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人情，兌不了
站在床邊幫慕容瑾烤銀針的小凌，候着的莫南以及其他兩個手下並沒有聽到卿夜離壓低聲音說的這句話，但是即使離得遠，也能明顯能感受到，屋裏的氣氛一下變得凝滯。
只見慕容瑾給寧靈扎針的動作持續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繼續下一個動作，彷彿被點了穴一般。
卿夜離亦是從頭到尾都保持着替寧靈護住心脈的動作，只是那雙平時明媚動人的丹鳳眼，一直看着慕容瑾。
小凌與莫南離得最近，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之後，又重新把視線放在慕容瑾身上。
因為慕容瑾似乎反應了過來，把手從那銀針上收了回來，周遭氣氛似乎有所緩和，使人不由鬆了口氣。
之後眾人一頭霧水，但慕容瑾看上去神色並無異常，而卿夜離亦移開了視線，嘴角還掛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大約半炷香之後，慕容瑾熟練地把寧靈身上的銀針一一收回，抬眸看着卿夜離，扯了扯嘴角，「好了。」
卿夜離便放下了注入內力的手，拍着手從床榻上站了起來。
莫南和小凌見狀連忙上前扶著尚在昏迷的寧靈，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床榻上。
寧靈剛剛猶如白紙一般煞白的臉色，此時依舊蒼白，但總歸不會看上去隨時都可能停止呼吸。
連氣息也強了許多，至少能聽到她此時平穩的呼吸聲。
慕容瑾在婷兒端進來的銅盆里凈了手，然後接過小凌遞過來的手絹，不緩不急地擦着手上的水滴。
卿夜離坐在桌子旁邊，一邊飲茶一邊看着她輕緩的動作，平靜得彷彿她剛剛經歷的不是一場生與死的較量，只是替一個傷了風寒的病患號了脈。
若不是卿夜離替寧靈護住心脈，恐怕也會跟和在場的其他人一樣，以為慕容瑾不過是幫寧靈止了血，穩住了脈搏。
但卿夜離剛剛明顯地感受到了，有兩三次，寧靈的心跳有瞬間停止，是慕容瑾一次又一次地是她的心房重新跳動。
思及此，卿夜離便不由皺起了眉頭，放下茶杯問慕容瑾：
「計劃被打亂了，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計劃，指的當然是慕容瑾原本打算直接把寧靈送至城外，往北寧方向走的計劃。
慕容瑾把手絹遞給小凌，隨後也坐在了桌子旁，卿夜離便把倒好的一杯茶推到她跟前，她看了一眼跟前熱氣裊裊的茶，執起茶杯，抿了一口才回答：
「等她身子好了些再說吧！」
寧靈差點因此丟了性命，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是身子虛弱得很，若是強行趕路，恐怕會病倒在途中，若是稍有不慎，也有可能賠上性命。
所以，她需要養好身子才能回北寧，至於在哪裏養病？
慕容瑾眉頭微蹙，看着卿夜離，「她可能需要在夜笙坊帶一些時日，我會派人......」
卿夜離看着慕容瑾皺眉煩惱的模樣，心突然像被人揪住了一樣，跟着她皺起眉頭，對上慕容瑾那雙明亮的桃花眸，沉聲問：
「相信我嗎？」
「嗯？」慕容瑾怔了一下，不明白卿夜離突然這麼問是何意。
卿夜離看着她一會兒，隨後笑了起來，沖她眨了眨眼道：
「這事兒交給我吧。」
慕容瑾再次愣了，她只是想讓寧靈在夜笙坊養好身子。
因為蕭鸞最近盯燕王府盯得緊，更何況他如今還有個狡猾的林希，天牢裏假扮寧靈的人被揭穿是早晚的事兒，那不過是緩兵之計。
所以，她與蕭衍都不便親手安置寧靈，既然莫南急中生智把寧靈帶到夜笙坊，倒不如讓她直接在夜笙坊養病，避免暴露行蹤。
但慕容瑾沒想過，讓卿夜離收留寧靈，還幫她把寧靈完好無損地送回北寧。
可卿夜離說那話的時候，不是詢問的口氣，而是陳述語氣，說明他已經打算接手寧靈這個「燙手山芋」了。
這確實比她或者蕭衍親自處理，要安全也要方便得多，但這樣就把琉璃閣拖下水了。
慕容瑾想說些什麼，但慕容光觸及到卿夜離堅定的眼神，皺着眉頭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這個人情，她記下了。
最後，慕容瑾也只是對卿夜離說了聲，「多謝！」
卿夜離聽到慕容瑾答應，眼角彎了起來，若有所指道：
「別光說不練啊！」
慕容瑾聞言挑眉看着他，沒有言語。
卿夜離與她對視了一會兒，然後繳械投降，「算了，你早點回去吧！」
還是不要強人所難了。
慕容瑾看着他一下變得黯淡的神情，眉頭微蹙，但最終還是起身跟他道別：
「你也早點休息。」
莫南等人見狀便先告退去後門候着，屋裏一下便剩下卿夜離和慕容瑾，小凌和婷兒四人。
察覺到氛圍有些異樣，小凌與婷兒兩人相視一眼，然後默默地退了出去，在門口候着。
兩人對立而戰，卿夜離已經恢復了往常那迷死人不償命的笑臉，提醒慕容瑾：
「別忘了，欠我一個人情！」
慕容瑾見狀鬆了一口氣，笑着挑眉回到：
「只要我能做到的，隨時都可以兌換。」
音落便轉身，走了出去。
卿夜離並沒有再言語，亦沒有將她送到門口，只是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我想要的，一直都只有一個。
你有，但有什麼用？
你不會給我兌換的，慕容瑾！
慕容瑾回到燕王府，看着主屋依舊燈火通明，一進屋便看到坐在桌邊閉目養神的蕭衍，頓時心中一軟，放輕腳步走到他身邊。
蕭衍在慕容瑾進屋的時候便已經有所察覺，意識到有人接近，他睜開了雙眼，慕容瑾帶着溫柔的聲音便傳來：
「在等我？」
「嗯，如何？」蕭衍向慕容瑾伸手，慕容瑾笑着把手放在他手心，然後任由他用力把自己擁入懷裏。
剛剛沒有覺得，此時在蕭衍懷裏，慕容瑾才覺得累，於是三分之二身子都靠在了蕭衍身上。
鼻尖縈繞着蕭衍那特有的冰冷氣息，但卻讓她安心，於是她閉上雙眼，輕聲開口：
「再晚一炷香，我也無能為力了。現在替她行了針，孩子是沒了，但命到底保住了。」
蕭衍沉默了一會兒，「也好。」
「嗯。」慕容瑾靠在他的肩上，發出微弱的應聲。
蕭衍看着她疲倦的神色，有些心疼，「累了吧？我讓小凌準備了熱水，簡單洗漱一下？」
慕容瑾依舊輕輕地「嗯」了一聲，但沒有任何動作。
蕭衍看她此時像個小孩兒一樣，可愛得緊，忍不住開口逗她：
「這麼累？要不要本王幫王妃洗？」
慕容瑾聞言「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然後又猛地站了起來，丟下一句「我這就去！」
然後一邊往裏屋走走一邊喚小凌。
蕭衍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不由上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