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一十七章 這家子骨肉相殘的詛咒,還在持續著

六百一十七章 這家子骨肉相殘的詛咒,還在持續著

長安城,大明宮紫宸殿當中。方今梁國的帝君朱友貞,孤零零的一個人,正癱坐在龍椅前的玉階上。

御前侍衛,也都已奉旨從宮殿中離去。而若干宦官、宮女也只能在大殿門外苦苦的守候着。未經朱友貞召喚,他們也決計不敢貿然進去打擾。

畢竟近日以來,宮闈中人也都察覺到朱友貞這些時日愈發的喜怒無常。倘若稍惹他不快,則未嘗不會招致來殺身之禍......

紫宸殿的門窗都封堵得嚴嚴實實,唯有幾縷眼光從稱呼縫隙間透射進來,使得殿內似乎充斥着沉重、陰森、壓抑的氣氛。

而朱友貞獃獃瞪視着前方,手持的寶劍雖未出鞘,也被杵在冰冷的地表上。而他面色陰滲滲的,那副神情...不但有幾分他父親朱溫動了殺心時的模樣,甚至也與當初率部沖入浴堂殿中,致使手下弒父的兄長朱友珪有幾分相似......

本來朱友貞容貌儀錶生得還算端正俊朗,也常好與儒士來往。但是比起朱友文、朱友珪等兄長,他性格更為內向低調,時常沉默寡言,至於父親朱溫,也從未曾將他視為梁國的繼承者。

即便自己終究還是坐上了梁國的皇位,朱友貞平常與朝中臣子相處,也儘可能的要扮出副隨和開明的模樣。可是如今他面色陰沉得駭人,眼中不但凶芒畢露,臉上神情竟也透著幾分癲狂。

因為朱友貞已經下旨,調度龍虎、控鶴等御前禁衛軍旅,而做出了一個與他原本史載軌跡如出一轍的決定:

本來於後梁將亡之際,朱友貞卻還在擔心宗室趁機作亂篡位,所以下令將他的親生兄弟盡數處死!

梁國宗室,經歷朱友珪弒父篡位,以及朱友珪除兄登基之後,他還要對血親兄弟痛下殺手的理由則是:

李天衢、李存勖雙方几乎在同一時刻起兵侵攻之際,梁國內部,竟又有惠王朱友能、衡王朱友諒、邵王朱友誨意圖謀反,卻終究走漏了聲息,三人都被罷黜爵位,而被幽禁關押了起來。

朱友能與朱友諒、朱友誨本來並非朱溫之子,而是梁國開國太祖的兄長朱全昱的親生骨肉。只是比起他們那老實巴交的父親,他們哥仨卻是野心不小,眼見他們的叔父朱溫這一脈朱友裕早亡、朱友珪弒父,而如今在位的朱友貞暗弱無能...遂動了由朱家長兄一脈篡權奪位的念頭。

雖然有驚無險的撲滅了叛亂,但是這也刺激到了朱友貞最為敏感的神經。梁國皇位更迭,都是通過弒父殺兄過渡的,如今又輪到了自家堂兄弟也要謀反,這也讓朱友貞立刻意識到:

朕不是還有幾個親生兄弟么?有朝一日,他們不也會因為覬覦皇位,而意圖加害於朕?

比起自己的父親朱溫,乃至二哥朱友珪,朱友貞身為人君的致命缺陷反而更多:優柔寡斷,意志不堅容易被人利用,過分敏感,而心理抗壓能力又極差...而朝中臣子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朱友貞隱約也能感覺到,若是與父親朱溫比較,做為一國之君,他更像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終日的焦慮與挫敗感,便已經把朱友貞逼到快要發瘋,所以他需要趙岩、段凝等「善解人意」的股肱心腹為他排憂解難。然而魏、晉兩大強敵揮軍殺入腹地,亡國之危近在眼前,卻又趕上了朱家宗室子弟意圖謀反篡位...內憂外患,終於綳斷了朱友貞最後一根試圖保持理性的神經,他也已徹底崩潰了......

人如果被逼到癲狂發瘋的份上,往往也很容易做出極端偏激的決定。所以疑心猜忌血親兄弟也將會謀害自己的朱友貞,

便下旨詔令:

朱友能等堂兄弟三人雖意欲謀反證據確鑿,但是按朱溫遺命善待伯父子嗣,繼續幽禁看押,反而留着不殺;可是朱友璋、朱友雍、朱友徽、朱友孜這四個梁國太祖直系子嗣,如今魏國大軍壓境,為避免另有朝臣意圖趁機擁立宗室子作亂逼宮、意圖奪權,則悉數賜三尺白綾絞死!

當龍虎、控鶴二都指揮使臨旨而去,帶兵分別撲往各處藩王府邸之後,朱友貞就一直坐在玉階上愣怔出神,過了良久,他忽的嗬嗬怪笑了幾聲,隨即以一種極為陰森古怪的口吻喃喃念道:

「朱友珪弒殺父皇,而他終究也因朕興師討伐而伏誅敗亡...又焉知其他皇弟不會效法?晉王李存勖勢必要滅我朱家國祚,而魏帝李天衢麾下諸路軍旅連奪數州,段愛卿只怕也未必能力挽狂瀾......

我大梁危在旦夕,而父皇的基業倘若終究是保不住了...覆巢之下無完卵,待魏、晉大軍攻破長安時,不止是朕,你們終究還是要死;可我梁朝國祚倘若能得以延續,你們到底還是要讓朕寢食難安...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也怪不得朕不念兄弟情分了......」

皇城本來與大明宮、興慶宮統稱三大內的太極宮當中,有一處宮宇喚作掖庭宮,本來於唐朝時節供宮女居住,還是關禁犯罪官僚家屬婦女迭配為奴的去處。然而高聳的宮牆當中,卻有凄厲的哭喊聲不絕於耳,其中忽然又有一個男子悲憤恚怒的吶喊聲驟然響起:

「大膽!你這干軍漢分明是假傳聖旨,挾制孤至此,竟敢意欲加害宗室子!孤不信陛下要處死自家兄弟手足,我等又無罪過...這分明是有姦邪意圖暗害宗室親王,孤不服...孤要面見陛下!」

忿聲吶喊那人,看起來也不過是青壯年紀。然而身為朱溫膝下第五子的福王朱友璋,好歹也到了出仕做官的年紀。

然而如今的梁國卻一直龜縮於關中地界,朱友璋沒有機會被外調統掌藩鎮,他的年紀又與方今梁國帝君最為接近...朱友貞既然不惜對自己的親兄弟下毒手,而消除威脅到他皇位的隱患,那麼要殺的首選目標,也正是他朱友璋。

幾條白綾,也被朱友璋劈手奪取撕扯一番,又被狠狠丟在了地上。畢竟是梁國宗室子弟的身份,不宜見血還要留個全屍,朱友貞遂下旨命朱友璋等四個親生兄弟掖庭宮內一處房舍內上吊自裁。可平白無故被自己的親生兄長處以死罪...朱友璋氣得滿臉漲紅,胸膛劇烈起伏着,也擺出副要拚命的架勢,又怎肯乖乖的上吊自盡?

然而朱友璋的周圍,還有數百禁衛軍卒持刃相向。一名隸屬於御前龍虎軍的指揮使踱步走出身來,他非但毫不理會癱在地上哭嚎求饒的朱友雍、朱友徽、朱友孜三人,望向怒目瞪視的朱友璋面色也極是冷漠,就如同正瞧著個死人一般...而那指揮使,很快便沉聲說道:

「康王殿下,陛下詔令已宣讀過了,您卻當真要抗旨不成?到底皇命不可違,只怕卑職也只有得罪了。畢竟陛下下詔之時,也已曾曉諭龍虎、控鶴兩都軍士,倘若康王等幾位宗室子弟耽擱抗拒,而不肯以白綾自縊...那便須由卑職送幾位殿下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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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軍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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