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二十三章 亂世奸雄,骨子裏仍是亡命賭徒

五百二十三章 亂世奸雄,骨子裏仍是亡命賭徒

朱溫的聲音在節堂中回蕩著,聽得在場一眾將官心中仍不由有些發顫。畢竟這些年來,他們效命的帝君不但行跡愈發荒唐,這次出徵用兵,慍怒時動輒殺人的現象也是愈發嚴重。

而陛下的心腹謀臣敬翔,以往幾乎也不會隨軍征討,他更善於處理政事,畢竟本國治下尚需要有重臣主持穩定局勢...那麼除了那敬翔之外,誰眼下要是稍惹得朱溫不快,那麼朱溫喝令斬落的屠刀,隨時也將會落到他的脖頸上。

「李天衢占我中原,方今魏國兵強馬壯,是以我軍東出潼關,他親自統領大軍前來全無顧忌。而分兵襲擾,該派出的軍旅都已派出,朕如今據弘農力抗李天衢敵軍主力,想必李克用那廝不出數日光景,也將抵至此處,而我軍再無援手,若要克敵制勝,也唯有兵行險著了......」

朱溫一面說着,一面又眯著雙眼,打量在場眾人臉上神情:

「所以朕意已決,趁著這幾日交鋒觀望,既大致能確定李天衢行營大帳的位置...我軍當趁夜襲營,在魏國軍寨內到處製造混亂,再趁機襲殺李天衢!」

而朱溫此言一出,節堂當中大多將領神情立變。既然是魏國帝君御駕親至,守備必然十分森嚴,而且對方倘若早就有所防備,夜襲無法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那麼擔負襲營重任的將官,只怕要往龍潭虎穴裏面跳相比也沒什麼區別。

陛下這些時日愈發偏執,趁夜襲營之舉也未免有欠妥當,也不知是誰要領受這般差遣,只怕是凶多吉少......

在場有些將領正心下腹誹之時,朱溫忽的把臉一沉,厲聲喝問,語氣中已帶着幾分殺意:

「怎麼?當日出兵之時,你們口口聲聲的說誓要奪回失地,與魏國決一死戰。也情願死戰到底,以報答朕浩蕩皇恩,眼下卻要反悔不成!?」

不少軍將聞言,驚得身上登時滲出一層冷汗,不覺面色也有些發白,更無一人敢出言質疑朱溫,也只得大表忠心,連稱陛下旨意,臣等自然不敢違背。

而朱溫打量面前眾將的目光雖然已然陰冷,他語氣略微放緩,繼而又道:

「你們也無須顧慮,到底是誰又會被朕勒令要身赴險地。今日趁夜襲營,朕要派出的不止是一撥軍旅。除了留兩萬兵馬把守弘農城關,其餘諸部各按朕旨意行事。

先行部曲,殺入魏軍連營各處製造混亂。再派一撥精銳騎軍,直搗敵營大帳,務必儘快搜尋李天衢蹤跡取其項上人頭。就算一撥騎軍失利,由朕親自督軍,還會派出第二撥、第三撥...直至統領全軍掩殺,

兵鋒所向,只顧襲殺李天衢這個朕的畢生之敵!」

發動夜襲,意圖直取敵國君主性命古往今來的戰例固然不少,但是通常趁夜襲營的軍隊規模往往不會很大。畢竟襲營若要成功,不但要兼備熟識地形、辨明道路、軍隊的執行力與組織性,部隊夜間戰事演練是否足夠...等諸多因素,最為很重要的一點則是敵方會不會有所防備。

然而按朱溫的打算,他不但準備派遣奇兵襲營,更是已經做好將七八萬兵力都投入進夜襲戰的準備。而能殲滅多少敵軍,又將付出多大的代價,朱溫不在乎,他如此謀划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取李天衢的性命。

因為朱溫也意識到,自己不得以只能儘快與李天衢進行決戰的最重要因由,就是因為這個死敵更為年輕,而自己的子嗣,只怕更不是他的對手...然而只要李天衢一死,魏國後繼無人的隱患,也將會比他梁國更為嚴重。

畢竟自己的親兒義子當中,朱友文很早便出仕輔助軍務,而次子朱友珪也已年過二十,三子朱友貞十六七歲的年紀...反觀李天衢從來就未曾收過一個義兒,而他膝下親生的子嗣普遍年幼識淺、少不經事。

在這般亂世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朱溫不信會有什麼託孤大臣會扶植培養李天衢的後人中興霸業。只要他一死,魏國諸方權臣想必也會為篡位奪權,必定內部大亂。屆時就算有雄師百萬,完全陷入進內鬥當中,所有手握軍權的將帥也就只有穩定國內,亦或圖謀如唐末時節那般意圖擁兵自立...那樣的話短期內無法對梁國構成威脅,乃至仍有殺回中原的可能。

至於從長遠考慮,朱溫知道哪怕他冒險能夠成事,恐怕也會白白的便宜了他另外一個死敵李克用,而且聽聞他那次子李存勖智勇兼備,有雄主之才,似乎遠勝於自己膝下子嗣...可事到如今,兩害相較取其輕,比起李克用父子,雄霸中原的李天衢更應該儘快除掉!

更何況,就算魏國內部大亂,而讓晉國有可乘之機南侵中原...那麼對抗梁國的聯盟勢力也將徹底瓦解。魏國統掌一方藩鎮的名將眾多,也絕對不會容許晉國輕易佔據他們打下的江山基業,屆時中原越亂越好,死的人越多越好!因為到了那個時候,梁國也終於會有坐收漁翁之利的機會!

哪怕比起當初自據一方的政權更為鬆散的諸藩割據時節,天下諸國兼并周邊藩鎮,諸地百姓起碼相較唐末時生計相對安穩了許多。朱溫知道自己勢必要一舉襲殺李天衢,如若得償所願,那麼天下勢必掀起腥風血雨,又將生靈塗炭...可既非朱氏梁朝治下子民,以朱溫的秉性,又怎會體恤天下蒼生的死活!?

恰恰相反,朱溫忽的又體會到一種久違的愉悅感,直讓他感覺到血脈僨張。這種感覺,彷彿又待他回到了年少時於徐州蕭縣劉崇家做個傭工,卻因賭紅了眼,便偷了東家的鍋急着要去翻本的那段時日......

朱溫知道當年若不是東家老母出面求情,單憑盜取主人家財物放賭的罪責,他便有可能會被治罪打殘,自己的老母與兩位兄長也有可能被逐出莊院,再難尋覓生計...但是他照樣要賭要博,可是那種勝則扭轉乾坤、敗則一蹶不振的感覺,哪怕朱溫弒殺唐廷皇帝,於登基前夕尚要耍錢好賭,可是那種極度刺激的快感,他也很少能夠體會得到了。

因為被逼到絕境時,那种放手一搏的刺激,反而更會朱溫心中生出一股病態的愉悅感。

然而朕當年賭的,不過只是幾十、百來枚開元通寶,然而如今這番豪賭的賭資,卻是要為我朱家爭得整個天下......

忽然間,廳堂中位於前列那些肅立垂首的梁軍將領,不由面露詫異之色,並悄然抬起頭來偷瞄朱溫的表情,因為他們似乎聽見一陣古怪的笑聲傳入自己的耳中。

而當那些梁軍將領小心翼翼的打量朱溫神情時,就見他們所效力的梁朝帝君不但面色陰沉猙獰,眉宇間還透出幾分癲狂...當朱溫抬起頭來,臉上再顯露出的表情,似乎與那些在賭桌上早已眼紅髮狂,不惜賭妻、賭女、賭命的賭徒也沒什麼分別:

「爾等按朕調遣,就今夜準備夜襲魏軍連營,務必要取李天衢首級。軍令調遣毋須謹遵旨意,如有違背不遵,亦或督戰不力者...非但人頭不保,一應家眷親族,也盡數處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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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軍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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