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四章 軍心所向,由不得你不依

三百六十四章 軍心所向,由不得你不依

頭兩日,驚慌正要組織抵抗的宛丘守軍眼見從城外射來的,仍是勸降的兵檄,這才心下稍安。城頭上諸隊弓弩手,乃至操控巨弩的軍士力夫,也都無意反擊。哪怕仍有韓建的親信幕僚前來督戰喝令,守軍有意拖延的拈弓搭箭,校正床弩之際,城內施發兵檄的軍旅也已然按部就班的退守到了射程範圍之外。

這兩日內,會聚於宛丘城牆左近的將士交頭接耳,暗地裏來往的愈發頻繁,經議論得出的結論依然是:與李天衢兵戎相見,實在不值得。

然而韓建督令守城部眾仍要抵抗到底,第三日,李天衢所部攻城軍陣前列,便又橫列開十幾具投石炮具。沉重的石彈轟然拋飛出去,只幾輪攻勢,卻是集中砸在宛丘聳立的城牆上,看來也並沒有校準方位,而意圖朝着城頭上聚集的守軍將士予以猛烈的打擊。

雖是有驚無險,但守軍將士也發現城外大軍陣列開始徐徐調動。越來越多的重型攻城器械被排列在陣前,另有大批的步軍蓄勢待發。李天衢此舉,也無疑是要向宛丘守軍傳達出一個訊號:我眼下還沒有發動猛攻,但也不會一直等下去的。

先禮後兵,李天衢顧念當初的袍澤情誼,先是以安撫交涉,可如若不成,到底還是要使用強硬手段攻城的。

如此一來,宛丘守城將士心態更似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偏偏主掌藩鎮的韓建仍是不肯降從。再僵持下去,註定也只能要與李天衢兵戎相見,陳州舊部當中統掌兵權的幾員將官終於悄然會聚,合計如何部署,以避免與李天衢反目為敵......

宛丘北門,城門樓中,周圍也儘是陳州出身的軍士巡哨值守。他們各個神情警惕,只是比起城外結營紮寨的李天衢所部大軍,這些軍士防備的,卻好像是同樣身處於宛丘城內,個別從它處調撥而來的梁軍部曲。

城樓當中,搖曳的燈火之下?已經聚集了九名隸屬於忠武軍都將、營指揮使一級的武官。眼見周圍並無外人?其中一個生得絡腮鬍須的都將當即忿聲言道:

「如今的兗王,當年的李都將...俺可就曾在他帳下效過力!出城奇襲巢賊軍寨?還有那一年下來幾次在城頭上與敵軍白刃血戰?兗王或許不會記得,可全憑他指揮有方?又曾數度突陣殺敵救還回咱們弟兄性命,俺只怕當年便已戰死?哪裏還會有今日這般造化?

就算是此一時、彼一時?可這畢竟不是趙家三位恩官要與兗王反目為敵,咱們也是為勢所迫做了梁軍將兵。若要與當初的上官為敵,老子第一個不答應!難道就因為韓建那廝執迷不悟,我等弟兄便只得受驅使去與兗王廝殺?如此丟了性命?也太不值得!」

那都將話音未落,便立刻引起眾位一眾同袍連聲響應。旋即又有個營指揮使接茬道:

「那韓建雖然也的確善於治政,可他本為鎮國軍節度使,犯闕脅持昭宗皇帝,當初趙家恩官不也曾叱罵他大逆不道?而陛下......」

話說到一半?這營指揮使頓覺不該再尊呼朱溫,遂壓低了聲音?立刻改口說道:

「而那朱溫當初以勤王救駕的名義也要挾持天子,向韓建興師問罪。那韓建驚恐畏懼?不但降於朱溫,還將犯駕罪責盡推到節度副使李巨川身上。

也足見這廝寡恩薄義?實非值得投效的上官。就算朱溫當初有恩於我陳州?可是他的確得位不正?弒殺唐廷帝君與前朝公卿的手段也忒歹毒了些。

天水郡公因朱溫指使而被軟禁,隨後忿怨病故,咱們兄弟也是心知肚明,趙家那兩位恩官泉下有知,又會作何感想?相較於與咱們弟兄曾同生共死的兗王秉性,誰更值得我等賣命,這不是一目了然么?」

先有兩人表態,其餘將官踴躍發話,也儘是極力贊同。幾乎還沒出一刻的功夫,聚集起來密議合謀的陳州舊部將官,便已經打成了一致:開城迎李天衢入城,就此倒戈易幟,就算那韓建不肯,便聚眾趁夜殺入牙署!

戌時三刻,倒在卧榻上的韓建輾轉反側,仍舊難以入眠。李天衢大軍兵臨城下,他焦慮憂心,神經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而且看過李天衢派兵射入城郭的兵檄內容,韓建這才想起,這個殺到眼前的勁敵,當年也正是陳州宛丘的都將出身。

陳州舊部將士,又有多少人會被李天衢煽惑?韓建也無從知曉,他只知道長此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如果抓幾個有軍心動搖傾向的軍將以殺立威,就怕更會激起守城將士的排斥心思。畢竟當初向朱溫降服稱臣之後,鎮國軍藩鎮的嫡系軍旅,主要仍舊駐守本地,而他這個被空降過來的忠武軍節度使,現在麾下統掌的,絕大多數並非是由自己帶出來的兵。

好歹有了幾分睡意,韓建終於合眼,尋思著明日還須早些起來,關注李天衢又將會有何動作,對於宛丘守軍也須想出個恩威並施的對策...然而卧房之外,忽的隱隱喊殺聲穿入耳中,韓建登時便如受了驚的兔子一般,立刻從卧榻上竄起身來,他瞪大了雙眼,仔細側耳傾聽,陣陣殺聲卻愈發的清晰,倒讓韓建能夠確定這並不是幻聽!

「來...來人啊......到底何事喧嘩!?」

情急之下,韓建只著貼身小衣,半耷拉下去的髮髻還松蓬蓬一擺一晃着,眼下也顧不了那許多,他赤腳奔出了卧房,還沒奔出數步,驟然間便又聽見幾聲牙署幕僚、小吏僕從的驚呼求饒聲傳來!

韓建怔怔的光着腳又行出一段的距離,-直至來到牙署正門附近,又聽見外面激蕩的白刃相擊之聲不絕於耳,期間還夾雜着哀嚎慘叫聲響起。有幾聲慘嚎也讓韓建聽着有些耳熟,似乎也正是隨他一併前來忠武軍赴職的心腹牙將所發出的!

忽然間,牙署大門猛的被撞開,又有幾具屍首翻滾著倒將進來。韓建駭得驚呼一聲,連退數步,又見大批的軍卒魚貫而入,並立刻擎起手中寒芒霍霍的利刃,朝着自己這邊大踏步的涌了過來!

人數上佔據守軍當中大部分的陳州舊部將士,迅速控制住了宛丘各處城關,並且對從它處調撥而來得個別部曲突下殺手,立刻又將忠武軍治所牙署圍得個水泄不通。

而殺入府中的將士瞧見韓建,便連忙上前將其給制住,幾把明晃晃的鋼刀架在了韓建的脖子上,其中一員都將便厲聲喝道:

「韓節帥,非是我等貪生怕死、見利忘義,只是咱們弟兄本來就未曾打算棄唐而做這梁國的兵!姑念節帥雖赴任未久,好歹算是施政有方,我等遂也不害你的性命。只是韓節帥既然執迷要忠於朱溫,我等陳州舊部卻是不肯,如今也唯有得罪了。

眼下北門同袍已大開城門,接引兗王大軍入城,事已至此,也只得擒執韓節帥去見兗王...縱然你勒令我等徒勞抵抗,但陳州宛丘,乃至忠武軍藩鎮自此降從於兗王,此事已經註定,如今也由不得你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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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軍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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