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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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之所以成為奇迹,是因為它的概率小到基本遇不上。當然也不會被我遇上。

我擠出人潮湧動的報名大廳,心格外沉重。

雖說不再干記者后,我受的打擊就接二連三,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讓我灰心。我習慣性地走到垃圾桶旁,將捏了一路的易拉罐扔進去。

繼續向馬路上走,沒心情打車,腳走到酸痛。

身邊老有一輛車亦步亦趨,我莫名其妙,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周成生朝我按了一下喇叭,緩緩搖下車窗。

「柳小姐,回家嗎?我載你一程。」

我盯着他:「不用了,周先生。」其實沈紅玉的家,怎麼能算我的家。

周成生笑了笑:「上來,反正順路。」

我猶豫了半天,終於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但一坐進去我就後悔了,周成生的車裏放着清香劑,很濃很重的味道,我過去就對這種氣味非常排斥,聞到就覺得胃裏一陣陣不舒服。

「柳小姐今年多大了?」

我還沒回過神,就聽見周成生這樣問我。

這位大老闆還真客套,我道:「二十三了。」

周成生道:「很年輕啊。」

……我訕笑:「還好還好。」

周成生從後視鏡里瞥了我一眼,「柳小姐交男朋友了嗎?」

嗯?我突然覺得這周老闆問的似乎太多了。問年齡就算了,還管我交沒交男朋友?

我半天沒說話,這時候,周成生又從後視鏡看了我好幾眼,突然笑了笑道:「這麼漂亮,一定有了?」

那清香劑的氣味似乎更重了。我傻了一會兒,低頭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我突然想起我暫時不回沈紅玉那裏,您還是把車停下,我擠公共車走。」

周大老闆還是通過後視鏡看着我,馬路上車來車往,我真怕他的車開到不應該開的地方,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縮著肩膀。

周成生挑了挑眉毛,「噢」道:「柳小姐真是與眾不同,我還頭一次見到,有人大奔不坐,非要去擠公車。」

我被他挑眉毛的動作驚悚到了,僵坐半天才幹笑:「不好意思周老闆,我這人一向沒見識,大奔和桑塔納在我眼裏,都是長一樣的。」

去他的大奔,我快被這車裏的味道熏死了。

周成生卻好像興緻越來越高,眼裏有意味不明的光芒閃過:「哦?柳小姐真是質樸,像你這樣的女人,真是不多了。」

這人繞來繞去,說的都是些廢話。

我靠着椅背暈暈沉沉的,周成生狀似無意說道:「柳小姐身上的穿戴太簡約了,其實女孩子,應該好好打扮打扮。不然浪費了青春,多不好。」

我真想搗開車門衝下去,香味快要讓我吐出來了。看着後視鏡內周成生模糊不清的眼神,我終於意識到了其中玄機。

周成生眯眼眯的更深,笑道:「柳小姐怎麼不說話。」

我反而冷靜下來:「沒什麼,只是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什麼事?」

我面無表情坐在後座:「衣冠楚楚的不一定是人,還有禽獸。」

車猛地一個急剎車,停在路邊。周成生的目光陡然像釘子一樣,盯向了我。

我趁機開門,下車,轉身走開,一氣呵成。

甩著大步子穿過了三條街道,我終於忍不住,靠在一旁的電線桿上,大吐特吐起來。真是人倒霉的時候,就有一種招邪祟的體質。

我在心裏確定,柳翹白,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我想起我相親對象那張臉,沒錯,他是有一堆毛病不假,但或許,本來就不怎麼樣的我,配人家真說不定是我高攀了。

我越想吐的越厲害,越加覺得自己實在是悲慘的,現在是連家都不能回的地步。照這麼在馬路邊待下去,我覺得遲早要成為被圍觀一眾。

為了避免更悲慘的被觀賞的命運,我踉蹌著步子,朝站台走去。

也許我就是傳說中炮灰的命,連桃花,都是爛的。我想起宋哲生深情地對我說:「我喜歡你,我真是喜歡你。」

轉眼宋大官人就跟其他的鶯鶯燕燕海誓山盟去了。也許宋哲生的確太優秀,等我不再當記者又放棄了學業的時候,他就覺得我不再配得上他了。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宋哲生從來不讓我說,只要是有別人在場,他一定對我表現的萬分疏離。他說的是不想給我帶來麻煩,可後來再看,其實呢,哼,原來丫早就其心可居。

記得當時我的噁心程度,不下於此刻。

那之後多少年我都沒有再這個驕子,久到我都不敢置信。我曾以為我和宋哲生的是絕不會有見不到面的一天的,可真的自從那天起,平常時不時就晃到我面前的宋哲生,就蒸發了一樣。

我才知道,一個人要從你生命中消失,只要他有心,實在是太容易辦到的一件事。

這事兒我連沈紅玉都沒說,覺得丟人。每次回想起這段,我都覺得自己太傻帽。

要我嫁給那個暴發戶的時候,我還真想過宋哲生來救我,我就是沒出息。

宋哲生,那可是宋哲生,街坊鄰里誰不誇,我當時真以為他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可沒想到,他在情場上,卻不是個真君子。

想我此前人生中唯一一朵桃花,就讓我悔斷了肝腸,以後都有陰影。

等我回到沈宅,已經七暈八素。

我對自己說,我不能再住在紅玉家了,擠進不屬於自己的生活本身就是個錯誤,人要臉樹要皮,我難得發奮地想,倘若我此刻就順着命運漂流下去,我這輩子就完了。

紅玉踩着高跟鞋走到我面前,坐在沙發上,邊塗着指甲油:「又怎麼了?」

我咽了咽唾沫,覺得喉嚨里的腥味好了點:「紅玉……」

「嗯?」紅玉抬起頭,眼睛望着我。

我深吸一口氣,張開嘴。「依依呀呀咿咿……」

我那還有五塊錢就要欠費的手機,早不響晚不響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我接起來:「喂。」

「請問是柳翹白嗎?」

「……是。」

「我是XX大人事部的,今天你來我們這兒進行招生面試,馮教授很看好你,你看找個什麼時間,再過來一趟?」

……

……

……

好像從窗戶外飛來了什麼餡餅,狠狠把我砸中了。那種感覺,那種感覺,太不真實了。

沈紅玉奇怪地看着我捧著電話卻不說話,問:「誰啊?」

我哆哆嗦嗦捧着手機,生怕突然掉下來:「那個,好的,……您說,什麼時間?……」

「那就請你明天有空過來。」電話里說。

我把電話掛了,看着沈紅玉一臉的莫名其妙,覺得世界都輕飄飄了。

在我快走投無路的時候給我這麼大一塊餡餅,甚至在我正兒八經念書的時候都沒交過這樣的好運。

一路上我拚命回想我究竟做了什麼讓教授特別看好的事情,得出的答案是,零。雖然這麼想有點打擊我,但確實,在昨天那麼多高手環伺的場景下,我的表現非常糟糕,這幾年我沒長別的本事,就是有了點自知之明。

人逢喜事,我覺得校門口那個掃地的大爺沖我笑得異常親切,我想今天就算結果是失敗,我也甘願了。

可是從教務處出來,我激動的渾身都顫了。

從今天開始,我正式成了馮雲庭教授的入門弟子。

我不知道是怎麼走出來的,只知道最後耳朵里塞滿了馮教授的事迹。

導師是心理分析專業,如果說招生的幾位教授都是泰斗,那麼馮教授就是泰斗中的泰斗。而且這位泰斗,很早以前就已經不收徒了。

這麼多年,他的門下只出了一位弟子,還是位天才弟子,蘇恆。

蘇恆離開學校也已經很多年,留洋海外,至今未歸。

不知今日為何乾坤突轉,收了我為徒。

聽到這些許話,我幾乎要熱淚盈眶,忍不住為我這位現任的導師歌功頌德了。

沈紅玉捧著雜誌,眼睛卻盯着我:「知道你現在的嘴臉像什麼嗎?」

我的嘴咧到耳根:「像什麼。」

沈紅玉切了一聲:「小人得志。」

是的,我的確是個小人物,卻意外得了志。這志我自己得的都莫名其妙,卻足夠讓我喜上眉梢了。

笑完,沈紅玉提醒我:「聽說這些高校,費用都不菲的,你要怎麼辦。」

我停住笑,半晌道:「我當記者的時候還有些積蓄,夠付學費了。」

沈紅玉盯着我,直瞅了半刻鐘,才噗地笑跳起來掐我:「翹白,我實在不懂你,一個剛二十歲就當上了知名記者的人,理當是聰明人,可你怎麼會弄到這步田地,弄成這樣……」

我粗著脖子,笑的要斷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到這個田地,到今天,沈紅玉終於說了實話了,她這段日子一直維護我的面子,現在終於親口承認我的慘了。

我咳嗽著笑:「事實證明我柳翹白還是能時來運轉的。」

後來我才知道,導師的確非同凡響,面試那天他並不在教授的行列里,門口掃地的大爺就是他。我凄涼離場的時候,都被他看了個正著。

聽說以前有個人面試,無意中在門口撿到了一塊錢,交給了公司保安,結果他被選中了。

正當我以為我遇見了傳說中的好事時,導師告訴我,初看見我時就覺得我的眼睛裏藏了不少事,和我年齡都有些不符。

導師畢竟還是英明的,怎麼可能因為我替他拿了下掃帚,就收我為弟子。

對此導師的說法是,我有天賦。說我這一雙眼,十分的看透世情。說這個專業,就需要我這樣一雙善於發現的眼睛。

哦天哪,我被誇的頭都暈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成了導師的弟子。

我用手機迅速撥過去,深吸口氣:「媽,我成了XX校XX導師的弟子,今後要以專業為重,讓那個暴發戶滾蛋。」

掛了電話,我只覺,憋了這麼多天的濁氣,終於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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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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