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卧底現行（下）
慕秋雪閉眼沉默了許久，彷彿內心淡然了什麼，良久才緩緩睜眼道：「原來……你是故意掩我的耳目，才騙我說墓碑上有暗號的……」
「如果不這樣，你又怎麼會上當，被我獨自引誘到這裏來呢？」楊安笑着說道。
「上當？什麼意思……」慕秋雪冷冷一笑，雖然心裏略有不安，但還是振振問道。
「雖然你一直在我身邊潛伏，通過傳信等方式告知你的人，可誰也無法保證，你一個人能萬無一失不被發現吧？如果遇到意外情況，你還是有可能被我們發現身份……」楊安繼續笑道，「尤其今天鬼門崖一行是關鍵，你陪我一起來到此地，背後肯定還有你們空神教的人緊隨不舍……」
「是啊，那又怎樣？」慕秋雪並未否定道。
「如果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你的身份揭穿，你自然會有內應幫你，甚至極端情況下，可以出手殺了我……」楊安振振說道，「可現在我把你引到山洞裏來，與世隔絕下沒辦法與外界聯繫，我便不再有任何顧慮……」
「想把我先孤立，然後再把我揪出來，不得不說，你這個計劃確實挺不錯……」慕秋雪冷冷一笑，隨即說道，「不過你好像忽略了一個問題，這裏與外界隔絕的，可不只是我，你也是一樣——」
說完，慕秋雪將自己的「雪花刀」緊緊握在手上。
「怎麼，事情敗露，想殺我滅口嗎？」楊安鎮定一聲笑問道。
「這種情形很熟悉啊——因為知道的太多，而被人滅口……」慕秋雪繼續笑道，「本來，我是打算將寶藏和滄神訣全部找出來后，再將你滅口的，不過現在既然主動說出來，那我也不需要猶豫什麼了……」
「你的計劃，果然從一開始就想要殺了我……」楊安表情平靜道。
「雖然我把你當親弟弟看，但是教主的命令，我不得違背……」慕秋雪漸漸收斂笑容道，「現在你我二人都被隔絕在這座山洞，是生是死無人可知，也沒有人會來救你……趁你還活着，我不如問你些事情吧——」
「你想問什麼？」楊安倒是有閑心嘮話道。
「你……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慕秋雪不禁問道，「因為在我看來，我潛伏在你身邊的計劃，應該是天衣無縫才對，就算你察覺到身邊有內鬼，第一時間也不該想到我啊……」
「我第一次懷疑你，是那天從快活樓回來后，空神教的人夜襲鏢局……」楊安淡定說道，「當時你謊稱，那個刺客及其背後的組織與你有仇，所以才單獨對你下手；可你遭到偷襲后，第一反應並不是大喊救命，而是一聲不吭地與他糾纏，直到自己被刺傷，屋裏的東西被打破后，我才發覺衝進去救你……」
「是啊，我當時覺得一個人能擺平他，且不想把這件事牽連到來運鏢局，有什麼問題嗎？」慕秋雪淡定問道。
「那個人的組織，既然是殺害你弟弟的仇人，你當時不是更應該大呼救命，把所有鏢局的人吸引過來，活捉他問出其幕後指使，成功的幾率會更大嗎？」楊安反聲問道。
「那我這麼做的目的呢？」慕秋雪明知故問一句。
「因為你的目標只有我！」楊安鎮定說道，「回到鏢局后，你聽說了次日蕭天和蘇佳前輩要來鏢局，為避免我將寶圖提前交還給他們，打亂了你們的計劃，你必須想個法子把我引開，然後將我抓住監禁起來……所以行動前，你故意告訴我你房屋的位置，趁我坐在屋外時，算好時間讓派遣來的刺客與你演一場戲，彼此打鬥起來，從而吸引我的注意。為了效果逼真，你甚至不惜刺傷自己，好讓一切看起來，跟真的有刺客襲擊你一樣。緊接着刺客與我打鬥兩回合，從屋檐上方逃走，還是你指明讓我去追那個人，好讓我掉入你們事先設下的陷阱……」
慕秋雪兩眼凝視地聽着，就好像楊安所說的絲毫不差。
「我當時也確實傻，居然不自覺加入了你們的表演……」楊安自笑一聲，緊接着說道，「然後後面的事情你都清楚了，我被你的人引誘至玉花樓，緊接着就被監禁起來，直到蘇佳前輩在劍會開幕式上宣佈寶藏的事情，才改變計劃把我放出來……」
「哼，然後呢，你不會就因為這件事而懷疑我吧？」慕秋雪繼續冷笑道。
「第一件事只是猜測，許多東西我還並不敢確定……」楊安繼續說道，「而在趙府與你重逢的那次，加大了我對你的懷疑——」
「那一次有什麼問題嗎？」慕秋雪冷聲問道。
「那次我去城西，本來是為了赴約和吳默兄弟一戰，拿回寶圖，之後才順便去了趙府，觀看劍道大會的比賽……」楊安耐心說道，「當時你們剛把我從玉花樓放出不久，其目的是為了讓我更快見到蘇佳，將寶圖交給她，然後解開暗號，你再在我身邊偷聽內幕回去通報。為此，你故意在城西拉攏峨眉派的人，因為你知道我和峨眉派走得近，而峨眉派當時又正好在趙府參加比賽，順水推舟能通過她們，更快地找到我……」
「這有什麼奇怪的嗎？」慕秋雪不禁問道。
「峨眉派在趙府的事，通過比賽場次可以提前知道，不過……」楊安語氣峰迴道，「那天你是怎麼知道，我會出現在趙府的？」
「很……奇怪嗎？」慕秋雪聽到這裏，稍微有些心虛，怕自己是不是說漏嘴了什麼，謹慎問道。
「那天，霜兒正巧來城西遇到了我，也是她告訴我，你和小瑤她們，早就回來運鏢局去了……」楊安定笑說道，「而那一天，霜兒可是和巧巧演戲編理由，才騙她師姐偷偷跑出來的，知道這個信息的，當時只有霜兒、巧巧和若雲三個人，你要說那天你是偷偷跟蹤霜兒來的，從而知道我在城西，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呢？……」慕秋雪似乎猜到楊安接下來會說什麼，冷聲凝問道。
「所以唯一的可能，你跟蹤的不是霜兒，而是我——你並沒有從別人那裏旁敲側聽，而是一開始就知道我會去城西！」楊安十分肯定振振說道。
「那又如何，我完全可以說，猜到你會去劍道大會會場，所以自己也才去那和你偶遇啊……」慕秋雪故作鎮定道。
「這就是關鍵！——」楊安彷彿是抓到了對方的漏洞，斬釘截鐵道，「我被扣押在玉花樓的那段日子，你只有在二妞帶我出來，遇上毒花教的那天和我碰上，當時你被莫名的刺客追殺，也是你一手導演的戲吧，就和在來運鏢局時演的戲嗎一樣……擺平毒花教后，我說我要去陸府看比賽，你當時也就順便離開了——換句話說，在你的視角里，就算我真的要去看比賽，該到的會場也應該是城南陸府，而不是城西的趙府！」
「額——」聽到這裏，慕秋雪彷彿明白了什麼，不經意冷汗一冒，整個人有些慌了神。
「而去趙府的計劃，是當天我和吳默臨時決定的。你會知道這件事，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從一開始，就和你的同夥跟蹤我到了城西玉水湖，包括我和霜兒聯手教訓華山派弟子，以及和吳默兄弟回貧民巷，打算前往趙府觀賽，這些你全都看在眼裏，自然知根知底地熟……」楊安繼續說道，「於是你才將計就計，假裝在趙府與我偶遇，實則是回到我身邊，慫恿我回陸府見蘇佳，然後將寶圖交給她……」
慕秋雪聽到這些，知道自己失誤的細節，雖然不起眼，卻成了自己暴露的關鍵，佇立沉默許久，才慢慢發話嘆道：「想不到看似簡單的一趟行程，你能注意到這麼多細節……」
「其實我剛才說的，只是你行為舉止怪異的地方，沒有證據，我還並不能完全鎖定你就是那個卧底……」楊安緩緩一聲，隨後語氣定變道，「直到那件事以後，我才完全肯定，你就是空神教的眼線！」
「什麼事情？」慕秋雪繼續問道，語氣卻比之前平靜了許多。
「還記得陸府第二次遭遇偷襲的那晚吧……」楊安笑着說道，「當時陸府戒備森嚴，更有蕭天、蘇佳、唐戰等前輩坐鎮，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空神教的人卻能準確找到陸府佈置守衛的漏洞，放火正廳聲東擊西，然後溜到後院竊取寶圖……」
「這有什麼問題嗎？」慕秋雪冷聲問道。
「如此戒備森嚴，除了你這個卧底以外，空神教不可能有人知道陸府戒備的細節，除非有人裏應外合，當晚將防守薄弱的地點位置告訴了他們……」楊安平定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是我通風報信的？」慕秋雪笑着說道，「可問題是，陸府守衛的佈置是機密，我也沒有辦法提前知道不是嗎？總不能明目張膽偷聽蕭大俠他們議事吧，那我豈不是早就被懷疑了……」
「你是當晚才知道的——」楊安肯定說道。
「當晚？通過什麼方法……」慕秋雪明知故問一句。
「還記得那天晚上你做了什麼嗎？」楊安微微一笑，反聲問道。
「做了什麼？」慕秋雪緊追問道。
「你當時把我約出來，讓我陪你一起散步，中途在大門口遇到唐戰前輩，為了不妨礙到他們佈置守衛，唐戰故意將我們支開，讓我們去沒人的地方……」楊安繼續笑道，「對，你旁敲側擊從唐戰前輩口中知道，陸府守衛薄弱的地點，就在跟我散步聊天到那些地方時，偷偷做了記號，讓自己的同伴從這些地方潛入，並順便鎖定了我的位置……除了陸府的守衛，當晚只有我們兩個外人走過這些地方，所以給空神教通風報信的那個眼線，只有可能是你！——」
最後一句，楊安說得異常堅定，彷彿一語便將對方定罪。
而慕秋雪聽到這裏，似乎默認了這一切，眼神低視久久不語，彷彿心裏在默默念叨着什麼……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良久，慕秋雪忽然放聲笑道。
「你笑什麼？」這時候，輪到楊安反問起慕秋雪來。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居然這麼聰明，根本無法相信，你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慕秋雪莫名感嘆道。
「其實我也沒有完全推斷出來，只是我覺得有關你的疑點很多，然後把這些細枝末節告訴了陸阿姨，最後是她總結出來的……」楊安緩緩笑道。
「原來是陸菁……」慕秋雪恍然大悟道，「江湖中那個聰明到令人可怕的女人，難怪除了蕭天和蘇佳，教主一直讓我堤防她。我差點都忘了，陸府可是她的娘家，在她的主場行事，真的就是步步驚險……不過我還是挺佩服你，能發現我這麼多疏漏的細節，或許比起我，你更適合做一個卧底或殺手呢……」
「你這麼說，算是恭維我嗎？」楊安面無表情道。
「是誇獎你——」慕秋雪神情複雜道，「你這麼聰明，如果你真是我弟弟，那該有多好。老實說，我真的都有點捨不得殺你了……」
「所有的真相大白，即使是死，也無遺憾……」楊安淡定一聲。
「你是指我死，還是你死？」慕秋雪莫名一句問道。
「都一樣……」楊安回答得十分平靜。
「那在我們兩個死之前，我還能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慕秋雪似乎還有疑惑，繼續問道。
「你說——」楊安振振道。
「跟你一起在陸府的時候，你對我幾乎是知無不言……」慕秋雪隨即問道，「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從蕭天蘇佳那裏偷聽到，寶藏藏在鬼門崖的事情……可那時只是知道了個大概，你是什麼時候確定，寶藏藏在這座山洞裏的？」
「就是那次與毒花教的人在鬼門崖對決，蕭伯伯和蘇阿姨救我回去之後……」楊安直言說道，「蘇阿姨解開了寶圖暗號，秘密將這件事告訴了我……」
「秘密？以蘇佳的性格，為什麼會把這個絕密告訴你一個小孩子……」慕秋雪不解問道。
「就是為了蒙蔽你，還有你的同夥——」楊安鎮定說道，「蘇阿姨告訴我秘密，而我卻對你講我不知情，你做夢都不會想到，我會在你面前，睜着眼睛說謊話吧？」
「因為你從那個時候起，就認定我是那個卧底了，所以故意將計就計……」慕秋雪彷彿明白了一切，淡淡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