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真相道來
「啊……」蕭天回憶起當年的過往，默默答道，「十四年前汴梁一戰前夕，我們得到了洛陽方面敵軍支援汴梁的消息，戰局一時緊繃；可攻城之機不可耽誤，兩難之下無法決絕……」
「趙子川將軍提出派分隊引誘洛陽援軍，將其誘至『鬼門崖』山谷，給主力部隊攻城爭取時間……」蘇佳點頭應聲道，「但是引誘部隊與敵軍援軍過於懸殊，不管誰選擇領這個任務，都是必死無疑……」
趙成安聽着眾人十四年前的講述，內心不禁波動，畢竟這是自己能知道的，有關自己父親生前的最後一幕。
「十四年前，本來是我和佳兒主動請纓誘敵的任務，卻不想子川兄弟搶先一步行動……」蕭天默默含恨道，「等我們發覺過來，他已經帶領部隊前往了山崖，無法挽回局勢之下，我們只能選擇攻城，最後子川兄弟就義……」
說到這裏，蕭天有些咬牙含淚，似乎當年就是自己等人的一念之差，導致最後趙子川身死結局。
「子川兄弟違抗軍令擅自行動，只是為了給死去的妻子報仇，如果我們早點發現，就不會讓他做這麼危險的事……」蘇佳也不忍悲慟道。
「爹……娘……」趙成安聽到當年的真相，也在一旁暗暗流淚。
「難怪決戰前夕，趙將軍會將屬下叫進營帳交代後事，原來他早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決心……」老楊不禁感嘆道。
「就是那晚，子川兄弟給你交代的一切對吧，包括讓你帶安安離開軍營……」蘇佳繼續深問道，「所以最後那晚，他到底對你說了什麼？」
老楊沉默許久，彷彿心中有道過不去的暢通，隱忍許久，眼神斜視屋外的枯木，沉苦說道：「十四年過去了，可那晚趙將軍最後的『遺言』，我直到現在還記得深切……」
老楊不禁回憶起，那段令人心痛的往事……
（回憶中）……
十四年前，決戰前夕，趙子川已經決定獨自率兵引誘敵軍援兵，為主力部隊攻城爭取時間。當然他也很清楚，這一出險計凶多吉少，自己前往必然九死一生，但是趙子川不曾有任何的猶豫……
回到營帳，掀開幕簾，一股熟悉而凄涼的氛圍湧上心頭——香火案前，自己亡妻和亡兄的靈位整齊擺放，正視眼前，隨着香煙的縷縷飄散，其味沁人心底，勾出痛苦不下的回憶；自己的兒子安安，靜靜躺在搖籃之中，臉上的表情卻是略顯哀愁，親母罹難，對一個亂世出生的孩童來說，無疑是人生之悲苦……
唯獨不同的是，自己妻子生前的貼身侍衛，楊小飛還未夜寢，仍舊在香火案前虔誠地祈禱，禱告逝者的安魂……
「小飛？」趙子川回營見了，怕吵醒夢鄉中的兒子，輕聲問道，「這麼晚了，你還不休息嗎？」
「趙將軍回來了……」楊小飛轉頭輕輕一笑，隨即走上跟前，悄聲應道，「我在為夫人的靈位上香，畢竟夫人遇難，也有我的失職其中……」說到這裏，楊小飛不禁低頭自責起來。
「不，這不怪你……要怪，就怪兀良托多那個傢伙……」想到妻子死於仇人之手，趙子川不禁憤恨握緊了拳頭。
「會議的情況怎麼樣了？」楊小飛怕多提勾起趙子川的傷心，急忙轉移話題道，「趙將軍，今晚不是就汴梁一役商討對策嗎……」
趙子川表情沉着道：「兀良托多從洛陽方面調集兩萬援軍，支援汴梁……想要以先鋒軍攻下汴梁，目前唯一的辦法，只有調集少量部隊，引開『鬼門崖』方向，兀良托多軍隊的注意，為討伐汴梁爭取時間……」
「那這個辦法……成了嗎？」楊小飛繼續問道。
趙子川淡淡搖了搖頭，但隨即說道：「菁妹不同意，但這並不影響……『鬼門崖』一行，無論誰去，都是必死之行……我決定了，支引兀良托多的任務，除了我，別無他人——」
「必死之行……那趙將軍你豈不是？」楊小飛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擔心問道。
「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決定，誰也改變不了……」趙子川聲音不大，語氣卻是十分堅定，「明天一早，我便會向唐戰兄弟和菁妹他們辭行……小飛，也許是我生前對你最後一次囑託，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什麼事？」一聽是「最後一次」，楊小飛忽覺事情嚴肅至極，不由緊張問道。
「玉如臨死前囑咐我，無論這一戰是生是死，也要保護安安的性命，讓他遠離戰爭、遠離喧囂，平平安安長大……」趙子川看着搖籃里熟睡的兒子，鎮定說道，「我與兀良托多一戰，必然九死一生，如果我沒辦法活着回來，小飛，安安就交個你照顧了……假若戰事結束，傳回營中的是我的死訊，你就帶安安離開這裏，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唐戰兄弟和菁妹他們……」
「這……這是為什麼？」楊小飛繼續不安問道。
「唐戰兄弟和菁妹他們，這輩子風裏來雨里去，不是身處江湖喧囂，就是經歷沙場征戰……我答應過玉如，不會再讓我們的兒子經歷這些危險……」趙子川鄭重道，「所以如果我死了，你就帶着安安悄悄離開軍營，到一個沒有紛爭喧囂的地方，給他改名換姓，讓他平平安安地長大生活，好好活一輩子，也別告訴我和玉如是他父母的身世……」
「趙將軍……」聽到這裏，楊小飛似乎心中一股酸楚，正眼看着趙子川，又回頭看着安安，心中矛盾糾結不定。
「至於唐戰兄弟和菁妹那裏，我會在臨走前給他們留書信，讓他們放棄尋找安安的下落……」趙子川最後說了一句，微微一笑閉上眼，輕輕拍著楊小飛的肩膀道，「小飛，我趙子川短暫戎馬生涯，征戰南北，完成祖先之願，飛騎神將名震中原……可惜了，你跟我后，卻沒帶你打什麼勝仗，現在想想，我這『飛騎神將』的名號，在你看來，恐怕有些取笑吧……」
楊小飛聽了，使勁搖頭道：「不，趙將軍在我心裏永遠是大英雄，這輩子能跟趙將軍一起，就算一仗未打，我楊小飛也光榮無憾！」說着，楊小飛眼眶中，隱隱閃現感動的淚光。
趙子川笑了笑，繼續道：「哼，沒想到我趙子川即使沒有戰馬馳騁，依然被你這樣誇讚，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自愧……不過，這次就當是最後的任務，我把我和玉如的兒子交付給你，你一定要好好完成……」說完，趙子川拍了拍楊小飛的後背。
「放心吧，趙將軍，我楊小飛一定不辱使命……」「臨死」前的最後絕令，楊小飛鄭重答應，卻是抑制不住眼中的淚水，咬牙應聲道……
趙子川滿意地點了點頭，表情淡然，似乎已經看淡了生死……
（現實中）……
「這些，就是趙將軍最後對我的囑託……」道述許久，老楊眼神垂迷道，「趙將軍犧牲后，我按照他的遺囑，將安安這孩子帶離了軍營，從此隱姓埋名深藏世外，不沾染喧囂俗塵，一過便是十四年……」
「爹……娘……」趙成安知道了當年的真相，眼眶早就濕紅了。
就連一旁的楊倩倩聽了，內心也不由一陣悲憫，感嘆趙成安的身世……
「所以後來，他只給我們留下一封書信……」蕭天似乎全明白了，在一旁默默說道，「不讓安安接觸江湖世事，也是他的意思，以致這十四年來，我們到處找不到安安……」
「如果不是這次劍道大會的偶遇，我們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找到安安的下落……」蘇佳也不禁感嘆道，「想當初我們認識子川兄弟，就是十七年前的劍道大會；而今與他兒子相認，也是今時的劍道大會，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命運的安排……」
老楊在一旁靜默許久，似乎有什麼心事似的，不禁提聲道：「蕭將軍，蘇御使，我和安安這孩子有話想說，能讓我們單獨談談嗎？」
趙成安聽到這裏，淚目中不由疑惑瞥望，畢竟從小到大，自己的義父從來沒有對自己如此語氣說話。
「沒問題，你們找地方談吧，我們不打擾你……」蕭天低聲一笑。
「謝謝蕭將軍……」老楊在蕭天身前鞠了一躬，隨後對一旁的趙成安念道，「你跟我來吧……」
「是，義父……」趙成安只是輕輕答道，遂和自己的義父一起，往房屋後院的方向走去……
來到後院，這裏是一片狹小的菜園，因為時至寒冬沒有作物，暫時堆放着無用的農具。
老楊將鋤頭鐮刀搬到一邊，慢慢走到帳頂跟前，背對着趙成安沒有回頭，彷彿若有所思。
「義父……」望着自己的義父久久沒有開口，趙成安忍聲一句道。
「你應該知道，我想對你說什麼吧……」老楊沉頓一聲，緩緩開口道，「十四年前，我遵循你父親的遺願，將你帶出軍營，遠離塵世喧囂……你父母曾經歷過江湖坎坷，他們的意思很明確，不想讓你重走他們的老路，只想讓你平平安安長大，哪怕一生平庸……」
「我知道……」趙成安似乎也能猜到答案，默默點頭一句。
「你父母是過來人，從軍之前在江湖中也有些名聲——正因為他們經歷過這些，知道世間的險惡，所以才不希望你涉身其中……」老楊繼續說道，「我想如果趙將軍和夫人還活着，也一定會這麼對你……」
「我有聽蘇阿姨說過，我娘當初給我起『趙成安』這個名字，就是想讓我平平安安長大……」趙成安緩緩閉眼道，「雖然爹娘不在了，但我能感覺得到，我爹娘對我的關護……」
「所以之前，我一直反對你涉身江湖，不告訴你你的身世，就是不想讓你踏入危險……」老楊慢慢轉過身，表情略顯緩和道，「可是你卻自己尋找真相，終免不了牽涉其中……」
「我自有我意，我不想糊裏糊塗活一輩子，哪怕面前有再多的艱險，也無法阻攔我……」趙成安回答聲音不大，語氣卻十分堅定。
「可是你這麼做，我無法向你死去的父母交代——」老楊情緒稍微提起，但隨後又收斂下去，彷彿望着趙成安的面孔，有種堅信的預感，遂不禁躊躇問道，「當然，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我終究不是你的親父，就算是，也沒有辦法干預你的人生……你究竟，想要怎樣抉擇，對於你的未來？」
趙成安頓了頓，良久默默發話道：「『趙成安』這個名字，除了『安』，前面還有一個『成』——蘇阿姨跟我說過，『成』的意思，是想讓我頂天立地成人，而所謂的成人，自然是有能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
「所以……你決定了？」老楊似乎已經知道了趙成安想要選擇的答案，低聲一句默問道。
趙成安沒有任何猶豫，握緊拳頭，睜眼堅毅道：「從我繼承顧大哥的遺志開始，命運就已決定……現在我是『滄神訣』的繼承者之一，我有責任背負起尋找秘遺的使命，如若神功落入歹人之手，天下必將大亂——找到所有秘本，完成歷史拼圖，這是我的宿命！」
趙成安第一次在義父面前如此振言，可見決心並不渺小。
「而且，如果我爹娘真的還活着，我做出這樣違背他們的決定，他們也不會反對……」趙成安繼續傳神說道，「畢竟，我只是再一次尋走他們二人的老路罷了……」
老楊望着趙成安許久，臉上的嚴肅逐漸變成黯愁，思索良久，隨後意味深長道：「果然，人總有一天會成長，就算是父母的勸誡，也會堅守自己的信念反駁……我沒能恪守你父母的遺願，或許這是命運所使吧。不過至少看來，你的決定並沒有錯，就像你說的，你只是又走了你父母當年的老路罷了……」
「義父……」趙成安知道義父肯定了自己的決定，不禁暗暗難語，似乎有些不舍。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知道真相的你，不管選擇什麼樣的路，我都尊重你……」老楊緩緩背過身，最後念叨一句，「不過你記住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不要有任何後悔，哪怕路途再艱險，就是跪着也要走完！」
「啊，我會的——」趙成安決意滿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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