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6 與月相關,誰是盜賊(三更合一)
江扶月透過不遠處的全身鏡,將一切盡收眼底。
嘴角上揚。
「……好了。」男人關掉吹風,為了確保徹底吹乾,還摸了摸她頭髮各處,細緻到髮根。
粗糲的指腹無可避免擦過細軟的頭皮,令江扶月渾身一僵。
「怎麼了?是不是扯痛了?」
「……沒有。」她退開半步,「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額!
「……好。」
江扶月:「晚安。」
「晚安,月月。」低沉的嗓音,莫名纏綿,尤其那聲「月月」,像藏着一把鈎子,無端撩人。
這下,落荒而逃的人變成她。
……
第二天江扶月睡到自然醒,開門出去的時候,謝定淵已經穿戴整齊。
桌上擺着豐盛的早餐。
兩人互道早安。
江扶月:「要出門嗎?」
謝定淵:「今天去爬山。」
早餐后,兩人出發。
山就在酒店後方,距離很近,地勢也不算陡峭,由於經常有住客上山,酒店索性把這片承包下來,做旅遊開發。
謝定淵腳程快,江扶月也不慢,兩人很快來到山頂。
一眼望去,竟然是平的。
江扶月:「去觀景台看看。」
謝定淵陪她一起。
兩人站到台上,腳下是透明的玻璃,踩上去,彷彿懸空。
遠處是山嶺草木,盛夏時節開得鬱鬱蔥蔥。
在這一片綠色掩映下,露出中式瓦檐、雕花房頂的地方正是酒店所在。
從某個角度望下去,江扶月竟然覺得有那麼一絲眼熟。
奇怪……
她很肯定在此之前,自己沒來過這樣一家酒店,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沒有。
「怎麼了?」察覺到她的走神,謝定淵輕聲詢問。
江扶月搖頭,甩開那種感覺:「沒事。」
謝定淵:「從這個方向望出去,視覺效果最好,你試試?」
說着,雙手扶住女孩兒肩膀,調整位置。
江扶月任由他動作,最後站定抬眼……
「好漂亮。」
只見這個方向看出去,山嶺連綿,草木顏色從淺到深,層次分明。
山腰位置有兩戶人家,屋頂正升起裊裊炊煙。
江扶月看景,謝定淵看她。
聞言,輕輕附和:「確實很美……」
這時江扶月冷不丁轉頭朝他看來,四目相對,男人眸中怔忡逃不過她的眼睛。
噗——
「讓你看風景,你看我做什麼?」
「……你比風景好看。」他訥訥開口。
江扶月耳朵一酥,心尖微麻。
「兩位看這邊——」
突然自身後傳來一聲。
江扶月和謝定淵同時回頭,只聽快門咔嚓一聲,兩人站在觀景台上,一齊含笑回首的畫面被就此定格。
拍照的人是「山間照相館」的老闆,兼員工、攝影師。
店面就在斜後方不遠處。
他原本正坐在店裏吃早飯,透過窗戶看見一對外貌出色、極其般配的男女站在觀景台上,一時手癢,便忍不住拿了相機出門。
這才有了剛才抓拍的一幕。
江扶月發現他手裏拿的居然是膠捲相機。
五十年前流行的東西,之後逐漸被數碼相機和拍照手機所替代,如今市面上已經沒有賣了。
「……對,膠捲的,看你年紀輕輕,見識倒不少。」
按理說十多二十歲的人,應該見都沒見過這玩意兒,沒想到她一口就說出來了。
「咳!書里看的。」
老闆不疑有他,只說:「二位如果暫時不下山,可以等我把照片洗好,直接拿走,連帶底片一起。」
出於對客戶私隱的尊重,他一般不留底片。
「好。」
……
卻說山下,酒店大門前,一輛萊斯萊斯停穩。
立即有工作人員上前打開車門,躬身做請。
一隻鋥亮的皮鞋率先出現在眾人眼前,視線往上,是直若刀裁的西裝褲,男人下車站定,身形挺拔,一雙大長腿格外惹眼。
酒店負責人上前,語氣恭敬:「樓總。」
樓明深目不斜視,徑直入內,負責人亦步亦趨跟在後頭。
「人呢?」
「安排在頂樓小會議室。」
樓明深點頭:「很好。」
「那現在……」
「東三院,房卡給我。」
負責人一愣:「您不先去見見衛總嗎?」
樓明深面無表情:「既然他喜歡等,那就等著吧,我先睡一覺。」
負責人:「……」
最後,他只能乖乖遞上房卡,目送這位爺去了平時專用的東三院。
沒一會兒,助理打電話來,語氣焦急:「侯總,會議室這邊已經坐不住了,樓總什麼時候到啊?」
「到不了了。」
「什麼?!那、現在怎麼辦?衛總已經開始發飆了。」
話音剛落,那頭就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侯總,您趕緊過來吧,我這……頂不住啊!」
「你別急,我馬上到。」
這一個個都是祖宗!
……
山頂有家浮雲餐廳,建在高空之上,原本江扶月以為就是個噱頭,不見得味道有多好。
但是當菜端上來,吃進嘴裏的時候,她真香了。
可能是爬山消耗了體力,江扶月這一頓吃得比平時多。
謝定淵受她影響,也胃口大開。
吃完午飯,兩人稍作休息,繼續往另一側山峰而去。
這座山有西峰和北峰,上山和下山只能從西峰,北峰當然也可以走,不過距離酒店太遠,所以沒有開放出口,開發程度也不如西峰。
既然來了,當然要去北峰看看。
相館老闆:「別忘了回來取照片!」
江扶月沒回頭,擺了擺手,表示知道了。
北峰果然荒涼得多,地勢也不如西峰平緩,不到半小時,江扶月就感覺有些吃力。
謝定淵還好,臉不紅,氣不喘,遊刃有餘。
「坐下休息會兒。」他找到一塊光滑的岩石,鋪上外套,讓江扶月坐。
然後從包里取出水杯,遞過去:「喝點。」
她抬手接過:「謝謝。」
北峰的氣溫也跟西峰不太一樣,後者是迎風坡,溫暖濕潤,而這裏……
風吹在臉上,又干又澀,溫度也低了很多。
十分鐘后,兩人再次出發。
不過沒走太遠,有些林木蔥鬱、掛了禁止牌的地方,兩人都盡量避開,或止步折返。
畢竟,天羅山的教訓還歷歷在目。
下午四點,兩人開始調頭往回走。
不一會兒,原本還陽光明媚的天突然陰沉下來。
一片烏雲罩過來。
謝定淵:「要下雨了。」
江扶月:「走快點。」
兩人緊趕慢趕,但還是沒等回到山頂,雨就落下來了。
江扶月找到一塊岩石,招呼謝定淵:「這邊——」
兩人便縮在岩石下,看着雨幕瀟瀟,如珠簾垂墜。
「不是背風坡嗎?」江扶月小聲嘀咕。
男人聞言,嘴角漾開淺笑:「誰說背風坡一定不下雨?凡事總有例外。」
「偏偏被我們趕上……」
也不知道是「倒霉」,還是「幸運」。
涼風刮過,江扶月往裏縮了縮。
下一秒,就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男人從身後用衣服把她裹進去,如此一來,纖細的後背緊貼精壯的胸膛。
熱度傳遞的同時,曖昧也在發酵。
更別說謝定淵的雙手還纏在女孩兒腰上,那麼緊,那麼燥。
「月月……」
他叫她。
呼吸就在耳邊,灼熱撩人。
「嗯?」
「咱們這樣像不像一對野鴛鴦?正好鴛鴦在水裏,我們在雨里。」
江扶月哭笑不得:「能不能換個好點的比喻?」
「只羨鴛鴦不羨仙,這還不好?」
「寓意是好,不過……鴛鴦總感覺像鴨子。你想當鴨?」
咳咳!
謝定淵差點嗆到,半晌:「……不能說男人像鴨。」
江扶月:「不是你說的嗎?」
謝定淵:「……」
雨還在下,江扶月窩在男人溫暖的懷裏,還有心情賞景。
「你看那邊……還有那邊……」她指給謝定淵。
男人卻無心細看,每每只粗略掃過,因為所有感官都集中到懷裏這具身體上。
她後背單薄,曲線卻很完美,該圓潤的地方絕不扁平,該平坦的地方也不外凸。
纖穠合度,窈窕有致。
謝定淵稍稍垂眸,便可見一截雪白的脖頸,順勢往下,還有兩片精緻的鎖骨,再往下……
他觸電一樣移開目光。
視覺可以阻斷,但嗅覺卻不行。
一股清冽的柑橘香,夾雜着幾分雨水的潮濕,逐漸在他懷中漫開,最後無可避免飄進鼻孔。
剎那間,便猶如鑽進了小蟲子,爬得他渾身發癢,卻無可奈何。
只能幾次深呼吸,強行按捺。
兩人雖然只開了一間房,但庭院結構的套間,有雙卧雙浴,其實是分開住的。
夜深人靜,月色凄迷,他被身體的燥熱折磨得難以入眠,不是不饞。
相反,他惦記得不行。
卻又怕自己那樣一面會嚇到她,便只能躲在房間一遍遍沖冷水澡。
可偏生她毫無防備,心大膽肥,居然好幾次在他換衣服的時候闖進來,大搖大擺,理直氣壯。
每當那時,謝定淵就恨不得把她撲到床上,身體力行,狠狠教訓一頓,看她以後還敢不敢……
以她的反骨,肯定會說敢,正好,那就再「教訓」她一遍。
「嘶……你好熱啊,謝定淵。」
江扶月覺得他在出汗。
「沒事吧?」
男人別開眼,嗓音略啞:「……沒事。」
很快,雨停了,陽光重新出現,一掃全部烏雲。
天光大明。
「看,彩虹。」江扶月伸手,輕輕觸碰。
七色光暈映着她漂亮的側臉,謝定淵再也忍不住,低頭在她耳畔落下一吻,輾轉游弋至臉頰,然後是鼻樑,最後唇瓣……
江扶月先是被他從外套里放開,下一秒,大掌扣住雙肩,強勢不容拒絕地把她扳過來,兩人面對面,接着,一隻手從肩頭撫上她後頸,往前一扣,加深這個吻。
不知過了多久,彩虹都已經消失不見,謝定淵才放開,然後牽住她的手。
「咳……走吧,一會兒太陽下山了。」
按捺不住的是他,現在害羞的還是他。
江扶月嘴角一抽。
這男人還有兩副面孔……
四十分鐘后,兩人回到山頂,相館老闆正準備關門:「你們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已經下山,準備直接把照片送去酒店前台了。」
「抱歉。」
「喏,照片加底片,無加洗,無備份,五百元整。」
謝定淵大方付了錢,把信封交給江扶月,兩人手牽手下山。
老闆看着二人遠去的背影,口中念念有詞:「……還是覺得很眼熟,到底在哪兒見過呢?怎麼想不起來了?」
都擱這兒琢磨一下午,還是沒什麼收穫,算了,不想了……
老闆也關門下山,一路樂滋滋,今天又賺五百。
看來以後得多做小情侶的生意。
……
趕在太陽落山前,謝定淵和江扶月回到酒店。
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乾淨衣服,飢腸轆轆的兩人出門覓食。
酒店裏有三處餐廳,酒店外有夜市小攤。
由於今天太累,兩人都不準備出去,準備就近解決,便去了酒店的西餐廳。
琴聲悠揚,燈光明亮。
由於非自助,不包含在酒店贈送的餐券之內,所以消費的人不是很多,環境相當不錯。
謝定淵和江扶月各自點好餐,這才有空打開信封,取出裏面的照片。
只見藍天青山之下,一男一女站在觀景台上背對鏡頭,男人身形挺拔,女人高挑纖細,兩人同時回頭。
男人只露出半張側臉,輪廓分明。
女人回頭角度比他大,所以能看見全部五官,長發在一瞬間被山風吹起,兩人面部表情都無比自然。
一張很完美的抓拍,膠捲相機獨有的復古韻味,彷彿自帶濾鏡。
右下角寫着:2051.9.3,於青霧山。
……
東三院。
樓明深一覺睡醒,接到酒店負責人電話——
「樓總,您醒了?衛總那邊好不容易安撫下來,已經開了間房讓他暫時住下,估計明天還會繼續鬧着要見您。」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我餓了,讓人送餐過來。」
「是。」
「等等……不用送了,我還是去餐廳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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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
謝定淵:「還要嗎?」
江扶月放下叉子,作為飯後甜品的提拉米蘇被她吃得乾乾淨淨。
聞言,她搖頭:「夠了。」
「那走吧。」
「我去洗手間。」
謝定淵點頭,替她拿上外套,「我先去結賬,外面等你。」
「好。」
前台。
服務員:「您一共消費……」
謝定淵把卡遞過去。
「麻煩您簽下名。」
付完賬,他推門出去,恰好這時外面有人進來,兩人擦肩而過。
謝定淵目不斜視,樓明深徑直往前。
突然,他腳下一頓。
「怎麼了,樓總?」負責人心下咯噔,戰戰兢兢擦了把汗。
樓明深回頭,只見餐廳旋轉門在動,卻不見那道人影。
「沒什麼。」他收回視線,繼續往前。
負責人鬆了口氣,連忙跟上:「衛總那邊又聯繫我了,一直吵著要見您,這……」
江扶月從洗手間出來,穿過大廳,徑直出門。
途中經過某張餐桌,服務員正恭恭敬敬收回菜單,「好的,請稍等。」
說完,轉身離開。
樓明深將擦手紙丟開,餘光瞥見一道高挑纖細的背影從旋轉門離開,他也不在意,只看着對面負責人,輕描淡寫:「明天我沒空,不見。」
負責人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內心狂呼:天啊!誰來收了這祖宗吧!
……
謝定淵聽到腳步聲,回頭,果然是她。
「把衣服穿好,別着涼。」說着,手裏的外套抖開,提起來。
江扶月就着他的動作,伸手。
男人配合地替她穿上,還親手系好紐扣。
「謝謝。」
兩人沿着花園閑逛散步,江扶月看着前面那條掛着燈籠的復古迴廊,一時興起:「過去看看?」
「好。」
穿過花園,踏上迴廊,一股檀木清香隱隱飄來。
江扶月抬手摸了摸一旁廊柱,「紫檀木?」
難怪這麼香。
只是這麼大一條迴廊,幾十根柱子,都用紫檀,還真捨得下血本。
「二位要進去嗎?」守在外面的工作人員問道。
謝定淵點頭。
江扶月:「裏面是什麼?」
「一個介紹酒店歷史的展覽廳,設有茶室和咖啡屋,每周安排兩場表演,剛好今天就有,二位如果有空的話可以進去看看。」
「什麼表演?」
「今天是魔術,還有半小時開場。」
「好,謝謝。」
工作人員分別遞給兩人一張面具,謝定淵是獅子,江扶月是狐狸。
還挺配。
「因為是魔術主題,為了增加神秘感,營造魔術氣氛,要求大家戴面具入場。」
江扶月戴好之後,又伸手替謝定淵調整了一下角度。
「正了嗎?」他問。
「特別正!」差點忘了他這該死的強迫症。
謝定淵滿意了,兩人牽着手往裏走。
廊道兩邊是巨大的陳列架,架子上有這家酒店的相關經營牌照和各種榮譽獎盃。
不過江扶月發現酒店的歷史並不長,才短短二十年,不知道為什麼要學那些百年老店整這麼一個展廳。
而且還不是敷衍了事,隨便整一整,從佈局和裝修來看,明顯花了大價錢。
居然還有講解員——
「……其實我們月桂山莊以前還有一個名字,叫瑤台鏡墅。大老闆覺得『墅』字太西化,不適合我們酒店的整體風格,就改成了現在的月桂山莊。月桂雅緻,山莊古典,寓意剛好。」
有人問:「為什麼要叫『月桂』啊?這裏面有什麼講究嗎?」
講解員:「因為『瑤台鏡』和『月桂』都是一個意思。」
「啊?什麼意思?」
「都代指月亮。」
「哦——原來如此!難怪外面那些花燈不是嫦娥奔月,就是玉兔搗葯,還有吳剛伐桂。你們老闆是對月亮有什麼特殊情結嗎?哈哈哈……」
那人玩笑道。
講解員微微一笑,顯然沒少遇到類似的調侃:「這我就不知道了,得去問大老闆。接下來我們再看這張照片……」
一個大門,一塊石碑,上面有字,什麼什麼公園,由於拍的時候有些反光,「公園」前面兩個字沒拍下來,只有一團白茫。
講解員:「酒店前身其實是一個溫泉公園,由於建在山上,人跡罕至,所以建到一半就荒廢了。二十年前,被老闆盤下來,建成酒店,這才有了現在大家看到的月桂山莊。」
江扶月停在那張照片前,所以反光的兩個字應該是「溫泉」。
溫泉公園……
目光掃過照片上的大門和石碑,這個地方……她好像在哪裏見過。
突然,腦海里閃過白天站在山頂俯瞰酒店的畫面,那個角度……
江扶月目光驟凜,她想起來了!
當年,她、樓明深,還有樓明心來過這個公園,也到過山頂!
當時從山頂往下看,就是這張照片里的大門和石碑。
月桂山莊……
江扶月唇畔浮現一抹冷笑。
而這時,講解員已經帶着大家來到廳中唯一一個展櫃前。
透過玻璃櫃面可以清楚看到裏面擺放的東西。
一幅題字,一張合照。
題字寫的是:良辰美景,賞心悅目。
右下角落款沒有人名,也沒有印章,只有一個時間——2027年夏。
而合照則是用膠捲相機拍出來的,已經有些老舊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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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前部分,後部分三點鐘更新,建議大家明早看~
又要跟弟弟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