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悲疑交加（上）
「那糟老婆子人呢？叫她滾出來！——」好傢夥，田栩上來就破口大罵，朝着洞口烈聲嚷嚷，爆起粗口來毫不留情。
一旁守衛的弟子幾人拉不住，想要阻止田栩闖入洞口，卻差點沒攔下來。
「大叔，您冷靜點——」若冰在一旁拚命勸阻，可效果甚微。
「冷靜？去她丫的，你叫我怎麼冷靜——」田栩繼續斥聲道，「身為古墓派之門主，無緣無故，居然親手打廢自己的愛徒，有她這樣當師傅的嗎？那糟老婆子若是今天不出來當面給個交代，老子就拆了這座活死人墓！——」
田栩可算惹上了氣頭，聽說林霜兒「遭難」，急起來比趙成安還誇張。而且田栩可不是開玩笑，這老傢伙「胡為」起來，真的是敢作敢當，說要拆了古墓，那就真的會動手。
「師尊她老人家正在室內閉修，不便打擾……」若冰還算比較冷靜，一邊眼神示意旁邊的弟子姐妹上前阻攔，一邊站在田栩跟前耐心勸阻道，「大叔，如果您執意冒犯，我們也就對不住了——」
「呀喝，怎麼，你們幾個未經人世的小丫頭，還敢擋老子路不成？」田栩可不管，林霜兒在自己心裏，就如同親生女兒一樣——心頭肉遭欺傷，誰都攔不住他。
「嗯……」若冰繼續眼神示意，旁邊的弟子越拽越緊，絲毫不打算放田栩入墓半步。
「滾開！——」田栩終於受不了了，大喝一聲，全身內力如野牛迸發，頓時沖涌而出。
「啊——」「啊……」身體嬌弱的古墓弟子等人承受不住，驚叫幾聲，紛紛落倒在地。
田栩掙脫束縛，磅力準備衝進洞口。
「噌——」若冰拔劍攔在跟前，說什麼也不能再由對方胡為。
「讓開——」田栩仗着高大軀形，沖眼皮底下的小丫頭冷喝道。
「對不起大叔，古墓派門規有令，我不能放你繼續前行！」若冰堅毅正義直言，一邊說着，旁邊另外幾位弟子，紛紛護居若冰左右。
「自己師妹遭難，你們卻都護著那個瘋婆子是吧……」田栩看到這裏，表情更加激怒，振振喝聲道，「好，既然你們不怕死，那我就成全你們！——」
言罷，田栩聚掌一發雄渾之力，恍如浩瀚破海之威，彷彿一掌下去洞口門頂即會灰飛煙滅，若冰等人根本阻擋不住……
「住手……」關鍵時刻，一個冷漠輕穩的聲音從洞內傳來，阻止了衝突進一步惡化。
是掌門人蘭姑沒錯，滿面枯肅卻不頹喪的表情，慢慢走出洞口。若冰等人見狀，紛紛讓道開來，而田栩見到本尊，也暫時收回怒掌。
「一大早吵吵嚷嚷，不去山道守衛，跑來我這兒賣瘋作甚？」蘭姑對田栩一如既往地「冷臉」，嚴聲問道。
「哼，你還好意思說？」既然本人出現了，田栩也選擇暫時冷靜下來，言語質問道，「糟老婆子我問你，你為什麼要那麼對霜兒？——」
「這件事跟你有關係嗎？她又不是你什麼人……」蘭姑依舊冷漠的表情回道。
「霜兒對我來說，就跟親生女兒一樣，我為什麼不能關心？！」田栩繼續忿聲道。
「親身女兒？哼，少臭美了，霜兒從小到大都是我一手撫養，關你這個臭老頭子鳥事……」蘭姑也毫不客氣，對待滿目邋遢的田栩，直接臟語相向道。
「你——」田栩對蘭姑臭臉的態度十分不爽，卻又爭執不過，只好以理回斥道，「既然是你一手養大，為何昨日對她如此殘忍？！」
蘭姑不緊不慢，輕輕捋動摻白的髮鬢，微微說道：「霜兒違反幫規，研習門外之術，我廢她武功以之懲戒，沒有任何毛病……」
「你說她研習外術？」田栩繼續問道。
「任何弟子觸犯幫規，皆以同等懲罰訓之，正因為霜兒是我一手養大、視之親女，所以我才一視同仁，無論親疏將其下禁，以示門規警戒……」蘭姑繼續冷言道，「廢她武功是真，卻根本沒有傷她性命，你這糟老頭子有啥好猴急的……」
「那你手段也不該這麼殘忍——」田栩繼續不服道，「霜兒她還那麼小，把你視作親母般敬愛，如今看着你似殘殺之行徑對她，她心裏會有多難過？！」
蘭姑卻不以為然，正言回駁道：「人總有一天會長大，不可能一輩子活在長輩的溺愛中，而且獨自面對命運和人生，也是霜兒她自己選擇的路——既然是她自己選擇的，現在她摔了跟頭，無論輕重，她都得自己承受，不能後悔，也沒得逃避……」
「你……」田栩想要反駁，卻發現不管氣場還是義理上，都不是蘭姑的對手。
「總之，霜兒的事是我們古墓派的家事，你一個外人管不著。而且不要說是霜兒，換做任何一個弟子，我都會這麼做……」蘭姑說完轉過身，回絕一句道，「我雖然脾氣古怪，但絕對不會情緒用事，我既然這麼做了，就一定有我的道理……」
田栩沉默了許久，也不再失去理智，似乎從剛才蘭姑的言語中，感受到一絲微妙的察覺。
「若冰，送客——」蘭姑最後背身示令一句。
「是，師尊……」若冰俯身答道，隨後往田栩身邊走去。
「你這麼做，就不怕霜兒將來恨你嗎？」然而，田栩臨走前，表情認真沖蘭姑問道。
蘭姑停下腳步，思緒了一會兒，隨後回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她如果真的長大了，就不會恨我……」
說完，蘭姑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古墓。
而田栩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望着蘭姑消失的背影，嘴角只是微微顫動，眼神迷離一陣后，也識趣地離開了……
然而，剛才在洞外發生的一幕，躲在不遠處草叢的一人，全程看在眼裏。
這個人竟是若雲——跟若冰不同，「衝突」發生時，若雲並沒有像原來那般，以「老大姐」的姿態去維穩場況，而是似乎有別的主意，躲在角落處，觀察著整件事的細枝末節。
「師尊的話不假，弟子違規一視同仁，師尊本人懲治公正，一點問題沒有……」若雲思緒一陣，內心默默道，「但我還是覺得不對，廢了霜兒武功，這個未免太嚴重了點……在我看來，師尊她一定有什麼秘密瞞着我們，只是這個時候不方便說出來；而霜兒的表現，很有可能是激化了這件事，成為了秘密暴露的導火索，才讓師尊大發雷霆的……」
若雲分析問題，一向角度全面，結合自己對蘭姑的了解，會考慮到任何可能的情況。
「霜兒受困，趙公子那邊恐怕更不好受吧……」若雲這會兒倒是想到了趙成安，轉頭望向後山小路的方向，自言自語道，「先把大概情況告訴他吧，順便安撫他，讓他有點心理準備……」
想罷，若雲也和田栩一樣，往後山趙成安暫居的地方走去……
而此時此刻，趙成安依然被二妞綁在洞口，渾身不得動彈。不過比起開始時的焦躁，現在的他，在二妞百般「勸說」之下，已經冷靜了許多。
「霜兒……霜兒……」可即使如此，趙成安還是不停念叨著林霜兒的名字——現在的他滿腦子都只有林霜兒，就算不去找蘭姑算賬，只要自己能見到林霜兒，陪在其身邊分擔痛苦，趙成安就很滿足了。
「能活着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你不要奢求太多……」二妞還是在一旁，時而冷語道，「能見着的話，會讓你見着的，可萬萬急不得……」
正說着，洞口外傳來了熟悉的腳步，是田栩回來了。
「喲，回來啦？」二妞對田栩還是那副不屑的表情，撇嘴問道。
「啊……」然而，今天田栩可不像往日「老頑童」的那般神氣，可能是因為林霜兒的原因，田栩露出鮮有的成熟男人滄桑的神情。
「怎麼這副拉胯樣？不像是你啊……」二妞繼續調侃道，「你不是找那個老太婆扯皮去了嗎，出門的時候還氣勢沖沖的，回來就一副殃殃的樣子……怎麼，吵架沒吵過？」
「老子沒心情開玩笑——」田栩隨口擺了一句，隨後說道，「那個臭婆娘，吵架從來就沒吵過她，我都習慣了；我只是擔心霜兒，會不會因為這次的事情，蒙上不小的心理陰影……」
「喲，還挺關心她哈……」二妞繼續笑道。
「怎麼，從昨晚到現在，這小子還綁着？」田栩回頭瞅了一眼被麻繩捆縛的趙成安，不禁問道。
「是啊，幸好綁着他，你走後一早醒來他就吵吵嚷嚷，可沒少煩死我……」二妞隨口調侃道。
「放了他吧，看他像個兔子一樣被綁着，我心裏都煩……」田栩搖了搖頭，似乎發泄鬱悶一句說道。
「放了他？不怕他一會兒鬧出天，跑去跟蘭姑算賬啊——」二妞當然不太情願。
「放心，有我看着，他亂來不了……」田栩莫名人情一句，「現在霜兒已經很不幸了，我不想再看到跟她一樣的這小子，莫名受苦遭罪……」
趙成安聽到這裏，雖然有些詫異，但也莫名感動。
二妞想了想，瞥頭說道：「行吧，那一會兒他出亂子，我可不管哦……」
說着，二妞親手將繩綁解開。
「謝謝……」而趙成安也確如剛才那般，不再因為林霜兒的事情緒上頭，而是靜靜坐在田栩身前，道謝一句后輕聲問道，「大叔您剛才去蘭姑前輩那裏，有問到什麼嗎？」
田栩搖了搖頭，略顯無奈道：「基本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那糟老婆子只說，霜兒犯了門規，無論換做是誰，她都一視同仁懲治……」
「所以……是我們錯了嗎？……」趙成安忽而壓抑一句，「如果當初不是我們幫她練習劍法，她也不會活用那種劍術，就算比武試煉上輸給了夢雪，也比現在武功全廢的好……」
「哼，你知道的，霜兒那孩子的性格，若是明知如此，根本不會選擇那樣——」田栩這會兒提勁一句。
「啊，我了解她……」趙成安點了點頭，意味深長道，「她自己選擇的路，就算是豁出性命，也會咬牙堅持，就跟我一樣……」
「可有些時候，太倔強了是不是不太好？」然而，田栩莫名之間，忽而鮮有地遲疑一句，「不管怎麼說，她可是被廢了武功，十幾年苦寒付之一炬，代價未免太慘重了些……」
「我只求現在能去霜兒身邊，安安心心陪她就好，其他的一概都能放下……」趙成安的內心，全是對林霜兒的關心與陪伴，只要能讓她振作，哪怕放棄現在背負的使命，自己也在所不惜……
「咯噠……咯噠……」然而就在這時，洞外又傳來莫名的腳步。
「嗯，這會兒還有誰會來這兒？」趙成安耳朵挺尖，莫名一句問道。
「聽腳步聲，好像是若雲……」田栩在古墓守護十幾年，腳步聲知根知底，一下就能聽出來者的身份。
「你們先聊，我先迴避一下——」二妞不便在其他古墓弟子面前露面，索性吱聲一句，隨後便鑽進了洞口深處……
晌時，果然是若雲來到了住處這裏。
「若雲姐姐，你……怎麼會來？……」趙成安勉強保持鎮定的表情，但因為林霜兒的事，語氣顯得有些顫抖。
「趙公子，大叔……」若雲走至洞口前，表情枯語道，「我來是想說些事情，想必趙公子已經知道，有關霜兒的事了吧……」
「啊，大叔都告訴我了……」趙成安慰藉回答一句，並故意避開了二妞的說事。
「我沒想到你這麼冷靜……」若雲看着趙成安的樣子，不像想像中那般激動甚至發瘋，不禁默言道。
「因為脾氣都已經鬧完了，現在只不過是自甘苦息……」趙成安表情哀傷道。
「如果是這樣，那就好辦了……」然而，若雲似乎另有目的，莫名一句后，沖趙成安表情認真道，「我今天來這裏，是想說一些其他的事，有關霜兒，還有掌門秘密的事——」
「秘密……的事？」趙成安有些沒反應過來，神情隨之一愣。
「對不起大叔，我有私事和趙公子聊，您能迴避下嗎？」這件事情似乎暫時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若雲沖田栩有意一句。
田栩沒什麼異議，今天的他也出奇「聽話」，一個答應手勢后，也像二妞一般，往洞口深處暫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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