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帳下夜談
「嗖——」突然，百里玉笙眼疾手快，將手中的短刃飛擲而出，幾乎來不及眨眼，短刃正中對方腕心。
「額啊！——」一聲凄厲的慘叫，光頭大漢拿刀的右手，被徑直深深插了一刀，鮮血滲流不止。而月月則趁這個機會逃出魔爪，往百里玉笙的方向跑去。
「大姐姐——」月月都快哭出來了，衝過去抱住百里玉笙的一刻，心裏無比的激動與欣慰。
而百里玉笙則是一下子懵住了，習慣被仇視的自己，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依靠過，一種新奇而陌生的感覺，頓時填滿心頭。不自覺地，百里玉笙竟是將雙手輕輕伏在對方的肩頭，予以平復和安慰——老實說，百里玉笙完全想不到，身為殺手的自己，居然會有關心別人的一天，扶手的動作完全出於本能，那一刻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不會去想什麼，也不會去說什麼……
然而就在此時，被斷刃刺傷的光頭大漢，似乎還沒有就此了結……
「可惡啊，你這個臭妮子……」托著滿是鮮血的手腕，光頭大漢自覺已然敗倒，卻心有不甘，另一隻手重新拾起大刀，想要臨死前和百里玉笙搏命，斥聲大喊道，「老子就算死了，也要先殺了你！——」
說完，光頭大漢鼓足力氣，提刀站起朝百里玉笙奔去。
「大姐姐當心啊！——」一旁的小鬼頭們發現不對，急忙沖百里玉笙大喊道。
懷裏的月月聽到叫喊，這時才回頭望去，看見對方凶神惡煞的面孔，不由瞳孔睜大。
百里玉笙二話不說，始終一副冷漠的表情，將月月拉至自己身後。所見對方負傷之際依然困獸之鬥，自己只是眼神一定……
「去死吧！——」光頭大漢破喊一聲，砍刀落下縱劈而去。
百里玉笙則不為所動，看穿了對手的動作，飛點一腳側踢，正中對方腕心。光頭大漢慘叫一聲，手中的大刀不徑而落。
沒完，還沒趁對方回過神來，百里玉笙再收抬驚腳一式斷踢，正擊對手軟肋。
「額啊！——」光頭大漢慘叫一聲，被百里玉笙一腳徑直點中正骨，瞬間飛出數十步遙。最終重重倒地，摔斷兩顆門牙，其樣甚是狼狽，令人大呼過癮……
僅憑一人之力，徒手解決惡徒官兵，百姓所見紛紛叫好，一時巷中歡呼涌動。
「大姐姐——」「嗚啊……」剛才那群擔驚受怕的小鬼頭，紛紛激動哭喊著跑了過來，將百里玉笙團團圍住，稚嫩抱腿哭個不停。
百里玉笙還是頭一次被這麼多孩子簇擁，心中不由多了一份其妙的感覺。說不上是開心還是難受，從小經歷孤苦仇恨的她，從來沒有被人這麼期望過，這裏彷彿就是另一個世界，所有的人都對自己關慰與真誠，讓自己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欣慰與溫馨。
「這算是……被肯定嗎……」百里玉笙心頭默念道，「原來的我，從來不會有這種感受，從小到大別人都是用鄙夷仇視的目光看我……可是這些孩子，他們也知道我的身份，非但不怕我，反而如此信任我……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我又做的是對是錯？誰能告訴我……」
本該高興的場景，百里玉笙卻顯得十分迷茫，十幾年的辛酸與苦痛，可以說消磨了自己對未來所有的期望——但是今天的經歷，卻彷彿重燃起自己內心的希望之火，雖然很微弱，卻能夠一直燃燒，一直發光……
「就是他們，強行佔用朝廷公地，欺壓百姓……」正在這時，巷子口傳來熟悉的呼喊——是吳默回來了，不僅僅帶回來治傷的葯，後面還跟着知府縣衙的人，「請大人明示，將這些惡人繩之以法！」
沒錯，這些官府的人是吳默找來的，雖然出生「貧民巷」，但吳默的人品與俠義事迹早就傳遍了開封城，開封重要官首皆敬佩他的為人——聽聞有人仗着官上勢力，公然違法佔用朝廷公地，並欺壓平民百姓，身為開封知府的袁沖親自出手帶領人馬前來一探究竟，結果回來抓個正著……
「是吳默哥哥回來了——」月月見到了吳默，不禁興奮喊道。
百里玉笙看見了吳默，身邊還有官府的人，下意識神情一驚，隨後匆忙轉過身去，彷彿不想被人看見長相……
「呴，又是你們這幫傢伙……」袁衝倒沒有注意百里玉笙，看着地上的光頭大漢，似乎是慣犯的樣子，不禁指手訓道，「上次鎮家的案子你們所為沒有逮到，今天還敢再犯，被我抓到現行了吧……全部帶走，押回衙門審候！——」最後一聲喝令，袁沖展現了自己身為知府大人的威嚴。
手下侍衛隨即紛至而上，將倒在地上的惡徒一一扣押，準備遣送回程……
「這次還得多謝袁大人，替我們『貧民巷』剷除了暴惡……」大事終於了結，吳默轉身不忘行禮謝道。
「哪裏哪裏，這次能抓到這幫慣犯，也多虧吳少俠及時給我們消息情報，我們才能成功……」袁沖身為開封知府，性格卻平易近人，抬手反謝道。
原來，這次吳默出門這麼久，除了買葯以外，還向衙門通報了有關「貧民巷」鬧事一事，所以才會回來的這麼晚……
「幸好及時趕到，否則結果不堪設想……」袁沖聽說了這裏有平民百姓受傷之事，但望見倒在地上的惡徒等人，自己還沒出手，事情就已解決，遂不禁好奇問道，「不過話說回來，我等還沒親臨，鬧事便已擺平，不知是此處何人，有如此厲害之身手？」
想也不想，肯定是百里玉笙乾的，吳默很清楚「貧民巷」這裏一向都是自己維護秩序安危——自己不在，能有這個本事和魄力的，也只有被自己帶回來的百里玉笙。
但是吳默肯定不會暴露百里玉笙的身份，更不會將她抬上「風口浪尖」，遂簡單敷衍道：「是今日晚輩帶回來的一個朋友……江湖上的人，總歸有點本事，袁大人本就結交武林人士，想必也是清楚的吧……」
「說的也是，英雄出少年，江湖之中總歸會有患難之友……」袁沖笑了笑，彷彿很懂似的，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輕輕拍了拍吳默的肩膀，告別說道，「抓住了重犯，那袁某也就不打擾吳少俠了，我等先行回府，待到擇日錄取口供，屆時再好好相會一談……」
「能得袁大人賞識，晚輩感激不盡，下次來時晚輩定然守約，還請袁大人慢走——」吳默笑着恭敬請道。
「嗯，告辭……」袁沖也只是簡單回復一句，扣押了在場的所有重犯，遂收隊歸去……
又是波瀾的一天過去，夜晚，吳默帳中……
百里玉笙靠坐在帳邊，安靜閉目休養，到了晚上，在吳默百般「央求」下，才算吃了點東西，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許多。
但是百里玉笙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舒暢許多，平日做慣了殺手的自己，表情心緒還是沒變，冷漠對待周遭的一切，對所有事物置之不理……
正在此時，帳外突然傳來了動靜……
「誰？——」百里玉笙依舊保持往日的謹慎，手握劍柄，冷定一句道。
「是我，你沒必要這麼緊張……」是吳默沒錯，隔着帳外就能感覺到百里玉笙的冰冷態度，吳默不禁失望一聲。
「進來吧……」百里玉笙遂才稍微放心，鬆開右手緩緩說道。
「呼——」吳默輕輕拉開帳簾，笑問一句關心道：「怎麼樣百里姑娘，身體好些了嗎？」
「你這是故意討好我嗎？」百里玉笙彷彿一點也不領情，冷冰冰答道。
「你怎麼還是這副表情，就不能開心點嗎……」吳默無奈調侃一句。
「如果你今晚過來，只是跟我說這些，那不好意思，我沒那個閑工夫……」百里玉笙繼續冷漠道。
「哎，看來還是老樣子，過去的經歷，讓你的性格徹底扭曲，要想改變比登天還難……」吳默顧自嘆息一聲，隨即表情深沉道，「我今晚過來，是來跟你道謝的……」
「道謝？我有什麼好謝的……」百里玉笙故作無事道。
「就是今天下午，你救了月月她們……」吳默微微一笑道，「不想我出去的時候，這裏竟會有惡人來犯，如果今天不是你出手相救，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吳默的態度是真誠的，對於百里玉笙今天的行為，既有驚訝，又有感動。
「別誤會，我只是在養傷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那幫傢伙擾我休息還屢不聽勸，我索性就給他們點教訓，讓他們吃吃苦頭……」百里玉笙裝作一副不在乎的表情道，「至於那些孩子，我根本就沒在意，要不是為了低調故意手下留情，今天見過我的人，全部都得死——」
語氣上故作猙獰，可百里玉笙內心中，卻有一絲微微的觸動。
「哼，我也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了……」吳默自笑一聲，隨即問道，「對了，忘了問你，你今天在眾人面前展露身手，不會被『危險』的傢伙注意到吧？」
「危險的傢伙……你指誰？」百里玉笙冷問一句。
「就是跟你一起的『毒花教』同夥，還有武林中盯上你的仇家……」吳默稍微嚴肅問道，畢竟涉及到百里玉笙與住在這裏朋友的安危，吳默自然很上心。
「我義父他們，根本不可能猜到我在這個地方，自然沒有問題……」百里玉笙淡淡道，「至於那些江湖中的眼線，我今天沒戴面具，在外人面前也沒有拔劍，不會有人認出我的；而且，陸清風寶藏這麼大的事他們都來不及應付，根本不可能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看來你還想得挺周全，那就好……」吳默聽完，放心笑道。
「看你這樣子，似乎很開心？」百里玉笙瞅著吳默的表情，不禁顧問一句。
「你和那幫小鬼頭沒事，我就放心多了……」吳默坦然笑道，「說真的，我回來的時候，那些小鬼頭說起百里姑娘你的事，都激動得不得了，甚至把你當英雄膜拜，看來你在那群小傢伙心中，似乎十分重要啊，比我還要受歡迎……」
「你嫉妒了？」百里玉笙有心冷笑一句。
「嫉妒，幹嘛不嫉妒？——」吳默故作調侃道，「我跟他們相處這麼久，他們都沒這麼仰慕我，百里姑娘你才和他們相處一天，就被當成女神看待，我當然不服氣了……」
吳默很明顯是故意想逗百里玉笙開心，以緩解尷尬的氣氛。可百里玉笙真的就是一副冷熱不受、毫不動心的表情，更關鍵的，百里玉笙看得出對方的心思，無論什麼逗趣兒的「花言巧語」，在自己看來似乎都十分幼稚。
「如果你是想逗我開心，勸你別白費力氣了……」果然，百里玉笙直言回絕道，「我說過了，我們的關係是敵人，就算彼此救過對方，也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你真的打算一輩子這樣？」吳默無奈一句問道。
「身為殺手的宿命，我活在世上就不會有感情，無論你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感動……」百里玉笙低下頭，冷聲振語道，「奉勸你最好殺了我，否則等我傷好痊癒離開后，總有一天會將你殺死——」
「哼，如果真有這麼一天，我倒是挺期待的……」然而這一次，吳默不再為百里玉笙的冷血態度而反駁，似乎是默許了命運的抉擇，靠在帳上嘆息一聲道。
「傻瓜……」然而，百里玉笙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忽然念叨一句。
「什麼？」聲音很小，吳默根本沒有聽清，但彷彿和之前的語氣完全相異，遂不禁問道。
「沒什麼——」百里玉笙很快收回情緒，冷漠一聲道，「總之，珍惜這段你我同居的日子吧，以後再在世間相見，我們會是敵人……」
「還是沒辦法改變嗎……」吳默想了想，似乎明了了一切，淡笑一句道，「行，不管百里姑娘你做什麼選擇，我都尊重你——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被別人左右，你是如此，我亦是如此，只希望我們以後再見面時，彼此不會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百里玉笙默默答道，語氣中卻摻雜着一絲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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