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章 其實她全都知道

夜。

慕九歌從床上睜開眼睛，半點沒有迷糊之色，清醒的似乎從未真的入睡過。

她站起身來，悄然的出了寢殿。

按照記憶力的路線，她趁著夜深人靜，悄悄地來了當初神主帶她來過的萬空之地。

白天的時候，以逛逛為名，雲長淵帶着她將整個神宮各處都逛了一圈，她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能量波動。

這個時間，新星煉製已經過半，不可能能掩飾的如此完全。

她半點都感知不到，只因為新星不在那些地方。

她唯一沒有來的地方，就是萬空之地。

慕九歌看着面前漆黑的結界入口，心裏就像是爬著萬千隻螞蟻似的，讓她整顆心都很亂。

她從未如此優柔寡斷過。

迫切的要進去一看究竟，卻又害怕進去所見之景。

她站了許久，做了許多次心裏建設，才步伐緩慢的往前走去。

穿過結界。

往前一步，頓時步入了星空之海。

四周都是浩瀚的星辰，本該萬星璀璨，絢爛奪目，可是此刻所有的星辰卻黯淡無光，仿若隨時都會消失在這片夜幕之中。

衰亡之像。

慕九歌便覺得心裏難言的壓抑。

再往前走，在諸多暗淡的星辰中，有一顆星，卻與眾不同的明亮。

上面散發着耀眼的白光，聖潔，溫柔，是獨屬於雲長淵的氣息。

慕九歌飛身便走到了那顆星的面前，這顆星辰在她面前，只有拳頭那般大小。

但是它的光芒，卻霸道的很。

萬星的璀璨，都不如它絲毫耀眼。

毋庸置疑，這便是雲長淵用神魂獻祭凝結的那顆新星。

新星還未大成，但是已有了圓形，還有着強大無邊的力量和生機在蓬勃。

便已經是完成大半之多了。

待這顆星完全完成的時候，便是吸納全了雲長淵的全部神魂力量，也是雲長淵煙消雲散之跡。

慕九歌看着它，便寒了雙眸。

新星未成，此刻將它銷毀，雖然會讓雲長淵神魂受創，但是卻也能阻止他繼續獻祭。

他剩下的力量，也不足以再獻祭一次完整的新星。

這個計劃便只能被迫作罷。

所以，現在是她下手斬斷一切的最好機會。

慕九歌看着這顆新星，眼中散發着幽幽紅光，周身的魔氣在沸騰，與她緩緩揚起的手掌上。

——

新星有異！

黑暗中，雲長淵陡然睜開眼睛，目光犀利無比。

他瞬間從床榻上消失，下一瞬，便出現在了萬空之地的結界之外。

結界完好，並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迹。

那現如今在裏面動了新星的人，便不是硬闖的，而是結界允許通過的。

萬空之地的這道結界是認人的結界，能讓它同意通過的，整個大千世界，也就那麼寥寥幾個人。

長留，秋哲，還有……

小九！

雲長淵陡然意識到什麼，俊臉的臉上出現一抹慌亂，大步的跨入了結界之中。

萬星繚繞的星空中，他便看見，在一顆璀璨的新星面前，黑色的魔氣滔天盤旋，將新星從四面八方包裹，浸染，似乎要將它吞噬。

而魔氣的主人，獵獵白袍狂舞，臉色煞白如紙。

她看起來便虛弱到了極點，可是卻滿眼不放棄的決絕，咬着牙，死死的撐著，不斷的瘋狂輸出自己的力量。

「小九！」

雲長淵大步朝着她飛去。

立於狂舞的魔氣之中，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小九，別亂來……」

話說到一半，雲長淵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詫異的看着慕九歌，臉色驟變，「你在做什麼？快停下來！」

他以為她在毀滅新星。

可是觸及了才發現，她沒有毀滅新星，而是在往新星里灌輸她的精神力。

而這種灌輸，是不可逆的。

她的精神力灌輸多少，就會永久性的消失多少，再也無法恢復。

精神力是慕九歌的魂源中帶着的神力，是她的神根種子，她這般不管不顧的消耗，便是會直接斷掉自己的神源！

慕九歌看着雲長淵，憔悴的臉上，卻揚起一抹笑容。

「師父，我能幫你。」

她沒有神魂可以獻祭，只有魔魂，在這裏沒什麼用處。

但是她的精神力去可以，與新星融合，加快新星的生成。

以她的精神力填補的力量，便可以少消耗一部分師父的神魂，若是她能將新星煉至大成，師父就不用獻盡神魂。

他便還有活的機會。

看着慕九歌咬牙付出的模樣，雲長淵便覺得心口處一陣陣的痛。

他的傻丫頭，為了他都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為了他，不計一切的在做着傻事。

「小九。」

雲長淵伸手，將慕九歌拉入懷裏，強行打斷了她的傳輸。

「師父，我還要繼續輸……」

雲長淵不顧她的掙扎，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那般的用力，用力的似乎要將她揉進骨血里。

他眼眶有着血絲在攀爬。

語氣低沉無奈，悲戚，「小九，別再傷害自己了，結局改變不了的。」

慕九歌的掙扎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似的，僵住了。

她的臉色發白，眼神劇烈恐懼的顫。

可怕的想法在心裏陡然炸開。

她不想承認，從一開始，就拒絕承認。

「師父，我的精神力很強大的，以我的精神力為補充，可以抵消你許多神魂力量的，我可以幫你的，我可以救你的。」

越說，她聲音的哽咽程度就越濃，便是那無法抑制的絕望悲傷將她整個人徹底吞噬。

雲長淵心疼的將她抱得更緊。

他在她耳邊很輕很輕的問，「你都猜到了，是么？」

雖然是問，語氣卻是篤定的。

更像是應證了慕九歌心裏那個她不願意相信的猜測，答案。

她都猜到了。

師父也承認了。

不管她現在做什麼，結局都不會更改，她無法阻止師父犧牲自己，因為師父本身……

就是要消亡的……

心臟像是被手掌要捏碎了似的，難受的讓她窒息。

慕九歌緊緊地抓着雲長淵的衣服，拚命搖頭，「我什麼都沒有猜到，師父，我要救你，我可以救你的，我一定可以的。」

她的聲音哽咽的越發厲害，便是崩潰的大哭。

越是哭喊著不相信，越是滿口都是希望，她心裏就卻是清楚的知道，師父的消亡不可逆轉，不可拯救。

十萬年前，她雖然魔力強大，但是設世未深，看不懂神主的深情。

如今，歷經前世今生，慕九歌早就活成了油條，對雲長淵的性情，更是從骨子裏的熟悉。

這種熟悉，讓她知道，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雲長淵才會用獻祭自己的神魂，來拯救這個隕落的大千世界。

他不是沒有別的辦法，而是這個辦法，是眼下最便宜的辦法。

因為，不可逆轉的消亡已經到了，便是在消亡前，用神魂獻祭製造新星，還能順便救一救大千世界。

一舉兩得。

慕九歌從白薇告訴她神主要獻祭自己的時候，便隱約已經猜到了，只是她不願意承認，總還想抓着一點點僥倖。

可是當見到這顆半成的新星時，她幾乎快無法欺騙自己了。

師父即將消亡了……

誰也無法拯救……

誰也無法阻止……

慕九歌用精神力來彌補新星，便只是為了，為了能讓師父多留一段時日……

內心最深處的目的，連她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目的。

那般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