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封門印

第285章 封門印

有人曾說,人和人之間其實是差不多的,區別僅在於屁股所坐的位置。

我以前一度覺得這句話非常正確,至少聽起來很提氣,後來才慢慢意識到,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麼一種人是卓然而立的,仰望會覺得自己卑微,對比會讓自己慚愧,不需要衣衫的襯托,不需要權柄的威懾,僅僅是往那裏一站,便能應者如雲,哪怕是肉身成泥,靈魂亦能照亮亘古黑夜,指引他人蹣跚前行。

毫無疑問,我師父就是這種人,至少,在我們這一茬人里,他是這樣的領袖。

遭遇軟禁后,原本每個人心裏都有些忐忑,可他輕飄飄的一開口,原本聚成一團七嘴八舌在討論的人立即散開,各自尋了一個鋪位翻身上去睡覺,哪怕是老獨眼和大蔫兒這種厭倦了人心叵測,不再信任他人的人亦如此。

轟隆隆!

船艙里回蕩著巨輪的咆哮聲,船開動了。

封閉的狹隘空間里,噪音在耳畔回蕩,經久不絕,讓人抓狂。

我躺在床上眼巴巴的望着距離面部不過四分的艙頂,有點臟,也不知哪個缺德鬼把鼻屎抹在了上面,我不由有些擔心它會忽然墜落掉到我嘴裏,於是翻了個身,可腦子裏又冒出了其他稀奇古怪的念頭,明明已經很疲倦了,就是無法安睡。

漸漸的,艙室內呼嚕聲此起彼伏。

這像是一首催眠進行曲,壓制了輪船的噪音,我終於感到了一絲絲的困意,雙眼漸漸合攏,正當迷迷糊糊時,卻忽然聽到下面傳來一陣陣「咯吱咯吱」的響動,緊隨其後又是一陣陣詭異的嗚咽聲……

我困意一掃而空,只覺得那一陣陣嗚咽聲實在是讓人發毛,一手摸向天官刃,同時坐起朝下鋪望去。

黑暗中,隱約可見,一人正坐在下鋪,垂頭低聲的嗚咽著。

「順子?」

我試探性的喊了一聲。

嗚咽聲戛然而止。

下面的人影頭顱微動,哽咽著回應道:「對……對不起,吵到你啦?!」

聞言,我立即鬆了口氣,還以為是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在作祟呢,畢竟這裏又不是什麼善地,當下正欲罵他兩句,讓他閉嘴,黑燈瞎火的,哭得那麼壓抑凄厲,這不是誠心嚇人呢么?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覺着他今兒個剛聽到自己父親確切的死訊,可能心裏正難受呢,於是嘆息一聲,琢磨著反正自個兒也睡不着,便下床坐在了順子身邊,正欲說幾句得體的安慰話,結果黑暗中的順子卻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勁極大,捏的我手腕隱隱發疼。

有過之前的先例,我以為這小子是又犯了什麼病,正欲反手把天官刃甩在他臉上,卻忽然聽他低聲說道:「驚蟄,你能不能幫幫我?」

我蹙眉低喝:「你先撒手!」

順子一顫,大概也覺得自己太過激動了,忙收回了手,說了聲「對不起」,我這才低聲問他有什麼事。

順子遲疑了一下,忽然說道:「驚蟄,我覺得……我爸可能還在這艘船上!」

我心裏一驚,齊猴子說羅松源十年前死於鮫人的圍攻,但這貨本身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說的話未必可信!

如果羅松源真的還在這艘船上……

那……興許還真是個突破口!!

保不齊能弄清楚這艘船上的詭異,進而了解到那座傳說中的蓬萊島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我呼吸都有些激動了,立即追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

順子張了張嘴,末了才耷拉着腦袋說道:「我夢到他了,就在剛才,夢裏他被裝到了一個罐頭瓶子裏,怎麼也掙脫不了,看樣子非常非常痛苦,而且在嘗試着和我說話,但……我又什麼都聽不清,只能通過他的口型,大概判斷他一直在重複說着一個字——跑!

我以前從來沒做過這樣的夢,我覺得這一定是我爸給我託夢,他肯定還在這艘船上……」

原來是個夢……

我心下不由有些失望,還以為他有什麼切實的依據呢!

夢這個東西,玄之又玄,有時是內心世界的折射,有時又是過去的回溯,甚至有人還能夢到即將發生的事情呢,玄門的人倒是對這個挺重視,可誰也說不清呀,周公旦研究做夢研究了一輩子,最後反倒是他自己在做夢,夢裏什麼都有,覺得自己整明白夢境了,弄了一本解夢,結果解一百個九十九個不靠譜。

所以,玄門之人雖然重視這東西,不會覺得只是無中生有,但……只是一個參考因素而已。

我琢磨半天沒琢磨出什麼門道,怎麼看都覺得像是順子突聞噩耗心力憔悴下的內心折射,總不能就憑這麼個沒頭沒尾的事兒就把別人喊醒吧?這些人可都累得夠嗆,好不容易有個地方睡覺,弄醒起床氣很可怕的,別人不敢說,老白和張歆雅這倆鳥人絕對會把我打出屎來,然後再用打出的屎把我打死!

於是,我又安慰了順子一陣,也不理會對方失不失望,二話不說爬上床,讓順子別作妖了。

結果,就在我腦袋剛剛沾到枕頭的時候,一道若有似無的嘆息聲忽然在我耳畔響起。

我「噌」的一下坐了起來,忙彎腰問下鋪的順子,有沒有聽到嘆息聲。

順子一愣,說沒有聽到。

難不成我自己也癔症了?

我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再次躺下,那道聲音又一次在我耳畔響起。

「跑!!」

這是一道低沉壓抑的嘶吼聲,彷彿對方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媽的,絕對不對勁!

我跟上了發條似得從床上彈起。

這時,順子猶如夢囈一般在下面喃喃道:「爸爸……」

我忙問:「你也聽到了?!」

這回順子點了點頭,用胳膊狠狠擦着眼角,顫聲說道:「是我爸爸的聲音,雖然我很久沒有見過他了,但我能聽得出,這就是他的聲音,這回你相信我了吧?我爸爸真的在這艘船上……」

我特么能不信么?

你爸都騷擾到老子頭上了!

「控制好情緒吧,我感覺……你爸可能已經不是你爸了……」

我嘆息一聲,翻身跳下地,喝道:「都別睡了,有情況!!」

這回我可沒壓抑自己的動靜,一聲大喝,猶如朝魚塘里通了點,原本正在呼呼大睡的人紛紛蹦了起來。

艙室中原本是通了電的,結果順子隨手去開燈卻發現……燈,居然開不了了!!

「什麼情況?」

老白問道:「這什麼都沒有啊?」

我簡明扼要的把自己遇到的情況和順子的夢說了一下。

「沒有感覺到任何的陰氣,也沒有感覺到什麼煞氣。」

我師父盤坐在床上,蹙眉道:「不像是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在鬧!」

「我們也沒有察覺到齊猴子他們到底哪裏不對勁,可他們表現出來的種種狀況,無異於妖邪!」

鷂子哥匆匆披上衣服,又從背包里取出幾個手電筒分散開來,瞬間照亮的艙室,他面色凝重,咬牙道:「反正,燈是開不了了,齊猴子那幫龜孫子把咱們安排到這裏,自己的船員卻在外面,興許不僅僅只是想囚禁我們,這裏可能有看不見的危險,謹慎沒大錯!」

我師父默默點了點頭,隨即問道:「現在是幾點了?」

張歆雅看了看錶,道:「如果在外面的話,應該是晚上十一點整。」

「午夜子時,時辰倒是有點意思,這裏雖然在深海之下,一片漆黑,晝夜不分,但,天地間的陰陽變化依舊會影響到這裏,只怕,還真是有什麼東西出來鬧了!」

我師父想了想,說道:「走,出去瞧瞧,這裏到底有什麼門道。」

順子早已按捺不住了,一見大家都行動起來,立即開門沖了出去。

這就是個菜鳥,身手還不如老獨眼呢,玄門的本事更是一竅不通,我擔心他有個萬一,緊緊跟了出去。

走廊里空空蕩蕩,兩側的艙室艙門緊閉,一具具鎧甲裝飾林立在走廊兩側。

一切,都和我們進來時別無二致,沒有什麼陰氣,更沒什麼詭異。

唯獨,一片微光在走廊盡頭閃爍,那是一抹暗沉的紅色。

我師父出來后,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那裏,快步趕了過去。

這赫然是船艙的入口,被一堵幾十公分厚的鋼門擋住,紅光正是來自於門上,走近了方才能看清,那是一大片殄文,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陰陽八卦圖,散發着暗沉的紅光。

「之前還沒有這些啊!」

無雙下意識的說道:「我來看過這堵門,上面沒有這些東西!」

老獨眼似乎想到了什麼,湊上去聞了聞,隨即說道:「雞屎味,這好像是鳳爪螺,我聽老人們說過,以前在海灘上偶爾能找到,這種螺是透明的,一旦遇到不幹凈的東西,就會變紅髮光,以前海邊的人撿到都會在門頭上掛一個,防止海鬼進門,不過現在已經見不著了,也不知道啥原因。別的我不懂,這些符號好像就是用鳳爪螺的磕磨成粉末以後寫上去的,你看不見正常,遇到不幹凈的東西才會浮現出來。」

我一直都在默默觀察著這些殄文,很複雜,我還不能完全看懂,但有兩個字我看懂了,就是陰陽八卦圖陰魚和陽魚位置的那兩個大字,一個是「鎮」一個是「封」,於是,我低聲詢問道:「師父,這是不是咱們清微內丹術上記載的那種封門印?」

我師父默默點了點頭。

那就沒錯了,鳳爪螺我不知道,但這封門印一旦出現,而且是面朝艙內,那就鐵定是有不幹凈的東西被關在了裏面。

這種印並非是人間所有,據說有人曾經下過陰間,途徑鬼門關時,見到鬼門關的城門後面有一副神秘的圖案,每當城門關閉,裏面的陰人見圖必退避三舍,不敢逾越,他覺得有意思,便抄錄了下來,後來證明,這封門印果然能鎮封鬼神,門上寫這個東西,一旦關門,鬼神就不敢過去了。

但是,這東西畢竟是竊取的陰司的手段,活人用了,有損陽壽,據說南邊的養鬼人自己做的魂器,蓋子上都會有這樣的封門印。

「到底是什麼東西被關在這兒呀!」

老白有點慫了,忍不住在後面嘀咕道:「白天不現身,晚上現身,沒有陰氣,沒有鬼氣,什麼玩意?!」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身邊正有兩尊甲胄矗立着,這些甲胄我們早已觀察過,沒有任何異常,只當是裝飾品,此刻我卻驟然注意到,這兩尊甲胄的位置挪動過!

這裏有很多的艙室,這些甲胄只是在艙門左右兩側矗立,而此刻老白身邊那兩尊,居然到了艙門中間,直接擋住了門!

「罐頭……鐵皮罐頭?!」

鬼使神差的,我想到了順子的那個夢……

這一系列的紛雜念頭瞬間閃過我的腦海,下一刻,我一肩頂開堵在身後的張歆雅,直撲老白那裏去,同時大喝道:「小心,這些甲胄就是妖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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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龍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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