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0. 小塔和小陳

說時遲，那時快，余老頭面不改色，端起湯碗喝了一口，湯汁順着花白的鬍鬚滴落在衣襟。

周金儒的筷尖停留在他雙眼幾厘米的位置，夾着一支銀白色的飛鏢，只有食指長短。

「老人家出門在外要注意安全。」

周金儒放下筷子時，飛鏢咣當一聲落在桌面，他這一手不禁讓老頭多看了一眼。

余老頭從口袋裏抽出手帕，輕輕擦拭著鬍鬚，淡淡道：「雕蟲小技。」

「小人難防。」

幫派內有一道身影悄悄後退，可就在此時，張中天向前踏出一步，鞋底接觸地面時，一股洶湧的熱浪撲了過去，幾乎所有幫派成員都被淹沒在其中。

「幹什麼？！！！」

房東見狀大吼一聲，無形的波紋將最前面的十幾名馬仔吹飛，震碎樓上一大片波流。

周金儒皺着眉，眼看張中天要大開殺戒，旁邊這老頭沒有半點阻止的意思，他默默嘆了口氣，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頓時四條桌腿矮了一截，老頭面前的碗上擺的筷子跳了起來。

一支筷子急速飛去，鑽進密密麻麻的幫派成員中，扎進那名試圖混在人群中逃跑的偷襲者大腿，另一支筷子插在張中天的皮鞋前，阻止他繼續向前走。

余老頭哼了一聲：「婦人之仁。」

「既然不打算救，為什麼又要殺？」

余老頭不說話，沉默了幾秒后，淡淡道：「可以給你這個面子。」

周金儒的前半句說既然你們之前看見幫派成員欺負社區居民以不是執法者的理由袖手旁觀，後半句的意思是為什麼現在又要充當執法者來宣判幫派成員的死刑？

旁邊這老頭的地位絕對不低，正是如此才有人想要他的命，可惜錯判了形勢，他既然敢出來拋頭露面，說明就不怕躲在陰影中的宵小之輩，況且剛才張中天連頭都沒回，可見那支飛鏢根本不能成事。

但周金儒不能不接，因為余老頭只要擦破一點油皮，龍門勢必要再面臨一波腥風血雨，魏彥吾更是焦頭爛額。

為了那麼多條人命，他只能主動站出來。

而且，張中天準備肆意殺人，也間接說明了炎國對龍門採取的態度要更嚴重。

「你我兩不相欠。」

余老頭拍拍衣服，站起身，一雙眼睛仔細瞧著黑衣男人的面具，吐出一句話：「亂世當用重典。」

周金儒沒說話，坐在遠處看一老一少慢慢離開，而那些逃過一劫的幫派成員，連滾帶爬的逃跑，半刻也不敢多停留。

倘若今天這裏死了幾十號人，恐怕就不會善了了。

又過了片刻，才有膽子大的租戶出來活動，無數雙帶着驚奇或者恐慌的眼睛落在飯鋪前吃飯的黑衣男人身上。

「老闆，結賬。」

周金儒吃飽喝足，掏出錢包，飯鋪老闆慌慌張張的從裏面跑出來，連忙擺手：「不了不了，這一頓算我請……」

「哎，一碼歸一碼，多少錢你講，我又不白吃你的。」

飯鋪老闆拗不過，小心翼翼地報了一個數字，周金儒也不再說什麼，丟下鈔票後上樓休息。

人多眼雜，他今晚還有要事，要抓緊時間恢復精力。

不料剛才床邊坐下，房門就被人敲響了，周金儒走過去一看，正是滿面通紅的村田茂，他一進門，雞爪般的雙手胡亂揮舞著，嚷嚷道：「四先生，我都看到啦，剛才那個真的是你嗎？」

村田茂興奮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比劃成筷子，猛地在面前一夾，只是姿勢不太雅觀，周金儒也沒去糾正，問道：「什麼事？」

「我就是想問，你收徒弟嗎？」

東國青年兩眼放光，就差將崇拜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周金儒本來想說我這一手不學不來，話到嘴邊又改口道：「我不收徒弟，但要做到我這樣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難，拜師就不必了，我說給你聽。」

「好啊好啊，快教教我！」

「只要用筷子夾住亂飛的蒼蠅就行了。」

村田茂微微張開嘴巴，吃驚道：「這樣就可以了嗎？」

「不清楚，因人而異吧，人和人之間是不能一概而論的，有些人勤學苦練也只能學點皮毛，而有些人只要通過簡單鍛煉三個月就能成為頂尖高手。」

說完這些，周金儒無情地關上門，將陷入迷茫的村田茂關在外面。

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太煩了。

他坐在窗邊看着外面，附近的警署來了人，很快又走了，在此期間，沒有人再來打擾他。

一覺睡到太陽西斜，夕陽的餘暉灑在房間的牆壁上，染上一層溫暖的色調。

周金儒翻身起來，穿好衣服，抓着面具扣好，打開房門時，正好看見房東一臉糾結的站在外面。

「幹什麼，漲租了？」

「這是你的六百塊錢，還給你，你搬走吧。」

周金儒覺得是情理之中，像他這麼能折騰的，還是別留下，倒給人找麻煩。

「好吧，不過我這幾天有事都不在，行李暫時寄放在這裏，等我回來取。」

房東神色複雜：「哎，我可不是在針對你，畢竟我這裏地方小，住的又都是一些討生活的苦命人，實在折騰不起，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這些普通人。」

「行，沒問題。」

作為怪物，周金儒並不是第一次碰見這種事情，比起眼前的麻煩，人們更懼怕強大的存在。

出門時，房東說暫時把鑰匙留在他這裏，等回來后再說。

……

香榭麗酒店前，幾個人正在耐心的等待，當周金儒出現時，連忙快步走了過去。

「先生，請跟我們來。」

周金儒看了看，覺得沒什麼問題，他先是被帶到一個封閉的房間里換衣服，再有人來叮囑相關的禮儀以及注意事項。

前前後後好幾個人給他整理衣服。

另外一個房間的監控鏡頭前，如今龍門的掌控者，魏彥吾正在觀察文月新的護衛。

「這個人好像是憑空變出來，我們的人沒有查到關於他的來歷，不過小林宗信願意擔保，應該能信的過。」

魏彥吾看着鏡頭裏的畫面，頭也沒回的說道：「明月，你聽說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情了嗎？」

「聽說了。」

「余則林在外環那邊遭到刺殺，行刺者自殺身亡，當時他的身邊就坐着這個人，情報顯示這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聯繫，理論上是個巧合，但我們不得不小心。」

杜明月疑惑道：「我聽說好像沒有死人，余則林作為前大理寺卿，向來鐵面無情，能有這麼好說話？」

魏彥吾的嘴巴張開，露出一口尖牙：「說起來你不相信，張中天正要動手，就是這個人阻止了後續發展，余則林真的賣了一個面子給他。」

「這……」

杜明月滿臉不可思議，眼前謎團一樣的男人，誰也說不清他究竟是誰。

「有沒有可能是……」

「絕無可能！」

魏彥吾眸子閃過一絲異色：「胞弟的性格我最清楚，要不然來龍門的也不會只是一個退下來的大理寺卿，就先這樣吧，再看一看。」

就在此時，鏡頭內，整理好領口的那個男人抬起頭，正對着魏彥吾和杜明月，他舉起右手，比作手槍的姿勢。

……

「砰。」

周金儒吐出一個字，緩緩放下手。

簡直豈有此理，暗中觀察也就算了，還有這麼明目張膽的，要不是因為陳sir，他早就甩袖而去。

他可以想像魏彥吾現在臉色鐵青的模樣。

「先生，這邊請。」

周金儒跟在侍者後面，從一條小路走進後花園，幾名守衛正在來回巡邏，一副戒備森嚴的樣子。

「今天前廳舉行慶典，所以酒店裏會很熱鬧，也會很亂，您的任務是守在文月小姐身邊，不可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嗯。」

周金儒點點頭，跟着走了幾步，忽然看見一道小小的身影從後花園的樹叢間一閃而過，那一抹灰白色的短髮，正是此前見過的小塔。

小女孩警惕的在多個守衛之間穿梭，小短腿晃動着，一轉眼便來到涼亭內。

她眼巴巴望着擺在盤子裏的蛋糕和水果，左右看了幾眼，周圍似乎沒人，小手迅速按在石凳上，爬上去，抓住一隻蛋糕藏進口袋，又握住兩隻蘋果，轉身就跑。

可能是因為她弄出來的聲音太大了，引來一名守衛的注意，小塔慌忙躲起來，結果不小心弄丟了一隻蘋果。

眼睜睜地看着圓滾滾的水果滾到石磚路的另外一邊，小女孩格外心疼，她再想撿也來不及了，只好放棄，帶着剩餘的戰利品返回藏身處。

「啊，姐姐你回來了？」

扎著兩條可愛的馬尾辮的小姑娘開心地跑過來，張開小手抱住小塔。

「哎呀，鬆開，快鬆開，蛋糕都要被壓扁了！」

小塔先是推開妹妹，將蘋果塞進她的手裏，又從口袋裏拿出蛋糕，果然，不小心被壓扁了。

一個蛋糕和一個蘋果，她們要怎麼分呢？

「我不餓，蛋糕給你，蘋果的話……」

略大一些的小女孩用指甲在蘋果的外皮畫下一道痕迹：「這一半是你的，剩下的都是我的。」

不過她畫的弧線明顯偏向於妹妹。

「我好餓啊。」

妹妹心滿意足的吃着蛋糕，小塔流露出羨慕的神色，她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猛地轉過頭，發現一個戴着面具的男人正站在不遠處看着她們。

「你、你是什麼人？！」

小塔伸手將妹妹護在身後，只是她的身高在那個男人面前實在太渺小了，兩個人加在一起也不夠看。

「姐姐……」

妹妹害怕的抓緊了姐姐的衣服。

周金儒看着這對年幼的姐妹，聲音沙啞：「公主在找你們，別讓她等的太久。」

說完，他倒退著離開。

直到奇怪的人走遠了，小塔隱隱鬆了口氣，忍不住嘟囔道：「暉潔你的膽子太小啦！」

「姐姐也是，你剛才在發抖哦。」

「……」

妹妹捧著蘋果咬了一口，又遞給小塔：「我們一起吃吧。」

……

「你剛才去哪兒了？」

文月撐著下巴，小林宗信找來的保鏢消失了兩分鐘，又突然回來，雖然克制的很好，但她還是發現他在找什麼。

「公主殿下，我剛剛發現了一點點動靜，現在沒事了。」

「哦？你發現什麼了？」

「兩個餓壞了的小孩子。」

文月的瞳孔微微收縮，一拍腦門，懊惱道：「我的天哪，我為什麼早沒有發現呢，快，去準備吃的，是我的錯，小塔和小陳一定會不高興的！」

周金儒站在文月身後，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片刻之後，兩個小女孩懷着忐忑的心情來到文月的面前，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文月雙手合十：「對不起，都怪我，是我的錯，我們來吃東西吧。」

小塔撇撇嘴，當她看見半截身子隱藏在黑暗裏的那個男人時，目光驚奇，沒想到真的能找到他。

小陳暉潔的身體搖搖晃晃，走到周金儒的面前，仰起稚嫩的小臉：「你是誰呀？」

「小陳。」

文月及時叫住她，叮囑道：「這位是護衛叔叔，他正在工作，沒事不要打擾他。」

周金儒的目光不時在小塔露拉和小陳暉潔身上掃來掃去，比起小時候比較難看的維娜，這對姐妹的顏值就要高很多，幼年時期的龍女就很有勇氣，具有冒險精神，可能是被姐姐保護得很好的緣故，陳就要軟很多。

這兩個孩子對魏彥吾來說都非常重要。

而且……

周金儒走了一圈的目的也不是真的發現什麼，他在利用情緒感知找科西切，現在看來，黑蛇暫時還沒有接近這對姐妹。

或許，他有機會在1077年驅逐黑蛇，這樣塔露拉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正當他有這樣的想法時，幾名侍者從外面迅速走了進來，低聲道：「小姐，學宮的仙人來了，希望能和您見面。」

「魏先生的意思呢？」

「魏先生說看您的心情。」

文月抿著雙唇，目光幽幽，過了幾秒，她緩緩站起身：「好，前面帶路。」

周金儒緊隨其後，作為護衛，他理所應當跟着去，而且，他也很好奇所謂的仙人究竟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