇阿姨是怎麼了，感覺精神不在狀態……」比武台下，林霜兒老遠就見着蘇佳的表情和平常不同，不禁疑惑道。
然而，楊安似乎是猜到了一絲什麼，兩眼凝緊沒有說話，彷彿是在默默地靜候……
「兩個人上台了——」話回比賽正題，武台兩側軒轅凌風和易天寒相繼入場，楊巧巧不禁指著說道。
「所以你這次支持誰呢？」林燕兒知道楊巧巧傾慕軒轅少主，故意笑問道。
「嗯……嗯……」楊巧巧一時尷尬得不知作何回答，自己希望軒轅少主能贏，但身為林霜兒她們的朋友，又不得不站在易天寒這邊。
「公子，你覺得這場比賽他們誰會贏？」林霜兒還不知道楊安心裏的顧忌，不禁貼身問道。
楊安沒有回答，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林霜兒靠過來，似乎一直在揪心什麼，兩眼望着前方，心裏卻在想別的事情。
「公子……公子！——」林霜兒見楊安有些發獃，甚至表情有些不對，疑惑中略顯一絲擔心，遂不禁喊聲道。
「啊……啊？」楊安這才回過神來，轉頭望着林霜兒，口吐不清道。
「我是問你，這場比賽你覺得誰會贏？」林霜兒還是問起剛才的問題。
「這個……我也不知道……」楊安好像還沒有把心思全拉回來，吞吞吐吐一句。
「你怎麼了，感覺今天你和蘇阿姨一樣，也不在狀態……」林霜兒明顯覺得楊安的狀態有些不對，不由擔心問道，「你不是一直期待這場比賽嗎？你最看好的兄弟兼對手，迎戰武林中的『天之驕子』……」
「還……還好了，這場比賽的結果，我想應該很讓人期待……」楊安只是敷衍一句笑道，「不管是誰贏了，都將會是一場精彩期待的對決——」
「是嗎？……」林霜兒見楊安回答得這麼「乾脆」，明顯跟之前的期待完全不同，不禁想是不是對方在瞞着自己什麼，且多半是不好的事情。
楊安重新望向台上，然而心思卻早已不在這場比賽之中……
「這場對決恐怕還未結束，他們就會行動——」楊安內心緊憂道，「我今天可沒有心思放在比賽上面，跟那幫傢伙的了斷，才是我真正要上心的！」
楊安似乎能預感到，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比武場中，易天寒與軒轅凌風二人相繼登台，二人互相朝着對方走來，短短的距離，雙方卻始終懸上於心……
「終於要來了，最終決戰的對手……」易天寒的心情彷彿十分亢奮，邁步上前的同時，雙拳緊緊正握，「軒轅凌風，武林中的天之驕子——親手打敗你，才是我最終的目標！」
作為這次劍道大會唯一認可的對手，從第一場開始，易天寒一直朝着這個目標邁進，如今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而對於軒轅凌風來說，第一次見到易天寒，他也很明白自己最終將要面對的對手一定是他——為了最終的決戰，軒轅凌風做了完全的準備，甚至可以說這次整個的劍道大會，軒轅凌風就是為了這一場。
「蒼雲教的天才門生，終於能和你在比武台上一決高下……」軒轅凌風內心充滿了從未有過的激昂與振奮，定聲默言道，「經歷了這麼多比賽，與各派宗門對決，唯有你——你是我必須要親手打敗，且值得打敗的對手，這場決鬥，我一定要贏！」
很明顯，軒轅凌風展現出比以往任何一場對決都要興奮的求勝欲，雙手摩拳擦掌沉着以待，慢步走上前去，與易天寒目光對視。
終於，二人在台前十步之距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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