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已然成了本能
「呵……」
失神間，一聲低低的笑聲，從懷中人傳來。
慕九歌陡然一僵，不可思議的看着懷裏垂著的頭，雨聲嘩啦啦的響着，那低低的一聲笑，就像是聽錯了的幻覺。
可是，她卻又莫名的篤定，是真的聽見了。
她眼神劇烈的顫，不可思議的看着懷裏的男子，「雲長淵？」
「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叫我師父。」
男人的聲音黯啞，虛弱，卻透着絲絲愉悅。
慕九歌驚愕的僵住，「你沒死？」
怎麼可能，她一劍穿心，就是大羅神仙也不可能活着。
雲長淵動作緩慢的抬頭，便是那般自然的靠在慕九歌的懷裏。
他不緩不慢，輕輕地說，「你不曾發現，自己刺偏了么？」
「不可能，我刺的就是心臟。」
「卻不是心臟最緊要的地方。」雲長淵拉着她的小手，按在自己的傷口處，「你給我留了一線生機。」
慕九歌的精神力，在剎那之間便清楚的感覺到了傷口的位置。
如同雲長淵所說，給他留了一線生機。
她竟真的沒有下狠手！
她卻在欺騙自己殺了他……
「慕九歌，我說對了。」
縱然傷口血流不止，縱然重傷到僅是剩下一線生機，雲長淵的神色，卻那般輕鬆，「你捨不得殺我。」
「才沒有，我只是，只是……」
慕九歌懊惱的想辯解，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甚至無法反駁自己，被雲長淵說中了，她殺不了他。
即使機會就在眼前。
即使她握著匕首都能刺、穿他的心臟。
但是她便是會不自覺的留下一線生機，亦然無法補上致命一擊。
「何必狡辯呢，慕九歌，你自己也很清楚，你已經並非只是十萬年前的你，即使你壓制了今生記憶，今生的慕九歌，也還是影響着你。」
「守護我，已然成為你的本能。」
一字一句，都在摧毀著慕九歌堅不可摧的恨意高牆。
她以為自己十萬年的恨意，所向披靡，無所阻擋，只有不死不休，可是如今……
她竟然無法下手殺了雲長淵。
她竟然真的無法殺他。
慕九歌拒絕接受這樣的事實。
「雲長淵，你別以為今生的慕九歌愛過你，就可以成你的護身符，讓你可以為所欲為。前世的時候，我也愛過你，為你捨棄一切，用命來愛你，不比今生少。」
「前世的我，能拋棄愛，只剩下恨，今生只是還未經歷，終有一天，同樣也會幡然醒悟，只想殺你。」
到那個時候，再也不會有什麼本能，再也不會有什麼眷戀不舍，再也不會有一線生機。
雲長淵瞧着她憤怒的模樣，虛弱的視線那般從容，「幡然醒悟，也得你知曉今生之事，你壓着自己的記憶，便永遠不會有那一天。」
「恢復記憶，無論你是要殺我還是如何，都隨你。」
恢復記憶？
慕九歌滿眼森然，想着自己此生對雲長淵的痴纏，滿心追隨，她便是火冒三丈，這副痴傻的模樣，不就是前世的重演。
十萬年的她也對雲長淵這般，掏心掏肺。
若非經歷過眾神討伐、雲長淵的背叛、她的魂飛魄散，她已然不會將滿心的愛，化作滿腔的恨。
未曾經歷過，便不曾會明白。
可今生今世，雖然還未有眾神逼迫，可是墮神回來，神尊必然歸位，十萬年前的一切，又將會再來一次。
無論是前世今生，她只會，再一次淪落到同樣的處境、下場。
「雲長淵，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也會沒了記憶，來到這渺小的大陸來鎮守我，但是我，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
「我們之間，無論重新來過多少次，都只會是同樣的結局。」
……
慕九歌將命懸一線的雲長淵帶到了郊外一處無人的茅草屋。
她雖然極想殺他，可是卻又無法抗衡自己的本能的掙扎，沒下死手的那一瞬間，她便失去了機會。
無法眼睜睜看着他死。
可這樣的處境，卻又讓慕九歌無比懊惱。
讓雲長淵躺下之後，她便煩躁躁的出了茅草屋，看着外面翠綠的竹林，沒有半點欣賞的心思，反而是鋪天蓋地想要毀滅的念頭。
全部摧毀了，多好。
一抹紅衣飛舞，墨無殤飄然的落到了慕九歌的面前。
紅衣如花般盛開，絢爛奪目。
驚艷了人的視野。
「小九。」
墨無殤嘴角揚著笑容，將那張本就俊美無雙的臉，襯的更加勾魂奪魄。
便是慕九歌，極差的心情，在看見這樣一幅賞心悅目的畫面之後，也舒心了不少。
「你來做什麼？」
「陪你。」
墨無殤手中拿出一壺酒，「我們一起小酌幾杯？」
慕九歌隨手一揮，一套桌椅板凳就出現在了兩人面前，她隨意的便坐下。
墨無殤瞧著面前的座椅板凳，看着身後不遠的茅草屋，目光微暗。
他坐下之後，一人倒了一杯酒，幽幽的說，「你選在這裏喝酒，是為了方便照看雲長淵？」
慕九歌正要喝酒的動作陡然一頓。
片刻后，才將這杯酒喝下去，滿懷戾氣的說，「他現在重傷，一個山匪都能殺死他。」
「他死了，不正好如你所願。」
「他必須死在我的手裏。」
慕九歌想着，便是這樣的理由，所以才能允許雲長淵繼續活着。
而她，很快就會克服掉那點所謂的本能，殺了雲長淵。
墨無殤連喝了三杯，「小九，你這樣開心嗎？」
今日，是第二個人這般問她了。
慕九歌便覺得有些火大，「我只有未解的滿腔恨意，哪裏能開心得了？」
「可是曾經的你，很開心。」墨無殤凝着她，懷念著過去，「你恣意妄為，不畏懼滿天神佛，世間教條，凡事隨心而為。」
「你只做你想做的事情，任何事，也只尋一個自在，開懷。」
慕九歌聽着他的話，卻覺得像是在說另一個人。
她看着杯中蕩漾的酒，神色有些恍惚，「你說的，我都不記得了。」
她的記憶，是破碎的。
能記住的，只有雲長淵冷漠的背影，眾神的絞殺，世人的怨恨，還有她滿腔的憤怒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