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牝雞司晨

第358章 牝雞司晨

牝雞,就是母雞。

所謂牝雞司晨,就是說母雞像公雞一樣開始打鳴了,古時候壓抑女權,以此來咒罵嘲諷女子涉政,壞了規矩。

我實在沒辦法把眼前的事情和牝雞司晨聯繫起來,深更半夜的,天還沒亮呢,此時雞鳴,不算是鳴曉吧?而且,雞鳴又不似人聲,叫喚兩嗓子,到底是如何分辨出公母的?

鷂子哥沒工夫去解釋這些,一揮手,老白像扛麻袋似得把我掄到肩膀上,匆匆辨認了一下方向,轉身就扎進了茫茫叢林里。

一行人形色匆匆,踢踏的荒草「簌簌」作響。

咯咯咯!!

高亢的雞鳴聲再次傳來,異常清晰,幾乎跟貼在人耳畔上打鳴沒區別。

「這雞鳴聲不對。」

綰娘兒腳步頓了頓,低聲道:「為什麼我心裏這麼煩躁,有種戾氣『噌噌"往上竄的感覺,不行了,張歆雅,你來,再這樣下去我怕自己會作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回頭看了一眼,她眼中雙瞳淡去,現在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張歆雅。

我又看了看四周的人,發現除了綰娘兒,其餘人沒有任何異樣。

難道說,這雞鳴聲只會影響死人?

我有些擔心茳姚,在心裏詢問她和陰奴的狀態,茳姚大發雷霆,說我擾她清夢。

碰了一鼻子灰,我倒是不生氣,確認她們沒有受到影響,便稍稍安心了一些。

鷂子哥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一邊匆匆在前面開路,一邊氣喘吁吁的說道:「雄雞破曉打鳴,牝雞三更司晨,這是陰陽的對立。」

他說,三牲六畜里,雄雞算是陽氣最重的一種,無論是雄雞血還是生雞骨,都是不可多得的辟邪之物,茅山道士最喜歡依賴這些外物,常常以此來施法,夜盡天明破曉時,天地間陽盛而陰衰,雄雞與陽氣交感,會發出鳴叫,能震懾幽魂,督促其遠離陽間。

母雞則恰恰與之相反,能感陰氣,呼喚鬼神,三更雞鳴,正是猛鬼夜行時,會將路途上的邪祟喚入家中,一次兩次興許是意外,如果夜夜必打鳴,這樣的母雞留不得,這是吃裏扒外。

綰娘兒終究是鬼魂,剛才正是受了這母雞鳴叫的影響。

「雞……」

我暗自嘀咕,看來這也是那牙儈培養出來的怪物之一了,此時打鳴,是要招來邪祟鬼魂,給我們添麻煩。

這東西就像是幽靈一樣,只能聽到雞鳴,卻不知道蟄伏在哪裏,起初的時候,隔一陣子叫喚一兩聲,到最後發現我們只顧著倉皇逃命,似乎膽子一下子大了起來,雞鳴聲不絕於耳,沒見到什麼鬼魂被它呼喚過來,反而把我們吵鬧的心煩意亂。

嗷!

大黃不堪其擾,忽然憤怒的咆哮一聲,一抖身子把小稚丟在冷冰冰的山路上,「噌」的一下竄入了一旁的密林之中。

須臾后,密林中虎嘯雞鳴,泥土與草木殘渣橫飛四濺。

這明顯是逮到正主兒了。

無雙反應最快,把架著的引娣往齊老漢懷裏一推,循着搏鬥之處便撲了過去。

林中的呼嘯雞鳴戛然而止。

我擔心無雙,正要督促鷂子哥他們進去幫忙,卻見旁邊的樹叢「簌簌」顫抖,緊接着一頭斑斕猛虎狼狽逃了出來,身上好多地方毛都被抓禿了,無雙扯着他尾巴,一身泥濘被拖了出來。

「好大一隻雞……」

無雙喃喃道:「剛剛進去,對方轉身就是一個金雞獨立,就跟大鵬展翅似得,我都看懵了,防不勝防被劈頭蓋臉一翅膀扇飛……」

「在那裏!」

小稚手指著前方大叫一聲。

只見,一隻巨鳥在地上撒丫子狂奔,翅膀「撲騰」著,兩條大長腿甩的飛快。

老白目瞪口呆的盯着這巨鳥在我們眼前一閃而逝,消失在叢林里,喃喃道:「這哪是只雞呀?分明是鴕鳥!」

「別管了,快趕路!」

鷂子哥沉聲道:「驚蟄犧牲巨大,好不容易把溪谷中的孩兒樹清理掉,不敢耽擱時間,早回真武祠早安心。」

孩兒樹是清理掉了,但黑帝迷水陣還在。

當我們真正走進去以後,才知道這迷陣究竟有多麼可怕,此前看不過就是霧靄濃郁罷了,真到走進去,眼前只剩下灰濛濛的一片,像是一條灰布蒙住了眼睛一樣,老白背着我,我與他近在咫尺,卻看不見他的腦袋,這是典型的睜眼瞎……

破此陣,最好的辦法是一人在大陣豁口觀望指揮,一人入陣挖掉陣腳,可惜牙儈根本不給我們這樣的時間,形勢嚴峻,我們不敢分開,好在此前我里裏外外把這條溪谷看了個透徹,地形都在心裏記着,於是讓所有人聽我指揮前行,誰也不要亂。

我一邊回顧著記憶,一邊讓老白按照我的指揮前行,接連嘗試了好幾次以後,老白總算是成功挖掉了第一個陣腳。

這是挺考驗人與人之間配合的一件事兒,也急不來,兜兜轉轉的磨蹭了許久,待老白拔掉最後一個陣腳的時候,一陣「呼啦啦」的狂風穿過溪谷,滾滾霧靄頃刻間煙消雲散,明月之下,溪谷曲徑通幽,蜿蜒向上。

老白精神緊繃着做完這一切,人就跟快要虛弱了一樣,身上濕蒙蒙的,我一低頭就能聞見一股子汗酸味,他長出一口氣,沖着鷂子哥他們連連擺手,說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喘的厲害,就跟要咽氣似得。

說完,也不管鷂子哥同不同意,把我往身旁一塊大石頭上一擱,他自己扶著大石頭就想往地上坐。

「咯噔」一聲脆響傳入我耳中,很輕微,我低頭一樣,大石頭旁邊的諸多鵝卵石中,赫然混淆著一顆圓滾滾的骷髏頭,雪白雪白的,空洞的眼眶裏閃爍著綠油油的光,明滅不定,嘴巴一開一合,猶如要渴死的魚,牙齒碰撞的「咯咯」作響,看樣子很想飛起來咬人,晃動了幾下發現自己飛不起來,便只能徒勞的對着老白的屁股垂涎不已。

這東西混在鵝卵石中,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老白沒注意到,一邊和鷂子哥胡咧咧,一邊就要坐上去,我「哎」的大叫一聲,正要提醒他,老白一屁股結結實實的夯在了那骷髏頭上,「咔嚓」一聲脆響,骷髏頭被坐了個稀巴爛。

「啊!!」

凄厲的慘叫聲從老白屁股底下傳來,一股黑氣飄蕩而出。

老白被嚇得立馬從地上跳了起來,肥臉顫抖個不停。

這一幕讓我也有些發愣,那骷髏頭裏明顯寄居者一個凶鬼,結果就這麼魂飛魄散了。

我覺得這事兒夠老白吹一輩子的,一屁股坐死一個凶鬼,這得多狠?

忽然間,一溜兒冷冰冰的沙子灌進我脖頸里,我下意識的一縮腦袋,後腦上立即觸及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那是一隻手,不及我作出其他反應,這隻手忽然一把捏住了我后脖子。

我本能的伸手向後抓去,握住一截冷冰冰硬邦邦的骨頭,狠狠一扯,「嘎嘣」一聲,被拽到我面前的是一截白森森的臂骨,至於那手骨已然停留在我脖子上,卻不在發力了,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后,骨頭「稀里嘩啦」全碎了,有一根手指頭都順着我脖領子滾了進去。

「有鬼!!」

老白大叫了一聲,轉頭撒丫子就跑,剛剛還說自己累得活不成了,一到逃命的時候跑的比大黃都快。

我渾身乏力,這時候根本站不起來,大怒之下把手裏的臂骨狠狠砸在老白後腦勺上,怒罵道:「你丫能不能先把老子帶上?!」

老白這才反應過來,正要折返回來,鷂子哥已經上來扛起了我,一時間這裏雞飛狗跳。

不用說,這就是那隻母雞的功勞了。

兩側的土壁上時不時的探出一隻乾枯的鬼爪子抓人,亂石中忽然飛出一隻腳骨踢人一下……

這是我這輩子遇見最詭異的鬧鬼事件。

不過,這些鬼未免也太弱了。

我們能對付這很正常,直到齊老漢一腳踩碎一顆骷髏頭,寄居在裏面的凶鬼魂飛魄散后,我不由開始琢磨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麼詭異,太弱了,弱的讓人不忍直視!!

思前想後琢磨片刻,我漸漸放下心來。

如無意外,溪谷中這些殘骨,應該是當年在此地敗北的金兵留下的。

似黑帝迷水陣這樣的迷陣,並不僅僅是針對活人的,死人困在陣中一樣出不去。

靖康之恥后,宋金仇恨已經達到了頂點,孱弱無力的南宋曾在短時間內爆發出了難以想像的血性,這樣的大環境下就不要提什麼尊重敵人了,金兵在此戰死,宋軍絕對不會為他們斂屍,他們的魂魄被困在陣中千年,這裏又不是什麼極陰養魂之地,這些金兵的陰魂唯有棲居在屍骨上才能苟延殘喘,即便如此,千年下來,絕大多數的還是魂飛魄散了,只留下一小部分,孱弱的莫說是害人了,幾乎和板上之肉沒區別,哪怕是普通人把它們寄居的殘骨碾碎,它們也得立即完蛋。

當年真武祠的祖師爺在這裏設下此陣,破敵之後卻沒有移開陣腳,興許打的就是這樣的主意,強烈的仇恨下,讓他生出毒計,熬練這些進金兵的魂魄……

按道理說,這樣虛弱的魂魄早早就陷入了沉寂中,估摸著是那隻該死的母雞強行把他們喚醒了……

這些事情我能想明白,鷂子哥也是江湖老手,怎麼可能琢磨不出來?

略一思索,他就笑道:「我還以為這個牙儈的手段層出不窮呢,又是纏絲蠱,又是這些培養出來的怪物,看來,她也不是真的本事通天,總有黔驢技窮的時候,自從你破掉那些孩兒樹以後,她就已經沒有別的手段了,又不甘心失敗,只好把那隻雞派來,漫山遍野的三更打鳴,試圖喚醒這山裏有可能存在的死人,卻不曾想喚來了一群軟腳蝦,除了這些軟腳蝦,這裏哪還會有什麼別的凶物?道家清靜之地,容不下這些東西。」

我莞爾一笑,從始至終我們連這個牙儈的面都沒見過,見招拆招能把對方逼到這一步,也算是無愧於我師父的教誨了。

事實證明,鷂子哥的說法完全成立,溪谷中軟腳蝦奈何不得我們,除此外,山裏再沒有什麼凶物蹦出來,我們一路穿過溪谷,便到了真武祠後山,徒步繞過密林后,山門遙遙可見。

此時,天還未亮,山門前只有兩盞燈籠灑下昏黃的光芒。

遙遙眺望,依稀可見,一個人正盤坐在山門前,身材很小,絕不是我師父,身上卻穿着寬大的道袍,抱劍打坐,巋然不動。

鷂子哥見到這人,不禁停下了腳步,蹙眉自語道:「這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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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龍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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