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黯月之殤
趙成安總算是奮力擋下了百里玉笙的連續狂攻，但這也僅僅只是開始，他似乎很明白對方的真正目的，以及留有後手的殺招。
果然，驚招過後，百里玉笙似乎開始起動作了……
「嗖嗖嗖嗖——」梭使幾劍寒威，百里玉笙「鬼面流花」擊團水落，幾十道束懾之芒彷彿毒蛇一般，獠牙畢露洶湧而出，迎面趙成安身前，直取三門要害。
趙成安感覺得到殺機，兩眼定神張望，身體的疲態卻是力所不及。「鳳花刀」仍在盤旋驅使，一招一式間只能勉強抵禦，氣場上的壓迫，自己不斷趨於被動，加上中間隔着一條寬河，迫使其力不能環迎，防禦之勢卻又臃腫，趙成安顯得很是痛苦。
「毒劍」還在繼續肆虐，趙成安的衣袖褲腳已經被劍痕穿破幾道裂口，再繼續僵持下去，血肉之傷是遲早的事。不過趙成安擔心的並不是皮肉之苦，他很明白對方如此出招的目的，一味地被動防守不進攻，最終的結果只有等死。
「呀——」趙成安隱怒一聲，拳握寒刀向前一震，霎時彷彿磅礴驚石之力，重重拍打河寬之上。
「砰——」緊接着一道巨響，水花有如天雷炸沉，頓時迸起數丈之高，高障的「水壁」不但遮蔽了二人的視野，絕力的緩衝更是變相阻斷了百里玉笙的「毒劍」攻勢。
百里玉笙看不出對方究竟有什麼意圖，但她的眼神十分堅定，似乎已經預備了任何可能發生的變故，自信今晚一定能殺死對方。獠牙盡顯的目光之下，百里玉笙強劍一揮，一束流魔般的奮濤洶湧而去，彷彿水鬼的裂牙撕空，徑直朝趙成安方向斬出。
「呲呲——呲呲——」刀光劍影伴着水流，相互交殺間，「水壁」之處橫花四閃，雖然二人的招法在水力的阻衝下減少了魄力，但看不見視野的驅使強攻，以及迷茫之中的驚弦對招，才是考驗彼此雙方的臨場大局之能。
剛才百里玉笙處於明顯優勢，現在「水壁」驚起刀劍揮殺，百里玉笙的攻勢反而慢了下了——很明顯，趙成安此舉之意圖，意在干擾局勢，畢竟身體疲態之下，不使點異於常出的手段，自己只能是慢慢等死。
不過百里玉笙並沒有因為趙成安的舉動而變得驚慌，彷彿一切計劃都在掌控之中，任憑對手怎樣使出手段，自己的下一招都已經確定了。
「跟我玩這種小把戲沒用的，『水壁』雖然阻斷了我，但你也並不好過……」百里玉笙冷冷說道，「只要『水壁』一退，你就沒了保身之力，而我最後的『毒劍』，會徑直刺穿你的心臟——」
百里玉笙的語氣陰絕，似乎斷定了最後勝負的結果，簡單揮使的劍術，最終在水河前御守刀芒不出。「水壁」快要散落，身影又將現形，待到趙成安黔驢技窮之時，彷彿一切都將畫上句點。
然而……
「唰唰唰唰唰唰——」就在百里玉笙「鬆懈」一刻，前方水流的最後一出，突然彷彿流光散射，自「水壁」當頭分散破殺開來。一道又一道絕芒，猶如鳳火的焱彈，只不過自水流殺出，驚攪岸邊而去。
還是「鳳花刀」的驚魄，趙成安果然落使剛才的「影靈刀法」，藉著水勢狂攻。體力不支，那就想到以巧取勝，趁著對手視野迷茫之際，斷使驚刀直取三芒之後。
不過百里玉笙的警覺還是相當強勢，就算被趙成安陰了一手，也能及時做出反應——鬼劍驚魂的疊殺，「鬼面流花」再次神出，狂如百殺的利爪，瞬間衝破「水壁」的封塵，徑直抵落「鳳花刀」的焱彈招法，完全壓制住了對方。
「蹦蹦蹦——」伴隨着面前河岸的三聲驚響，刀劍相殺水浪撲天，趙成安的刀法再次被對手俱破，和百里玉笙交手這麼多回，對方彷彿對自己太知熟了，不管自己怎麼梭使花招，都無法讓其「折戟」，趙成安為此很是頭疼。
不過趙成安的表情並不焦慮，似乎這一切自己也想到了——能出奇招自然是有應變之法，對方留有後手，自己也一定會留有後手……
「你就只有這點能耐嗎？」百里玉笙感覺今天的趙成安似乎太羸弱了，和平時的他判若兩人，自己若是就這麼輕鬆取勝，心中也覺無感，「那個在我面前從來不屈，敢拼敢殺的趙家後裔怎麼不見了？我是想殺你不假，可如果就這麼不堪一擊，我簡直不屑動手——」
趙成安沒有立即回應，但眼神卻出奇的堅定，彷彿就是找准了這個機會……
「著！——」突然驟喊一聲，趙成安「水壁」下寒刀一束，青白流光似如黯月驚襲，芒影縱魂而出——「滄神·魂月」再現，自己絕境下必信的王牌刀法，就算身心疲態至極，自己在強敵面前也不會有半步退縮。
「又是『滄神訣』嗎？……」百里玉笙望着眼前驚威貫天的刀法，乘着水流踏風破浪而來，內心不由一振。
然而沒完，「魂月刀」雖然乃趙成安單式刀法之極，但他的目的顯然並沒有那麼簡單……
「噌噌——」半空中兩刀寒武驚落，雙式交殺之絕，再現水花塵中——「魂月刀」與「鳳花刀」雙式合一，「魂月鳳花」流落驚斬，空天的芒月彷彿黯霄的驚影，聚散魄羅間，無數狂鋒裂嘯而出，伴着水浪絕塵神隕殺去。
水浪伴着刀斬襲來，霎時狂滅的突威驟風之式，全朝百里玉笙撲至。這絕對是趙成安現在所能使出的最強刀法，身體極限迫壓下，趙成安也幾乎放棄了所有的防守，把自己的貫精之力凝聚強攻之上——倒不是說他不重視防禦，只是現在的身體，容不得他兼顧兩頭，必須集中一力壓制對手，才有取勝之機。
決意之下，進攻的效果也還顯著，「魂月鳳花」討魔之威，彷彿裂風沖頂的神殺，縱落一刻，飄飛浪雨幻芒無數，劈裂瞬間百影蒼穹絕破，震懾疾殺「鬼花」散落魂回。
果然，百里玉笙感受到強寒重懾的壓迫，自己聚劍的「毒花屏障」，正頂「魂月鳳花」之威，恍如蒙雲重頂翻壓之勢，直呼心口開來。
「額——」百里玉笙忍叫一聲，雙手頂劍強悍重擊，然「魂月」的氣魄可撼天塵，御手劍術根本無以抵抗，伴隨着「砰啪——」一聲障影驟裂，強大驚威下，百里玉笙連人帶劍翻出二十步遙。
終於扳回一手，絕境中拼出來的勝機，趙成安冒險破壁的強攻，一口氣捅穿了「毒花屏障」的束縛。遙想曾經在開封交手，趙成安總會被百里玉笙的「劍陣」所縛，如今「滄神」絕式展出，昔日困頓一去不返，一路的磨鍊與決鬥修行，趙成安的確成長了不少。
但是這番搏勝，趙成安並沒有喜形於色，表情依然嚴肅，伏手河岸邊神情凝重。倒不是說體力上的疲憊，畢竟幾番苦戰下來，趙成安都扛過來了，根本不會在乎一星半點的喘息。趙成安真正擔心的，是百里玉笙的後手，深藏在黑暗與恐懼的「鬼芒」，百里玉笙的王牌劍法……
「吭咔……」塵霧過後，河對岸的亂林叢中，百里玉笙重新站了起來。幾滴「鮮紅」自面具的邊緣落下，看樣子受了不輕的傷，「毒花劍」的寒芒由水面映出，隱隱顫巍卻殺氣依舊。
百里玉笙負手，氣場依然恐畏，徑直回到河岸邊上，望着對面半伏身子的趙成安，眼神里透出可怖的殺氣。
「『滄神訣』的力量，我果然還是小看了……」百里玉笙冰冷說道，「不過如果只是這種能耐，那還不足為懼……」
「你到底……為什麼……」趙成安沒有在意對方的感嘆，而是喘氣吱問道。
「什麼為什麼？……」百里玉笙目光一揚。
「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死咬着我不放……」趙成安慢慢從地起身，神情堅忍道，「如果你跟那些武林眾教一樣，是為了奪取神功，我可以理解，但你給我的感覺，並不是如此……」
「我說過了，奪取神功只是義父的命令，我的目標，是要親手將你殺死！」百里玉笙寒振言語道。
「就因為我曾經打敗過你？」趙成安反問道。
「我也說不上為什麼……」然而，百里玉笙這會兒倒顯迷茫起來，語氣漸顯低沉，「我自為殺手之命，殺人是我活在世上唯一的信條，沒有感情，沒有緣故，每次完成任務，所有的一切彷彿塵埃中的過眼雲煙，轉眼過後，又是鮮血與淋漓……」
趙成安沒有說話，而是靜靜聽着對方的敘述。
「但是和你交過手后，不知為何，你給我一種不一樣的感覺……」百里玉笙繼續說道，「你的鬥志和不屈，迫使我不斷地想要和你戰鬥，那種渴望與訴求，是我活到現在，從未有過的追逐……我真的說不上來，原來的我沒有感情和對理想的執著，但是你的出現，彷彿讓我第一次擁有這些……」
趙成安聽完后，彷彿意會了什麼，表情變得平靜了許多，甚至有些欣慰：「所以說，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講的，每個人都有活在世上的希望和追求，你雖為殺手，卻並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你說我有感情？……」百里玉笙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言語複雜道。
「你有悲慘的身世，也有對未來的嚮往，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十年來你自為殺手，麻痹自己的情感，將內心的一切封閉……」趙成安堅定說道，「我的出現讓你第一次看到人生的曙光，雖然不一定是好的未來，但至少是你第一次打開自己的內心，去面對真正的世界。吳默兄弟對你來說更是如此，走出黑暗的枷鎖，也許面前對你來說就是海闊天空……」
「我現在要殺你，你居然對我說這些？」百里玉笙被趙成安說得有些心智迷亂，咬牙振振道。
「如果像你往常一樣，殺人於我無情，你也不會糾結這麼久……」趙成安依然堅定道，「你變得猶豫和不決，說明你已經開始思索人生，開始漸漸打開心扉，用情感和認知去面對這個世界……」
「住口，我不需要你說教我，吳默也是一樣！——」百里玉笙開始心急了，「毒花」一揮面前水浪聳起，大聲斥然道，「我的目標只有殺死你，其他的一概都不重要！」
「如果真有這個覺悟的話，就動手吧……」然而，趙成安似乎一點也不害怕死亡，彷彿看透了什麼一般，起身張開雙手說道，「來，用你最引以為豪的劍法，朝我面前殺來！如果這樣能喚回你內心的話——」
「額……」百里玉笙望着趙成安堅毅的眼神，不知為何，內心的觸動隱隱漸發。終於，自己按捺不住湧起的衝動，「毒花」寒芒振起，黑色的驅影自身後浮沉而現。
「嗷——」彷彿鬼煞一般的利嘯，寒芒鬼刃化作魂冥的神影，恍如鳳羽落天的威芒，自天際奪懾而出——「毒花天魔劍」聚沉驚殺，百里玉笙的王牌劍法即現，似如攪動天寒一般的威魄形魂，鳳羽揚起破浪神花，旨在絕劍神殺一瞬，眼前萬千生靈絕滅。
趙成安看在眼裏，與其交手數次的他，早就知道了這最後的殺招，「毒花天魔劍」的絕懾之力，就算是「滄神訣」出手，也未必能夠擋下，更不要說現在的自己身體已至極限。但是趙成安並沒有害怕，依舊張開雙臂面對對方，似乎在他心裏，只有這種方法，能夠徹底打開百里玉笙封閉的內心，幫助她從心靈的困境中走出，哪怕是冒着生命危險，趙成安也覺得值當。
而百里玉笙「毒劍」在手，她已經沒有退路了，這一劍洶湧殺出，將是交付自己命運的答案……
「噌噌——」寒光縱宇而下，殺刃撲面襲來，趙成安坦然面對，無法抵擋落殺的驚威，冽光中慘叫一聲，最終全身被聚力沖飛，重重撞在後方的大樹之上，昏迷倒去……
一切都顯得那麼突然，這場決鬥，趙成安的失敗似乎早就是板上釘釘。然而，奇怪的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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