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殤與情歌（下）
「你為什麼……不還手？」百里玉笙生平殺人無數，吳默這樣的，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
「跟你決鬥，完全毫無意義……」吳默輕輕撫著流血的肩膀，咬牙隱忍道，「你的人生本就悲慘，所見到的，都是人性的醜惡與陰暗……如果能在臨死前，讓你看到人性良知的一面，哪怕只是一點點，那也足夠了……」
「你……」百里玉笙聽到這裏，神情不禁一震，但依舊語氣冰冷道，「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不敢殺你——」
「我知道……」吳默強忍着劇痛，表情卻很淡然道，「我說過了，假若我的死，能讓你看到人性良知的一面，那我也值得……」
「人性……良知？」百里玉笙聽了，故作冷嘲道，「哼，我是殺手，十年如一日封閉內心，今日一語就想讓我感悟所謂不存在的良知，你覺得現實嗎？」
「你不是已經感悟了嗎……」然而，吳默淡淡一笑道。
「你說什麼？」百里玉笙眼神一緊。
「如果沒有感悟，為什麼剛才那一劍，你沒有刺中我要害……」吳默繼續笑着道，「如你所說，你是江湖中聞風喪膽的『毒花魔女』，不會犯這種低級的失誤……因為你猶豫了，就在剛才刺我的時候……」
「噗——」然而不等吳默說完，百里玉笙彷彿內心頓時焦怒，飛起一腳正踢對方腹下而去。
「額啊——」吳默身體飛倒的一刻，「毒劍」從肩頭再次穿出，鮮血飆涌四濺，一道撕裂的劇痛頓時傳至全身，吳默忍不住痛叫一聲，翻倒落地而去。
地面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讓人看了甚是心痛。其實這一腳飛踢並不是關鍵，重點是「毒劍」從肩頭猛力穿出的那一下，對吳默的創傷幾乎是致命的，即使是再能扛傷的人，也無法承受這樣的劇痛。
「額……」吳默咬着牙，從地上慢慢爬起，然而還沒等自己站起身，百里玉笙的身形如驅影一般，瞬時竄到了吳默跟前。
「噌——」寒光一使，百里玉笙的「毒花劍」，已經架到了吳默的脖子上。吳默慢慢抬起頭，眼神里卻沒有任何的恐懼，或許他已經預感到今天自己會死在百里玉笙的手上，但這一切，自己也並不意外，全當是命運的安排，亦或者是內心所願……
百里玉笙也很清楚，此時的吳默重傷在身，已經沒有任何可以還手的餘地，自己只要「毒劍」輕輕一抹，便能取了對方的性命。
吳默也一直在靜靜等待，並不着急，他只是期望自己在臨死之前，能和這個「特殊」的女孩兒多說幾句……
「你別以為你說了那些話，我就不敢殺你……」百里玉笙雖然被吳默的話語動搖幾分，但關鍵時刻還是武裝了自己的內心，振振冰冷道，「我生來即為惡魔，既是殺手，殺人完成任務是我永遠不變的宿命！你不能怪我心狠，就算你承認人性有善，我也不會信服……」
「那就儘快了結這一切好了……」吳默緩緩閉眼說道，「寄希望我的死，能夠喚醒百里姑娘你的心……」
「嗯……」吳默的話彷彿微弱的燭光，不斷試圖盡最大的努力，撥開對方心中的黑暗，即使燭光很小，但光明一直存在——百里玉笙很是猶豫，但依舊狠心選擇冷漠，持劍的右手緊緊握住，最後振聲說道，「不管你說什麼，我的決意都不會改變，結束了！——」
說完，百里玉笙準備輕劍一抹，直接劃過吳默的脈頸……
「嗖——」突然，臨危之際一記銀針，如流矢般正朝百里玉笙的劍鋒襲來……
百里玉笙剛想動手，忽覺飛來的暗器如冰魄神刺，自己不迎，必遭重創；決策一瞬下收劍一擋，斬斷飛來的銀針，但同時也放過了吳默的性命……
千鈞一髮高人相救，吳默剛才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待到銀針呼嘯耳邊，自己頓時睜眼回頭——卻見背後飛來幾個熟悉的身影，救下自己的，居然是蘇佳！
在開封城商量完議事，為了寶藏與「滄神訣」，以及楊安的安危，蘇佳陸菁等人自然也儘快同行前來，阻止「空神教」的陰謀。剛才臨危關頭蘇佳飛使一記暗器，截下了百里玉笙的「毒劍」，才算保住了吳默的性命……
為避免意外，百里玉笙徑直退後二十餘步，待到自己抬頭望見來者是蘇佳，內心不由一緊。
「蘇佳……前輩？……」吳默創痛中淡淡一聲，似乎對於蘇佳等人的到來，意外中帶着一絲感動。
蘇佳瞄準了百里玉笙，率先輕功飛步上前，正迎對手。
「菁妹，後面就交給你了——」蘇佳背身沖陸菁呼應一聲，自己則是獨身面對「毒花教」的殺手，淡淡笑道，「我見過你，上次在『鬼門崖』碰到，頭戴面具的殺手少女，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就是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毒花魔女』百里玉笙吧……」
「切……」百里玉笙沒有正面回應，只是忿聲一句。
陸菁在後面，剛想吩咐人手照顧重傷的吳默，隨同前來的易天寒認出了吳默，先一步跑上前驚異道：「吳默兄弟，是你？——」
「你們認識？」陸菁有心問了一句。
「在趙府碰見過，和楊安兄弟是好朋友……」易天寒簡單點頭示意，隨即上前伏身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剛才和『毒花教』的人交手了，你沒事吧？」
「還好，只是……受了點傷……」吳默還在強忍着說道。
「楊安兄弟人呢？你一路趕赴至此，應該也是不放心他吧……」易天寒同樣也關心楊安，繼續問道。
「他先進了山谷，我沒追上他……」吳默輕撫著肩膀的傷口道，「但是百里姑娘一直跟蹤他，所以我就盯上了百里姑娘……」
「你的肩膀流了好多血，該不會——」易天寒看着吳默的傷情還挺重的，繼續擔心道。
「剛才被劍刺穿了，我身上有止血藥和紗布，問題不大……」吳默不想讓眾人太擔心自己，隨即說道，「你們還是先趕往『鬼門崖』山坡吧，上次楊安兄弟到過那兒，這次多半也會前往原處……」
「你是說那個山坡？」蘇佳瞟后遲疑一聲，畢竟上次自己和蕭天，也是在那裏趕場救下了當時處於危險的楊安。
「那個山坡，該不會是……」然而，陸菁似乎想到了什麼，聽到這裏，神情不由一怔。
「易公子，你武功高強，先前去『鬼門崖』山坡找到唐戰前輩或逸仙門弟子會和——我安排了那裏的人看事，就算有武林弟子在那裏鬧事，也有辦法先鎮住場子，找到楊公子應該問題不大……」蘇佳即刻命令道，「你和楊公子熟，找到他后告訴他，在我們趕到山坡之前，自己一個人先不要輕舉妄動！」
「沒問題——」易天寒鎮定一聲，隨後望着對面的百里玉笙，稍有擔心道，「但是這個女人怎麼辦？」
「交給我就行了……」蘇佳表情沉定道，「眼下比起寶藏和『滄神訣』，楊公子的安危是擺在第一位的，不能在這裏浪費太長時間，得盡量派人手分佈尋找楊公子的下落才是當務之急！」
「行，我明白了，蘇佳前輩你們自己要小心——」易天寒定聲答道，隨後施展輕功，往後方山坡的方向飛奔而去……
百里玉笙不想讓別人搶先，剛想轉身去追，卻又被蘇佳一發銀針攔住了去路。
「你跑什麼？咱們的事就在這裏解決……」蘇佳笑望着百里玉笙，「閑趣」說道，「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毒花魔女』，也是武林中通緝的頭號要犯之一，今日讓我蘇佳逮住了，你覺得你還想跑哪兒去？」
百里玉笙沒有說話，轉回頭直視着蘇佳——正如她之前所說，身為冷血殺手的自己，不管對面站着的人究竟是誰，自己都不會退縮。
「這些人，都是你殺的嗎……」蘇佳略微環顧了四周的屍體，不禁冷言調侃道，「我承認，他們為奪寶藏互相暗算，確實非為君子之風；但你僅憑一人之力殺害武林眾生，這勁頭就有點猛了哈……」
百里玉笙沉默不言，她知道自己今日沒有退路，二話不說，「毒花劍」微微抬起，劍鋒直指蘇佳。
「當心啊——」吳默望着眼前的狀況，忍着身體創痛大喊道。
「放心，就算她是聞名江湖的『毒花魔女』，也難以在我手上過招……」蘇佳十分自通道，「不過正好，上次在『鬼門崖』沒有逮到你們『毒花教』的人，今天抓住個活的，還是武林頭號要犯，我說什麼也要親手將你正法！」
但其實吳默擔心的並不是蘇佳，而是百里玉笙，因為他很清楚，百里玉笙就算再厲害，也決計不可能是蘇佳的對手。
百里玉笙兩眼凝視，她很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女俠」蘇佳，想憑自己的實力打敗她，幾乎沒有任何勝算。但也許是內心的篤定，亦或是對命運的不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百里玉笙即使送命在此，身為殺手的自己，也絕不會退卻半步……
「噌——」驚劍一響，百里玉笙「毒花」四起，「月花影」再顯風嘯，正朝蘇佳面門殺去。
蘇佳所見淡定自若，「鬼刀」微微一指，霎時一道驚魂飛出——「鬼影魑魅」沖鳴而現，彷彿刺天神芒幻化的魔宗，一尊黑色的「魔影」捲起萬千風塵，四弒間正朝百里玉笙襲去。
剎那間，彷彿感受到魔鬼的驚壓，百里玉笙心口頓時一陣絞痛，似乎像是被「鬼爪」侵蝕一般，讓自己窒息難耐無法使力。「月花影」劍法雖然驚懾，但在蘇佳的「斷魂刀法」面前，就好像風中殘燭，輕輕搖曳一式交殺，瞬間灰飛煙滅。
「鬼影魑魅」狂如驟嵐，且愈過身前愈加強烈，百里玉笙一時彷彿被刀芒幻化的「鬼影」全然吞噬，渾身上下使不上力，且有萬千刀絞在全身撕纏。
「額啊！——」終於，百里玉笙承受不住蘇佳刀芒的衝擊，慘叫痛喊一聲，彷彿剎那間渾身全部負傷，痛苦落倒而去……
簡單一式便已看出差距，蘇佳的「斷魂刀法」確實名不虛傳，即使是百里玉笙這樣的「絕世殺手」，在蘇佳面前過招，也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好……好厲害……」第一次近距離見到傳說中蘇佳前輩的武功，吳默忍不住驚嘆一聲，但同時也擔心百里玉笙的安危——蘇佳的決心是顯然意見的，今天為了逮住「毒花教」的人，親手廢了甚至殺了對方都有可能。吳默當然不希望百里玉笙死在蘇佳手裏，因為他還有話想要和百里玉笙說……
「劍法不錯，挺有魄力，不得不說這麼年輕就有這麼犀利的武功，你一個女孩子確實不簡單……」蘇佳輕鬆壓制百里玉笙后，微微一笑道，「不過倒霉的是，你今天遇上了我，你的身份又是萬人嫉惡的『毒花魔女』，就算你寧死不屈不能抓你活口，為武林掃除禍亂殺了你，我還是有這個本事的……」
「嗯……」百里玉笙忍痛站起，她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蘇佳的對手，但是今日『毒花教』只有自己一人行動，事已至此除了搏命，也沒有任何的退路。
「你的眼神倒是很倔強，一點都不服輸啊……」蘇佳透過面具看到了對方的眼神，不禁嘀咕道，「說好聽點，倒是有我年輕時的影子……不過不好意思，今天身為惡人的你，必須得做好喪命的覺悟——」
「我不會放棄……」百里玉笙緊咬着牙關，哪怕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不可能戰勝的對手，自己依舊選擇戰到最後，振振說道，「今天就當是拼了，看命運的抉擇如何——如果我今日死在你蘇佳前輩的手中，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好，看來你為人倒是挺正直的，敢作敢當，至少比那些暗中勾心鬥角互相利用的武林妄徒強多了……」蘇佳笑了笑，隨即指刀說道，「那我就從你的意思，給你個痛快……」
說完，蘇佳手中的「鬼芒」，黑光利刃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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