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8. 假面舞會

「你認識門口那個小夥子么？」

兩人一同走在紅色地毯上，周金儒微微側頭，輕聲問道。

玫蘭莎目視前方：「阿貝爾·海勒，一名保守派少將的兒子，他能出現這裏我並不意外。」

明明只是一個商業家族的子嗣，卻能對倫蒂尼姆的貴族後裔如此了解，看來玫劍聖平時的工作沒有少做。

「博士，你不需要試探我。」

周金儒微微點頭，玫蘭莎和幾個小時前有很大的差別，情緒引導的結果非常好，她的精神氣開始升騰了。

「這不是試探，我在關心你，倫蒂尼姆短暫的平和並不代表它永遠會這樣，兩面下注是貴族們的傳統，你應該比我清楚。」

「我知道。」

少女呼出一口氣，緊緊靠着身邊的男人，他們看上去十分親昵。

周金儒享受着片刻寧靜，心中在想那個玫劍聖都不願提起的艾蓮娜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以及今晚還會在發生什麼事情。

他的問題還沒有來得及問出來，玫蘭莎有些不安道：「博士，我還沒有說過艾蓮娜的事情吧？」

你確實沒有說過，我認為你受到精神創傷，為了不刺激你，所以也沒有問。

周金儒默默的想着，開口道：「如果你願意，現在可以告訴我。」

「艾蓮娜是一名約克公爵的孫女，屬於倫蒂尼姆上層貴族，在過去的十年裏，她的家族分為兩個派系，分別支持激進派和保守派，而艾蓮娜的父親，正是維多利亞的工商大臣。」

周金儒忍不住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女，柔柔弱弱的樣子，就像一朵純白的小花。

這是偽裝！這是偽裝！

玫劍聖是可以在戰場上單切術師的近衛幹員！

「你這麼說，我只能將那位艾蓮娜小姐的行為默認為叛逆舉動，希望她能懸崖勒馬。」

年輕人們的瘋狂在年長者眼中最多只能算作少不更事，尤其是那些有能力兜底的年長者，玩一玩並不是什麼難以容忍的事情。

他們走到莊園內的舞會大廳前，幾名侍者正在做最後的準備。

「尊貴客人，這是你們的假面，請挑選心儀的偽裝。」

周金儒的選擇是一隻銀白色假面，沒有明顯的動物特徵，看上去應該是黎博利人。

而玫蘭莎很尋常的選擇了黑色菲林假面，隨後在一名侍者的指引下，他們進入舞會現場。

明亮的燈光照在身上，周金儒的目光掃視着周圍環境，走廊兩側牆壁掛着藝術品，每一件都有充足的燈光照明，下方的註釋板上寫明了作者以及創作歷程。

腳下的地毯一直鋪設到舞會場地，外圍一圈已經有不少客人，他們端著一支高腳酒杯，三三兩兩竊竊私語，不時與新到來的客人點頭示意，當周金儒走進會場時，三四道目光投射過來，他們善意的點頭，彷彿是許久不見的老友。

「女士。」

他拿起侍者送來的兩杯酒水，將其中一支遞給玫蘭莎，低下頭輕聲道：「請不要貪杯。」

「謝謝。」

玫蘭莎極少飲酒，只不過在這樣的場合下，飲酒是必要的行為。

他們隨意的走着，時不時的聊一兩句，聲音很低，少女嘴角上翹，眼中充滿笑意，彷彿在進行一場非常有趣的體驗。

「博士你竟然懂這麼多！」

「這不是我願意懂的，人在大多數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玫蘭莎輕輕掩著嘴，腦海里回憶起當初在衛星城的龍門營地里他們見面的那一幕，博士說過他回到了一個大家族，父母包辦婚姻，最後他逃了出來。

「博士，你以前的話，難道都是真的？」

周金儒搖晃着酒杯中暗紅色的液體，輕笑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

他們來到舞會的角落裏，靠牆的一側擺放着各種各樣的食物，有糕點，肉類，時令水果，大多數都是冷食，任由客人選取。

「想來點什麼，免得等下跳舞時沒有力氣。」

玫蘭莎站在周金儒身側，眼睛掃視着各種食物，小聲道：「一個藍莓蛋撻就夠了。」

甜食啊。

周金儒為她拿來食物，自己則端著酒杯站在一邊，靜靜的觀察舞會裏陸續抵達的客人。

「博士不吃點什麼？」

「暫時不用。」

正在玫蘭莎享用完藍莓蛋撻后，一名中年男人與他的女伴漫不經心的走來，假面能遮住面容，卻遮不住從鬢角兩側伸出的花白髮絲，而他身邊的那位女士，年齡看上去卻要小很多。

這位先生的身體比想像中還要健康。

周金儒在心中想着，走來的男人為女伴取了一些食物，壓低了聲音：「在這場舞會裏，我看到了許多陌生的面孔。」

他說出的話顯然不是給身邊的女伴聽的，周金儒眯起眼睛，淡然道：「這說明公爵大人的理念被越來越多的人認可了。」

他既沒有暴露自己是生面孔，也沒有特地指出有什麼問題。

中年男人站在周金儒的左手邊，繼續說道：「來到現場的顯然是女士居多，舞會現場的男士可能不夠用了。」

他說的是一句實話，從周金儒進來到現在，男女客人的比例一直在穩定的下降，有時走進來幾名女性客人都不會出現一名男士。

周金儒揶揄道：「也許男士們都熱衷於如何賺取更多的金鎊，女士們更關注晚上八點后能不能在自家花園裏悠閑的散步。」

他的潛台詞是男人們忙着開辦工廠賺錢，關注環保事業的人大多數都是女性。

「你說的對，哈哈哈……」

中年男人愣了兩秒，隨即笑出了聲，他在這裏已經呆的夠久，準備離去。

「失陪。」

他和他的女伴隨即離去。

這只是一次試探。

周金儒的手指輕輕觸碰著銀白色假面冰冷的觸感，這張面具最多遮住面容，卻無法讓人放心，他們認識玫蘭莎卻未必認識自己，相信在場的客人里有一部分正對自己好奇，否則怎麼會有看似隨意走過來閑聊，實則用語言試探的人。

那些話應該足夠讓旺盛的好奇心稍微平淡一點。

玫蘭莎不一定知道剛剛那位客人的身份，她對年輕人的了解要遠勝於年長者，而且，只是一次試探而已，沒有必要弄的太過緊張。

「博士，謝謝你。」

抱着他的少女感激的說了一句。

周金儒搖搖頭，什麼都沒說，視線里看到先前在莊園門口迎客的阿貝爾走進來，儘管年輕人戴着假面，他的穿着還是暴露了身份。

除了自己這樣幾乎兩眼一抹黑的外來者，相信在場的客人都不會對身邊的人感到陌生。

阿貝爾的到來則代表着私密沙龍正式開始，作為舉辦者，愛德華公爵必然親自到場，開場舞便是由他來展開。

很快，聚集在一起的客人們如同波浪般分開，一名身材高大的金髮男子從舞會外走進來，在他的身邊，一名鉑金色長發的女人正挽着他的手臂，兩人共同到來時，全場變得安靜下來。

金髮，豎起的尖耳，還有身後那條細長的尾巴，確實是阿斯蘭的種族特徵，就是不知道他的真正容貌。

正在周金儒暗暗想着時，飄揚在舞會現場的音樂忽然一頓，大提琴拉奏的悠揚音調佔據了人們的耳朵，莊園主人轉身面朝女伴，微微彎腰施禮，他射出右手，而女伴輕輕將手搭在男人的掌心，兩人順勢滑入舞池，節奏步調保持一致，隨着音樂輕快起舞。

這是一支獨舞，舞池中間他們翩翩起舞，四周的燈光黯淡，只剩下一束柔和的燈光照在他們身上。

數分鐘后，第一支舞結束，阿斯蘭男人陽剛的嗓音回蕩在舞池裏：「各位能來參加我的個人晚會，這是我的榮幸，我有幸請到了一位非常優秀的舞者，她的美麗多種多樣，她的風格令人沉醉，我相信在場的各位都有聽說過她。」

「魔幻情景劇的開創者，伊莎貝拉小姐，你是天生的舞者。」

鉑金色長發的女人提起長裙還禮，她的聲音空靈，富有穿透力，讓人忍不住想要聽到更多。

「公爵大人，這是我的榮幸。」

她就是伊莎貝拉？

周金儒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竟然會在這裏見到情景劇的女主角，她的出場似乎是愛德華公爵特意安排的，他們跳第一支舞，這是在說明他們是親密朋友么？

作為舉辦者，愛德華公爵的登場代表着今晚的舞會已經開始，他和伊莎貝拉跳了第一支舞，而第二支舞需要在現場挑選一名舞伴，同時舞會參與者需要一同起舞，代表對主人的尊重。

在現場的女士這麼多，這位公爵大人根本不需要刻意挑選。

周金儒牽着玫蘭莎，他們混在人群之中，等待莊園主人領舞。

「我忘了要事先練舞，真的不要緊么？」

由於時間緊迫，周金儒和玫蘭莎沒有時間熟悉彼此的節奏，只好在舞會過程中慢慢磨合。

周金儒的手輕輕搭在少女柔軟的腰部，笑道：「還好，我經歷過比眼下更加慘烈的場面。」

上一次跳舞還是在聖馬丁的舞會上，他和維娜之間毫無默契的跳舞，兩個人都被對方踩的相當火大。

第二支舞很快開始，愛德華公爵選擇了一位沒有同伴的少女，音樂一改先前的悠揚，節奏輕快，音色活潑，顯然是維多利亞鄉村音樂，主要演奏樂器是長笛。

周金儒扶著玫蘭莎的腰，少女有節奏的在他的雙臂之間起舞，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啊，抱歉，我好像踩到你了。」

歡快的曲子逐漸平息時，菲林少女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低下頭，看見男人的皮鞋上的印記，羞愧的說道。

周金儒搖搖頭，貼近幾分，表示親近：「你的劍很厲害，我沒想到你穿着高跟鞋時跳舞也這麼厲害。」

「對不起啦。」

少女吐了吐舌頭，提起裙擺，露出圓潤的腳踝，以及黑色綁帶高跟鞋，然後她的頭不小心頂在男人的胸口，隨即被一雙有力的雙臂抱住。

「啊。」

「別抬頭，有人看着，一位女士，她看着我們，她走過來了。」

周金儒緊緊抱着玫蘭莎，目光越過她的雙肩，因為一名身着米色晚禮服長裙的女士的雙腿交疊，踩着一條直線走過來。

愛德華公爵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希望在場的各位能享受一個完美的夜晚，今天正是復甦日，傳說中，我們的神於今日從長眠中復甦，再次成為我們的守護者，願我們永遠擁有光明的未來。」

在第三支舞開啟的間隙，周金儒終於見到了那位艾蓮娜，毫無疑問，是一位大美人，與玫劍聖截然不同的氣質，眼神掃過來時，極其富有侵略性，彷彿要將他一口吞掉。

又是一隻菲林？

維多利亞的菲林還真不少。

周金儒抱着玫蘭莎，腳下一轉，不動聲色的將她帶到了另一個方向。

「累了么？」

玫劍聖暈乎乎的，假面下的臉頰滾燙髮熱，她肯定自己現在是紅著臉，因為被博士抱的那麼緊……

「嗯。」

她發出一聲蚊吟。

毫無疑問，跳舞是一項體力運動，需要消耗大量體能。

「我扶你去休息。」

如果女士感到身體不適，那就沒有人可以要求她們再做些什麼，在場的紳士們都很有默契的讓開一條路，將他們讓到舞池之外。

「親愛的~」

一聲沙啞且富有魅力的嗓音出現在兩人的耳邊。

玫蘭莎沒有應聲，而周金儒則帶着她來到角落裏，扶著少女坐下。

緊隨其後的女人並未放棄，而周圍人的目光也都投射過來，其中不乏一些玩味的視線。

艾蓮娜的身份地位超乎想像，她對玫蘭莎的追求也是許多人有目共睹的，眼看着就要發生衝突，即便是在愛德華公爵的舞會上。

「我能請你跳一支舞么？」

一位女士主動出擊，令人意外的是，她的目標並非此前糾纏已久的玫蘭莎，而是玫蘭莎身邊的那位男士！

周金儒看着發出邀請的艾蓮娜，嘴角緩緩上翹，點頭道：「沒有人能拒絕一位美麗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