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為誰，而賣命
一時之間，營帳寂靜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躺在床榻上的寧辰。
只見他眼皮動了動，眉頭緊鎖，神情痛苦，夢境似乎不大美好。
極度不安與扭曲的神情叫人看得感同身受，不由跟着痛苦，難受，但卻沒人敢上前叫醒寧辰。
因為站在最近的那兩位都無動於衷，其他人怎敢輕舉妄動呢?
漸漸地，被噩夢纏身的寧辰像是痛苦到了極點，時而發出憤怒的低吼聲，眾人也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營帳氣氛一度凝滯
就在眾人以為快要在這壓抑的氛圍里窒息時，寧辰忽地睜開了雙眼，眼底還有未散去的戾氣。
在慕容瑾和青衫身後的軍醫見狀不由難以置信地驚呼:「醒了！」
隨即目光不由放在他跟前的慕容瑾的背影，眼裏帶着震驚與尊敬。
眾人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全都忍不住伸長脖子想見證這一幕。
而寧辰則是好一會兒眼睛才恢復了清明，轉動着眼珠子看着站在床邊的人。
慕容瑾見狀上前一步，帶淡淡的笑意問寧辰:
「有覺得哪裏不適嗎？」
寧辰張了張嘴唇，發現嗓子幹得跟火燒一樣，想要發出聲音便火燎得生疼，可他還是艱難開口地問慕容瑾:
「你怎麼在這？」
聲音沙啞到了極點，卻還聽得出他那略帶憤怒的語氣。
慕容瑾見狀挑了挑眉，上前把他的手腕反過來，食指與中指便搭在了他的脈搏處。
一邊替寧辰把脈，一邊淡淡地說:
「我不在這，你能醒來嗎？」
身後的小七雖看不清此時的情形，但卻聽得到他們的對話，感覺到兩人之間微妙緊張的氣氛，於是忍不住開口提醒寧辰:
「王爺，是燕王妃救了您呢！」
寧辰聞言身子細微抖動了一下，頓時，把注意力全都放在自己的手腕上，能感受到木慕容瑾那兩指指腹的淡淡暖意。
心中亦是一暖，但也只是一瞬，寧辰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扎到一樣猛的縮回自己的手，啞著嗓子喊道:
「我不需要！」
因為寧辰猝不及防地縮回手，慕容瑾那兩指還僵在原地，場面有些尷尬。
眾人再次屏息，噤聲看着他們二人。
慕容瑾只是微怔便收回手，彷彿剛剛不愉快的場面沒有發生過。
而寧辰卻沒有那麼平靜，他睜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慕容瑾，眼裏迸發出憤怒的火光。
他前腳被蕭衍打傷，後腳卻被慕容瑾救了，夫妻倆一人傷他一人醫治他，不是很諷刺嗎？
慕容瑾對上了寧辰那除了怒意還有一些別的複雜情緒的雙眸，勾了勾嘴角，笑意卻未達眼底，清冷的聲音打破了這凝滯的氣氛:
「既然如此，辰親王何不放我回大蕭？」
音落，霎時，營帳內的氛圍已經不能用窒息來形容了，而是令人驚恐了。
接着便聽到寧辰冷笑一聲反問:「放了你？」
隨後對上慕容瑾那雙清冷卻醉人的眸子，怒不可遏地提高音量:
「想都別想！咳咳——」。
說完便劇烈地咳了起來，眾人見連忙上前，手忙腳亂地端茶倒水拍背。
一陣折騰后，寧辰才稍微平靜了些，可臉色卻是更加蒼白了。
見此情形，一直未開口的青衫皺着眉頭開口道:
「辰親王剛醒來，需要多加休息，在下先送燕王妃回營帳吧。」
慕容瑾聞言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挑眉應道:「那就有勞了。」
青衫伸手做出「請」的姿勢，慕容瑾便轉身，但只踏出一步，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偏過頭對床榻上的寧辰說:
「辰親王好生歇息，需要的時候讓人告訴本王妃一聲便可。」
寧辰怔了一下，意識到慕容瑾這話是針對他剛剛說的「我不需要！」，頓時想被點着的火藥一樣，沖着慕容瑾怒吼道:
「滾——」
慕容瑾從主營帳走出來時，嘴上還帶着未散去的笑意。
同時，便聽到身後穿來寧辰的怒聲:「本王不喝！」伴隨着「噼里啪啦」的聲響。
應該是摔了葯碗。
慕容瑾不由笑出聲來，引得青衫側目。
意識到自己還是個人質，身在敵營，慕容瑾斂了斂笑容，開口問落後於自己半步的青衫:
「該怎麼稱呼閣下呢？」
慕容瑾當然知道這青衣男子叫「青衫」，只是他能在北寧軍營駐地來去自如，而且地位僅在寧辰之下，慕容瑾對他的來歷或者他與寧辰之間合作的內容十分感興趣。
青衫像是聽不懂慕容瑾話里的另一層含義，面無表情地垂眸回道:
「『青衫』便可。」
慕容瑾似乎對青衫的答非所問早有預料，因此並不生氣，而是繼續問:
「你是大蕭人？」
青衫聞言腳上一頓，雖然立刻反應過來，但還是落後了慕容瑾一步，沉聲回道:「不是！」
雖然他很快便調整了自己的情緒，但是敏銳如慕容瑾，察覺到了他這一情緒波動，嘴勾了勾道:
「哦？聽口音也不像是大曆人。」
青衫注意到慕容瑾問的是「大曆人」，不是西涼人也不是北寧人。
大曆皇帝因二十多年前與大蕭的戰亂中痛失幼子而耿耿於懷，近年來不斷挑釁，若與忍辱負重十幾年北寧聯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青衫嘴角微不可見地往上揚了揚，答非所問道：
「燕王妃對在下是哪裏人很感興趣？」
慕容瑾聞言微怔，竟然能從一向面無表情的青衫口裏聽到帶有自戀色彩的話，不由笑了出來，連同聲音都帶着淡淡的笑意：
「本王妃只是好奇，你找上辰親王的目的。」
青衫走在距離慕容瑾身後一步，此時聽到她的輕笑聲，眸子沉了沉道：
「燕王妃還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慕容瑾缺恍若惘聞，自顧自地追問：
「是針對蕭衍？還是針對大蕭？」
若是針對蕭衍，慫恿一個國家攻打另一個國家，陣仗未免太大了？如果是針對大蕭……
就讓人不得不去猜疑那背後之人的身份與用意了。
青衫見慕容瑾不肯罷休的架勢，直截了當地說：
「燕王妃不必套在下的話，在下什麼都不會說的。」
慕容瑾聞言急剎住腳，身手敏捷地轉身抬頭問青衫：
「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青衫沒想到慕容瑾突然會有此行為，他雖然立刻剎住了腳步，但兩人此時離得極近，猝不及防地心跳加速起來。
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被放大的慕容瑾的臉，趕緊往後退了一大步，面無表情的臉有了裂痕，瞪着慕容瑾：
「你......」
慕容瑾卻帶着笑意，若無其事地追問他：「你在為誰賣命？」
青衫醬慕容瑾言笑晏晏的模樣，知道她是故意讓他失了方寸，於是咬牙切齒地警告：「燕王妃！」
慕容瑾聞言笑了笑，轉身繼續一邊往前走，一邊笑着說：「本王妃可不記得有你這麼個能幹的下屬。」
青衫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垂在身側緊握成拳的手這才鬆開，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跟了上去。
慕容瑾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頭也不回道：
「不過，倒是讓本王妃想起了一個人。」
說完便停下腳步，回頭看着青衫，青衫這回地迅速往後連退了三步，警惕地看着慕容瑾。
慕容瑾看他驚恐的行為，不由露出狡黠的笑容補充說道：
「你還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然後便自顧自地離開，留下錯愕的青衫。
這句話，是他剛剛跟慕容瑾說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