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二. 年少春衫薄,暮見百里冰,才知此路不堪行

二百九十二. 年少春衫薄,暮見百里冰,才知此路不堪行

()殿中一片安靜,北堂尊越已經離開了,周圍寥無他人,鼎爐中剛剛才燒完的安神香散發出最後一點幽軟的氣味,乳白色的殘煙如同一縷遊絲,掙扎著從銅鼎的鏤空眼洞裏漏出來,游轉幾下,便徹底地再無聲息,唯有昏黃的宮燈還在靜靜地提供著不多的光和熱,但同時也在牆壁上扯出數片深深的陰影,北堂戎渡仰面平躺在床上,一條杭綢萬字福花的薄被嚴嚴實實地將他胸口以下的位置蓋住,北堂戎渡一隻手仍然還遮着眼睛,一動不動,半晌,那隻手忽然慢慢從眼部的位置上移開了,露出了整張面孔,那是一張原本極俊美精緻的臉,現在卻滿是濕漉漉的水漬,在光線中閃動着幽幽晶瑩的色澤,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張容顏在此刻雖然沒有明顯的變化,可是卻給人一種森冷漠然的味道,明明看上去肌膚還是那麼光潔細膩如玉,還是好似初雪一般的皎白明凈,但在眼下,卻彷彿多出了一絲令人心頭為之一緊的冰冷氣息。

北堂戎渡微微睜開雙目,他的瞳子濕潤,但只朝那一雙眼睛仔細一看,立刻就讓人渾身汗毛微微一凜,北堂戎渡的臉上恍惚浮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但下一刻,那隻在剛才還用來擋住眼睛的手就緊緊揪住了滿頭黑髮,北堂戎渡的五官微微扭曲著,彷彿有什麼莫大的痛苦讓他無法控制地將身體緩慢蜷縮起來,整個人就好象一隻蝦子,北堂戎渡伸手抱住自己的頭,死死咬住嘴唇,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鬆開了修長的十指,兩隻手掌探進被子裏面,然後又鑽進了貼身的褻褲,緩緩在胯間摸索著,他清楚地感受到從手上傳來的牛皮質感,並且摸到了上面用作裝飾的珠玉……體內在先前交`歡時造成的傷害還在一陣陣地作痛,然而卻根本比不上這種恥辱的束縛感,其實這件工具並沒有讓北堂戎渡的身體覺得有任何不舒服,但是它所代表的意義,卻像刀劍一般時時刻刻都在戳刺著北堂戎渡全身的每一寸肌膚,燈光下,北堂戎渡的一雙眼睛裏閃過絕望,同時卻又灼灼亮得可怕,這雙眸子原本純凈得好似泉水,透明得宛若空氣,看不到任何雜質,也從中找不到絲毫骯髒的東西,但此刻,卻幽深得探不到底。

北堂戎渡的雙手在褲子裏開始變得不住地顫抖,他微微別着頭,手指繼續往上摸去,最終摸到了一把小巧的金鎖,北堂戎渡的手指緊緊捏住這把鎖,指尖撫過光滑的表面,在這個時候,北堂戎渡忽然有一種很想閉上眼睛,很想要哭泣的感覺,他沒有理由讓自己忽略這件東西,無法不去介意北堂尊越將這個恥辱的象徵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這種行為,這樣的殘忍與無情,他一生都不會忘記……手指感受着指間那把金鎖的鮮明存在感,北堂戎渡臉上僵硬許久的肌肉忽然慢慢柔軟了下去,最終恢復了原樣,並且在嘴角彎出了一個分辨不清的微笑,他知道,從今天晚上開始,從北堂尊越親手將這件物事戴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單純只是想要重新抓回北堂尊越的感情的那個人了,身上遭受過的恥辱沒有那麼容易洗凈,這個東西拿下去很簡單,但拿不下心底的那把枷鎖,無論是因為怨恨還是痴愛,將一個人在極短的時間內從一個樣子蛻變成另一個樣子,竟然就是這麼簡單--只需要一把鎖。

北堂戎渡蜷縮在被窩裏,一聲也不吭,他並不是憤怒,因為即便是怒氣滔天,可是只要情緒發作之後,隨着時間的推移,就有足夠的餘地去逐漸冷靜下來,但羞辱卻是一種十分奇特的東西,決不僅僅只是一種表面上的情緒,事實上,它就如同一株詭異的植物,深深紮根在人心最陰暗的角落裏,一點一滴地蠶食著自尊……北堂戎渡心頭的屈辱感不斷翻騰,然後化作一絲絲滾燙的水氣,融進本來就一直濕潤着的雙目,蒙在眼珠表面,匯成兩行冰冷的淚意。

--花看半開,酒飲微醺,若即若離,似遠還近。即是說賞花的最佳時刻是含苞待放之時,喝酒則是在半醉之際才感覺最妙,凡事只達七八分處,才是最好最合適的,如果太足太滿,則往往就適得其反,如此,若是情意過於深重,就再也不能進退從容,也不會保持全然的理智,就好象北堂尊越,在情愛面前,其實已經是一個冷靜的瘋子了,無論他先前表現得多麼溫柔包容,但構建他血與肉的因子裏,卻還是藏着瘋狂的本性,至於北堂戎渡自己,又何嘗不是?

殿中極輕薄的紗幕忽然無風自動,淺青色近乎透明的芙蓉花紗幕微微拂動着,如同風皺春水一般,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淡淡的燈光投在上面,在光滑的地面間照出一片長長的黑色影子,那人站在素幃旁,一身錦衣裹住強健的身體,青絲流水般從臉側兩邊垂下,眼角風流,那模樣看着就不會是情深的人,可是世事卻又那麼無常,誰又能夠說得准呢,從金色眼眸深處透出來的目光默默地注視着榻上那個面朝床內,正縮成一團的人,眼神在並不明亮的燈光下看不分明,只有點點深沉倒映在裏面,未幾,終於暗暗嘆息一聲,走到榻前,高大的身子彎了下去,將手臂伸出,語氣如同從前那樣低沉而溫柔:「……怎麼了?」

北堂戎渡只聽見幾下極輕微的衣料窸窣聲響,隨即腰上一沉,一雙有力的手已從身後緊緊抱住了自己,北堂戎渡很清楚地看見那袖口處露出了兩隻修長的手,右面的大拇指上有綠瑩瑩的翡翠扳指,在燈光下幽碧如鬼火,那懷抱很溫暖,再熟悉不過,雖然抱得很緊,但很有分寸,給身上帶來的壓力並不大,肌肉結實的手臂極為從容地將自己圍了起來。北堂戎渡的眼皮有些顫抖,鼻子裏聞到一股好聞的味道,是屬於身後那個男人的氣息,明明那個人是在後面,根本看不到對方的臉,可是北堂戎渡卻忽然放縱自己軟弱了一瞬,委屈地流出淚來,在那雙手摟上自己腰身的同時,所有的強硬與不甘都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被這一刻的溫暖徹底淹沒,那個人抱着他,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滴在自己的手上,因此把手臂收得更緊,北堂戎渡的眼淚不聽使喚地從眼角滾出,只覺得對方的懷抱很緊,心臟像是快要裂開了一樣,難受得只想將它從胸腔里拽出,身後那人的長發垂在他的頸間,軟軟的觸感和香氣如此清晰……為什麼這個人在離開之後,還要再轉身回來?在自己最絕望最憤慨的時候,偏偏又要注入些許溫柔,讓整個人上不上,下不下,既不能完全恨透了,死心了,也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毫無芥蒂,他是故意的嗎,是故意把人殘忍地逼瘋踐踏,然後又抱在懷裏輕憐蜜愛地呵護?

--這個人就是一杯毒藥,明知道喝下去就是萬劫不復,可偏偏,卻還會那樣地甘之如飴……

北堂尊越彎著腰,自身後抱着蜷縮的北堂戎渡,和他一起靜靜地在光線中維持着一開始時的姿勢,掉在手上的水滴還在一顆一顆地濺落,掉得很慢,卻又彷彿不可停止,北堂尊越感受着透過衣裳傳來的淡淡溫度,嘆息的聲音從唇齒間低低逸出:「難道你不知道,朕還是擔心你,不願意與你分開,哪怕僅僅只是一會兒,也會讓朕覺得像是過了一百年那麼久……」北堂尊越把北堂戎渡肩上的頭髮用牙齒銜開,然後就對着這個人的耳朵,一字一字地道:「朕喜歡你,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這麼抱着你,你說,這要怎麼辦呢?戎渡?……還是現在好,現在這裏除了你和朕以外,什麼別的人都沒有,一個也沒有……戎渡,戎渡,朕怎麼這麼喜歡你。」

--是的,他真的是太喜歡了,近乎焚毀一切,他不了解這到底是因為什麼,或許這事情本身就是一個無解的難題,這種感情直白純粹到幾乎無法用語言描繪,並且一直都在不斷地加深,刻在了骨子裏,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這世上竟會有人可以讓他這樣不顧一切地愛着,甚至恨不能剜出心來放到對方面前,但有時候卻又想要徹底地佔有,甚至粗暴地強行傷害這個人。

北堂戎渡聽着男人在耳邊彷彿呢喃一般的話,臉上蜿蜒的水痕好象又多了一道,那聲音就在耳邊,但卻好象隔得那樣遠,彷彿是在遙不可及的彼岸,北堂戎渡緊抿著嘴,用力壓下嗓子裏幾乎聽不出來的低啞哽咽,明明心中是十分屈辱的,可竟然又是這樣地心痛難過,究竟是為什麼?然而北堂尊越卻似乎可以聽見他強行控制住的哽咽,因此低低嘆息的聲音在北堂戎渡耳畔響起,如同世間最溫柔的愛語,道:「這樣不好,雖然朕喜歡看你為了朕流淚,但是朕不願意見你這樣傷心……好了,你不用說話,只讓朕說給你聽就好,雖然你總是說一些讓朕不高興的話,做一些會令朕不高興的事情,但是朕卻還是要把你放在心上,不為別的,只因為你是北堂戎渡而已,是朕喜歡的人,朕這一輩子,只喜歡你一個人,再也裝不下旁人了。」

北堂尊越將雙手環得更緊密一些,從背後抱着兒子柔韌的身體,然後將面孔淺淺埋進對方那絲緞一般的發中,聲音沉沉:「不許你想着別人,只准想着朕一個……戎渡,你知不知道,當初朕在窗外看見你跟牧傾寒做那事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衝進去殺了他,而第二個念頭,就是心灰意懶,再也不想這麼被你折騰下去,可是朕原本以為朕可以做到,以為會漸漸好起來,但事實上,朕卻失算了,根本就行不通,朕沒法不去想你,那種明明你就在面前,朕卻還得表面上逼自己裝着若無其事,自己騙自己的做法,比一刀一刀的凌遲割肉更緩慢殘忍,讓朕快要受不住,根本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麼時候突然發瘋……」北堂尊越的面孔從兒子的黑髮中抬起,同時雙手也慢慢鬆開,然後撫著北堂戎渡的肩將他翻轉過來,那是一張正在流淚的臉,流着眼淚的樣子十分動人,那上面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北堂尊越的眼睛。北堂尊越撥開北堂戎渡的額發,讓那光潔的額頭露出來,靜靜地一直看着晶瑩的淚水蜿蜒下去,此時他眼中只滿滿地裝了面前這個正閉目無聲流淚的少年、他的孩子,別的什麼都看不見了,片刻之後,才俯身將薄唇輕柔地吻在了對方的額頭上,語氣極為柔和地說道:「戎渡,別哭……」

可是北堂戎渡卻沒有睜開眼睛看一看北堂尊越,因為他只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個男人,北堂尊越此刻那麼溫柔,一如既往地深情,與從前沒有任何區別,對方的手十分體貼,聲音也柔和似水,整個人都是極其溫柔的,沒有了先前的那些行為,好得不像是真的,可是不知道究竟為什麼,北堂戎渡卻有太多連自己都無法說清的複雜感受,使他只能選擇暫時不去面對這個人,但北堂尊越卻好象並不介意的樣子,一隻手輕撫著北堂戎渡的長發,道:「……是困了嗎。」男人自顧自地說着,側身躺在北堂戎渡的身旁,一條手臂搭上北堂戎渡的腰,半攬着他,然後用被子蓋住彼此,讓兩人的身體緊挨在一起,再無絲毫隔閡。

殿中深靜,只有燈光還在昏昏地亮着,北堂尊越的右手輕輕撫著懷裏北堂戎渡的脖根,只覺得那裏的肌膚柔嫩得就像是剛剛出鍋的豆腐,甚至都不敢太用力地去碰,這是他喜歡的人,身上每一寸肌膚每一個部位,都是屬於他的……北堂尊越的指尖滑過那脖子上的點點淤紅,這樣人為地盛開在雪白皮膚上的胭脂色,是磨礪所留下的印記,但就在這時,北堂戎渡卻按住了他不斷撫摩的手,仍然閉着眼不說話,北堂尊越見狀,也沒有強行將右手掙開,只是換作用唇去舔那些淤斑,牙齒輕柔地在上面啃咬,北堂戎渡肩膀一顫,但這種顫抖通過皮膚傳遞到北堂尊越的唇齒間時,只引來了更深更多的放肆,北堂尊越的手臂將北堂戎渡牢牢箍在自己懷裏,一面將北堂戎渡的裏衣往下扯開一些,露出大片的肌膚,脂玉一樣泛著柔和的光澤,北堂尊越的唇舌沿着鎖骨往下,深入半敞的衣內,在裏面重重舔過,北堂戎渡的身體微微弓起,卻不能推開這個男人,只聽見北堂尊越模糊的聲音從自己的胸前傳出:「……戎渡,朕現在還想要你。」北堂戎渡不出聲,在他看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麼再被弄上幾回也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但北堂尊越卻沒有繼續下去,而是狠狠在他胸前揉搓親吻了一陣,然後就重新抱他在懷,低語道:「……剛才在朕宮裏的時候,你就哭了……是朕弄得你很疼么。」

北堂戎渡緊緊咬着下唇,過了片刻,才語氣頗為平靜地道:「……不,我沒有事,我很好。」他說着,緩緩將自己的身體蜷縮在北堂尊越的懷裏,他很清楚自己此刻是多麼地怨恨這個人,可是他更知道自己究竟有多麼深愛着對方,即便是在他為了挽回彼此之間的感情而努力的時刻,北堂尊越突然給了他這樣巨大的打擊……二郎,這一切,總有一天,你會統統都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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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辦罷,至於其他的……谷刑,回頭先將名單給本王呈上來再說。」

偌大的殿中一片明亮璀璨,地面以塗金磚鋪設而成,被陽光一灑,把周圍都照得晃眼,大殿的最上方,一張方大的座位就擺放在正中,式樣古樸威嚴,整張王座大部分是由黃金鑄成,上面雕刻着張牙舞爪的蛟龍圖案,一眼望去,金燦燦地憑空給人以肅穆威嚴之感,不敢去直視,下首十餘名身穿各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恭敬立着,分別站在通往上首平台的紅色地毯兩側。

「……屬下知道了。」谷刑垂着手,應聲而喏,一面抬頭看向上首位置,就見那個坐在王座上的年輕男子目光深邃,神情平靜得近乎懾人,谷刑不知為何,只覺得渾身上下似乎微微一緊,內心深處泛起一絲本能的敬畏,遂無聲地朝着王座方向欠了欠身,低下了剛剛抬起的頭。

北堂戎渡坐在上首,將手中的一本公文合起,重新放回了面前的長案上,然後將兩手搭在了椅子扶手上,在剛剛接觸那扶手的一剎那,北堂戎渡的十根手指立刻就感覺到了一種堅硬的金屬質感,以及幾分微微的涼意,事實上這並不怎麼舒服,貴重的金座甚至還沒有木頭椅子用得舒適,但北堂戎渡明顯完全不在意,只因為這張沉重的王座象徵的是操縱成千上萬人生死命運的權力,這世上無數人都在夢寐以求,瘋狂追逐著這種東西,並且不惜為此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也許有人不理解這種趨之若騖的狂熱,但是當自己真正身處其中,感受到其他人匍匐在自己腳下時的敬畏,才會明白這個冰冷的王座,究竟有着什麼樣的巨大吸引力……

北堂戎渡神情平靜,唯有嘴角卻帶着一絲淡淡的微笑,修長雪白的手指緩緩撫摩著黃金扶手上的精緻花紋,心中卻在想着皇宮之中,北堂尊越常常坐着的那張椅子,那張龍椅比自己的這個王座更加巨大,也更加沉重,是世間所有人都要仰視的無上位置,然而真正可以坐在上面的人,永遠只有一個……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堅硬光滑的扶手,但同時,雙腿間卻明白無誤地感覺到柔韌結實的牛皮質感,北堂戎渡一雙藍色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強烈而複雜的異光,但這僅僅只是一瞬間而已,很快,他就恢復了尋常的模樣,既而從案上拿起另一本公文。

沈韓煙過來的時候,殿門閉着,隱約可以聽見裏頭的人聲,外面一個手執拂塵的大太監微微彎身,恭敬道:「……少君可是有什麼要事么?王爺正在與幾位大人議事,少君若是不急的話,便請等一等罷。」沈韓煙淡淡一笑,並不急切:「那麼,我便等一陣就是了。」幾乎就在他話音方落的同一時間,殿門忽然緩緩打開,一天一地的明光湧入,隨即一群官員魚貫而出,一眼瞧見了沈韓煙在側,就忙上前見禮,青年擺一擺手,示意不必,然後自己便跨入了殿中。

殿內深闊,光線十分明亮,沈韓煙緩緩步入,鞋底踏在塗金地面上寂寂無聲,北堂戎渡尚自坐着,見了他來,便微眯了雙眼,放下手裏正在收拾的公文,白凈細膩的面龐上,流露出一絲很自然的微笑,手指卻有些涼,像是在冷水裏浸過一樣,問道:「你怎麼來了……有事嗎。」

坐在上首的北堂戎渡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魅力,足以自傲的身材與容貌,配上剪裁合體的袍服,對任何人都能產生無法抵擋的吸引力,沈韓煙抬頭看他,眼神卻有一絲迷茫,他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人了,這張面孔一如既往地俊美無虞,充滿魅力,笑容也沒有變,並且這個人已經漸漸比以前更加強大,足以令人仰望的強大,擁有的權力和財富也越來越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沈韓煙卻隱約感覺到這個與他同床共枕多年的人,卻好象越來越陌生……

「……為什麼這樣看着本王。」北堂戎渡笑了一下,聲音平和,地面上印着陽光的影子,殿中有香氣淡淡縈繞。沈韓煙走上前,替他將案上的東西一一收拾整齊,微笑道:「哪有?」北堂戎渡輕輕『嗯』了一聲,並不起身,只道:「有事嗎?」沈韓煙靜靜片刻,並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伸手緩緩一捋袖口,清俊的面容上有片刻的遲疑,道:「……北堂,你近來已有多日不曾去瓊華宮,露兒好幾次來問我,說你怎麼不去看她……你若有時間的話,還是抽空兒去瞧瞧露兒罷,她很想你。」北堂戎渡聽了,一言不發,似乎是沒有聽清楚一般,唯有神色極為沉靜安詳,既而伸手拍一拍青年的手背,溫言道:「本王最近有些忙,有時間會去看她的。」

北堂戎渡說到這裏,頓一頓,語氣當中忽然充斥着一股只有自己才聽得出來的滯澀,道:「本王待會兒收拾一下,就要進宮去,父親他……有事情與本王說,今天晚上,可能是……不會回來了,你告訴佳期,本王明天就去看她。」北堂戎渡一面說着,一隻手卻已不由自主地在腰間的某個位置上緩緩按了一下,手指及處,隔着衣服明顯按到了一個小巧的硬物--是一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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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雲飛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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