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4. 群星閃耀時9

「銀狐」的身體晃了晃，勉力站穩腳跟，那把左輪給她帶來極大的衝擊。

「你怎麼會有那樣的武器？！」

周金儒一言不發，目光漸冷，按在扳機上的手指慢慢收緊。

「銀狐」眉頭一挑，挺起胸膛：「你想當英雄好漢，朝這裏打，打死這具身體。」

周金儒保持靜默，眼神冰冷，持槍的右手縮在身前，抬腿向前走，慢走，快步，小跑，奔跑，一轉眼便來到「銀狐」面前，他的動作並未停止，探出左手去抓對方的衣服。

「你真的想打死她？！她心底那麼愛你，你卻想打死她？！」

「銀狐」的嗓音發生了變化，變得尖銳起來。

周金儒用力將銀狐向後方一推，右臂架在左手手背，槍口低垂，直接扣動扳機，槍口噴出火光，鋼芯子彈高速旋轉着擊中了目標，咔嚓一聲，戴在她腰間的貓頭裝置被打的粉碎，子彈打穿裝置后，去勢不減，鑽進她的護盾值，射進大腿內側，裹挾著血水從另外一邊穿了出來。

「你動手了！你動手了！」

她的口中發出凄厲的呼喊，身形踉蹌向後倒去。

周金儒向前一步，拎起她的衣領，面目猙獰，低吼道：「你！不！了！解！我！」

槍口對準銀狐的腦門，事實證明，護盾值擋不住這把槍的子彈，只需要一槍就能殺死她。

銀狐的身後向後傾倒，只見從她的頭頂冒出一團黑氣，在半空中化為人形，向廢棄工廠的方向逃竄。

忽然間，一隻拳頭自上而下的捶在黑色人形的頭部，將它的形體打的扭曲，重重的墜落在地上。

一瞬間，它知道自己上當了。

剛開始的一槍並不致命，但來自槍口的威脅卻十分濃烈，即便是意識集合體也不得不退避，那雙冰冷的眼睛裏毫無感情，如果它不出來，那個男人會毫不猶豫的開槍，可是一旦離開菲林人的身體，真正能使對方投鼠忌器的條件也就不存在了。

恐懼讓它只顧著逃命，什麼都想不起，親手丟掉了大好局勢。

周金儒一步步走來，山嶽般巍然屹立的壓迫撲面而來，每走一步，圖鐸便向後退讓一分，它的形體越發不穩定，甚至出現了加速崩解的現象。

「會飛的魚，群星為你閃耀！」

它發出一聲咆哮，後退兩步，碎成了一地殘渣。

周金儒卻如臨大敵，抬起頭，漆黑的天空中群星點點，仿若一條璀璨銀河橫跨天宇，分外美麗，讓人情不自禁的駐足觀賞。

可那根本不是什麼群星，星星點點的光芒明滅不定，在周金儒的眼中是一個個不可名狀的怪物，甚至沒有明確的形體，它們懸浮在高空，地面的人們注視它們時，便像是得到了指引明燈，不斷向地面接近。

「根本沒有什麼群星，你抬起頭看向天空時，眼睛難道不會感覺到刺痛么？」

周金儒搜索不到圖鐸的位置，連忙回頭去查看自己的幹員，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天空，就連阿米婭都難以抑制自己的行為。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時，要怎麼做才能拉回那些飄忽從的目光？

讓自己更加醒目就行。

周金儒摘出第三顆至純源石，開啟燈塔，一道強光從他的頭頂上空爆發，光芒吸引了那些分散的目光，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回到他的身上。

阿米婭茫然道：「博士，我剛剛怎麼了？」

「沒事，沒事了，醫療組檢查銀狐的傷勢，把人抬回去。」

數名醫療組幹員如夢初醒，一點都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匆匆忙忙的跑到躺在地上的銀狐身邊，安放在擔架上，給她處理傷口。

圖鐸嘲諷般的聲音出現在周金儒的耳邊：「你不是太陽，區區燈塔，又能在黑夜裏堅持到什麼時候？你的前任以身為塔，以魂作柴，散發出一點微末的光，最後還不是灰飛煙滅，甚至沒有人記得他的名字。」

周金儒的手指撥弄著左輪的彈倉，隨口道：「茫茫黑夜中若沒有光，我便是唯一的光，照亮世間，驅散恐懼、麻木與寒冷，等待太陽升起，若太陽不再升起，我便是唯一的光。」

他每說出一個字，燈塔發出的光輝便強盛一分，不僅覆蓋了外城區，連自然選擇號核心城都處於照亮狀態，很快，整個移動城市都被點亮。

「我見過一個人，在粘稠的黑夜裏，他組建起的電網照亮了一座混亂的城市，手下的員工努力安置每一名驚慌失措的人；我還見過另一個人，她一個人支撐起一座城市，超過百萬平民在她的庇佑下度過數年；圖鐸，天災之下，當初太岳基地執行那些計劃時，頂着污染之潮，嘗試一條又一條道路時，勇敢犧牲的人，是不是照亮黑暗的燈塔？」

周金儒與史蒂夫打了照面，目送整合運動成員離開，再安排幹員有序的撤退，他卻沒有走，留在原地，雙手插進衣兜里，抬起頭，面對那些不可名狀的怪物。

「博士。」

阿米婭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身後。

她快步走上前來，從後面抱住他，將手擠進他的口袋裏，卻摸到了他手中的幾顆至純源石。

周金儒沒有動，只是看着天空，看着那些輪廓逐漸清晰的怪物，顯露出它們的爪牙，群星閃耀時的恐怖。

它的影子一動不動，它的呼吸格外悠長，它的伸出肢體，星光照射下來，那是它的延伸。

周金儒眨眨眼睛，直到手心的至純源石化為粉末，他才發出一聲嘆息：

「你並不偉大，人類才偉大。」

他身後的人形虛影逐漸縮小，凝縮成一滴璀璨的金色水滴，落在他的眉心，霎時間，他全身散發出通透的金光，堪比烈日散發出的耀目光輝，壓倒滿天星光，那些不可名狀的存在逐漸消失。

在陽光之下，一道道模糊不清的人影站在不遠處，他們的目光都落在周金儒身後的阿米婭身上。

「博士，我、我怎麼了？」

受到注目禮的阿米婭有些慌張。

其中一道人影走上前來，伸出手，輕輕觸摸阿米婭的長耳朵。

周金儒並沒有制止這種行為，阿米婭忍不住伸手護住自己的耳朵，委屈的挪了挪身體。

「真好。」

人影說道。

阿米婭下意識問道：「什麼？」

「我說真好，這條路走通了，能看到你們，說明文明得到延續，冒昧的問一句，現在距離亂雲歷過去多久了？」

「亂雲歷？」

周金儒適時道：「現在是鷹歷1098年四月中，距離亂雲歷過去了1453年。」

人影閃爍了幾下：「一千多年啊，原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周金儒正準備安慰幾句，沒想到人影卻興奮道：「原來太岳先生的計劃這麼成功，人類文明不但安然度過了污染之潮，還延續了這麼多年。」

「？」

「抱歉，看到你身邊的長耳朵孩子，我實在太激動了，說實話，在蜂巢意識計劃進入最後階段時，我就想有一個貓耳朵的女兒，毛茸茸的，摸起來既柔軟又溫暖，多可愛，不過驢耳朵也不錯，好好活下去吧。」

人影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去拍周金儒的胳膊，還未觸碰到他的身體，就消失了。

那些人影也一同消失了，彷彿從未出現過。

明明處在一片陽光下，周金儒卻感到了一陣難以抑制的寒意。

「博士，你有沒有聽見剛才那個傢伙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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