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6. 深層夢境

兩名身穿憲兵制服的男人走過來，周金儒側頭對扶著方向盤的卡麗莎說道：「飆過車么？」

娜塔莉婭緊張道：「你想幹什麼？」

阿麗莎挑起眉頭：「學校里很少有人開的過我。」

「那就走吧，還留在這裏讓人堵？」

他的話好似魔鬼的低語，引誘著阿麗莎做出衝動的行為，對方猛踩油門，商務車忽然間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向對面的憲兵車！

「阿麗莎！」

娜塔莉婭尖叫出來，雙手抱着頭躲在座椅後面，繃緊的安全帶深深陷入胸前的溝壑里。

砰！

一聲巨響，商務車猛地撞在憲兵車正面，撞碎車隊的同時，將後者頂出去一段距離。

早在車子發動的瞬間，那兩名走過來憲兵嚇的向後一跳，哪怕撞不到他們，驚嚇也足以讓人驚住。

「現在應該怎麼辦？」

「掉頭，離開富人區，戒備森嚴的富人區一旦被堵住必然寸步難移，貧民區那邊很少有憲兵，即便有也是一些人手有限的傢伙，別指望讓他們有什麼精良裝備。」

阿麗莎深以為然，猛拉方向盤，商務車在寬闊的街道里轉了一個大圈，然後飛快離開富人區。

此刻受到驚嚇的娜塔莉婭已經反應過來，語氣里充滿怨念：「伊萬先生，你好像很了解這座城市。」

周金儒搖搖頭：「這不是什麼秘密，烏薩斯擁抱資本時，連資本那一套模式一併繼承過來來，移動城市的警署大多都是由各區的財政負責，富人區不缺錢，富人也想自己的財產得到更好的保護，看起來體面，在捐款方面向來不吝嗇，泰瑟槍，麻醉槍，橡皮子彈，電棍，防爆裝備，應有盡有。」

娜塔莉婭沉默著，這是切爾諾伯格的實情，在今天之前，她還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但現在看來卻有着致命缺陷。

周金儒繼續說道：「貧民區那邊的憲兵隊比起他們的同僚們就寒酸的多，多配備一把武器都是一種奢侈，有時候靠對皇帝的忠誠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更何況烏薩斯人本來就驍勇善戰。

最後這句話沒有說出口，周金儒通過後視鏡看着臉色陰沉的娜塔莉婭，覺得自己的話說的已經夠多了。

「伊萬先生，坦率一點，能不能告訴我，你今天到底想做什麼，或者說，你想讓我看見什麼？」

「你會看到的。」

姑娘，其實不是我想讓你看見什麼，而是我也想知道在貧民區究竟發生了什麼，整合運動是通過什麼手段進行滲透的，以至於他們在入侵龍門時是如此的輕車熟路。

周金儒斷然不會將這些話說出口，早露對他的信任僅限於貴族的誠懇，但這誠懇究竟有多少限度，誰也不知道。

她說稱呼她為娜塔莎，這就相當於王小紅說叔叔你可以叫我一聲小紅，顯得親切。

至於親不親切，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

阿麗莎開着車穿城而過，連闖數個紅燈，看上去就跟某個萬惡之源的遊戲里等紅燈會被當做怪胎一樣，不過在周金儒看來，這種行為有多少個12分小本子都不夠扣的。

「我們只要在貧民區轉一圈就行了。」

算算時間，他也快到離開夢境的時候了。

周金儒不知道還剩下多少時間，只能盡量去利用，希望不會出現到了關鍵時候被叫回去的局面，畢竟誰也受不了連續劇到了關鍵劇情時突然斷了，小說看到精彩環節作者斷章。

三人沉默著，一直等到車輛進入了貧民區，空氣里瀰漫着某種難聞的氣味，引得後座的學生會長直皺眉頭，阿麗莎立即關上車窗，他們只能透過玻璃向外看。

看着那些帶着工作器具匆匆行走的人，這是娜塔莉婭此前少見的畫面，她甚至下意識的去迴避這些。

貴族就應該享受着美好的食物，閑暇時刻遊走着聚會與娛樂場所之間，忙碌時就應該為了理想做出對稱的行為。

彷彿與那些普通人天然隔絕，他們不是一個物種。

不論是新貴族還是舊貴族，亦或者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他們向左還是向右都和下面的普通人沒有關係，只會將或好或壞的影響帶給他們。

娜塔莉婭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伊萬先生，這就是你想給我看的？如果你是一個肯為了普通人着想的人，就應該知道我的家族和志同道合的夥伴都在為了將這個國家變得更好而努力，你去過這座城市的工業區么，那才是讓古老陳舊的帝國煥發新春的重要源泉。」

「我去過，我見過，你想說的話有人跟我說過，他比你們做的還要徹底。」

周金儒目視前方：「如果要我來說，你們做的還不夠好，還不夠徹底，也許是有人在拖你們的後腿，如果能做到極致，那才能視為成功。」

他原本想說你們這樣有什麼意義，但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不合適，這也是周金儒一直在糾結的問題，不管是他，還是羅德島，亦或者是現在的切爾諾伯格的貴族，始終不能做出真正的決定，歸根結底，只有一句話。

他不能背叛自己的階級。

種子缺乏生長的土壤，盲目行動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介於兩者之間的切爾諾伯格提前付出了代價，這終究不是一個和平的世界。

車越向貧民區的深處開，投來奇怪目光的人就越多，連一臉冷淡的阿麗莎都開始問周金儒，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周金儒還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他只能說整合運動實在躲的太好了，一點馬腳都沒有露出來。

在此期間，他的情緒感知一直都開啟著，那些人的情緒很古怪，比正常人似乎都要慢一拍。

「如果我是塔露拉，我在安排進攻方案時，會優先攻擊什麼地方？」

周金儒的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做出一個令車上兩個人都震驚不已的決定。

「去最近的警署。」

不管是什麼樣的世界，只要有警署的地方，維護治安的治安官總是最忙碌的，不管是酗酒後鬧事，還是夫妻矛盾，總有他們出警的理由。

娜塔莉婭不解道：「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如果某個地區發生了重大的變故，驚慌失措的人們會第一時間躲起來，然後報案，警署的工作就來了，我們加一個前提，如果報案后警署沒有出警呢？」

「怎麼可能！」

話一說出口，娜塔莉婭愣住了急促道：「你是說警署出問題了？」

「如果沒有消防隊員，一個小火星就足夠引起一場毀滅城市的大火。」

……

……

「醫生，他正在向意識深層前進，目前為止，他的直覺都是對的。」

「知道了。」

「醫生，如果放任他繼續探究，我們所保存的源石結晶將會在脫離夢境時全部消耗殆盡，剩下的部分不足以再支撐一場夢境。」

這一次，平靜的聲音沒有回應，片刻之後，她才緩慢道：「繼續，這場夢境就此終結也不是一件壞事。」

「申請已通過，母巢正在進入過載，當前過載值為10%。」

「我不喜歡母巢這個名字。」

「現在還原為初始稱呼，太岳基地為您服務。」

「換。」

「PRTS系統正在運行。」

「再換。」

「……凱爾希醫生，明月心正在待命。」

一臉冷漠的女人盯着電子屏幕上的虛擬少女：「下一次，不許再讀取我的記憶。」.

少女的吐了吐小舌頭，隨後身形一晃，化作無數0和1消失在屏幕里。

……

……

「如果出現什麼意外，警署是堅持到最後的地方。」

商務車停在一棟老舊建筑前，周金儒盯着生鏽的門牌，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阿麗莎，你能保護娜塔莉婭嗎？」

表情淡漠的少女點點頭。

周金儒的手按在車門把手上，低聲道：「我下車后，你立即鎖死車門，半刻不能遲疑，明白么？」

這只是一場夢境，可是為什麼我總是將夢境當做真實？

周金儒跨出車門，將雙手插進上衣口袋裏，跟早露出門前他甚至都沒有時間換衣服，就穿着一身鮑里斯第四中學的安保服裝出現在貧民區，哪怕是貴族們正眼都不願意瞧的衣服，在貧民區里，他仍然是鶴立雞群的那一位。

當然，這不是什麼好事。

周金儒沒有在原地停留，走向警署，伸手推開門，只見一名坐在櫃枱後面的中年男人看過來，一瞬間的錯愕落在他的眼中，顯然是在驚訝為什麼穿着這身衣服的人會來貧民區。

「你好。」

他起身離開櫃枱，走向周金儒時，眼睛向窗外掃了一眼，隨手拿起一份表格放在安保人員的面前。

「遺失物品，還是失竊？」

面前這個男人應該不是關鍵，那輛車……

有點麻煩。

中年警員只看了一眼就發現商務車的大燈碎了，車體還有猛烈撞擊的痕迹。

他適時的問道：「需要我幫你叫修車廠嗎？」

這一切都被周金儒看在眼裏，不得不說真不愧是成熟警員，平時對付那些慣犯，還要注意偶爾路過的貴族和資本，應對起來輕車熟路。

「不……」

周金儒接過表格，只來得及說了一個字，警署內一道門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來一名年輕男性，個子不高，臉蛋看着比較稚嫩，穿着一身警員制服，看了他們一眼，便路過離開了。

「……都不是，是一場交通肇事。」

周金儒轉過頭，指了指撞碎的大燈：「這個時間還有渣土車從路上走，速度很快。」

外面天色黯淡，華燈初上，眼瞅著就要入夜。

「真的不用幫你叫維修廠？」

「不用。」

中年警員沒有再勉強，畢竟貴族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說了算。

周金儒低下頭填寫表格，神情自若，但內心卻是波瀾萬丈！

他不可能認錯，剛剛走過去的那個年輕人，正是整合運動的幹部浮士德！

浮士德成為了切爾諾伯格貧民區警署的成員，這是一件極為荒謬的事情，然而真切的發生在他的面前！

「剛剛那位警官看上去真年輕，是今年的應屆生么？」

「是挺年輕的。」

中年警員打着哈哈。

周金儒在心底悄悄打了「內幕」二字，浮士德一定走了什麼路子才成為警員，這樣一來……也就不能怪切城事件期間，警署和憲兵隊應對是多麼無力了，因為早就被敵人從內部滲透了，直接瓦解一層防禦，驚慌失措的市民輕易就能摧毀原有的秩序。

這個套路看着很眼熟，因為梅菲斯特在彼得海姆中學也是這麼玩的，先摧毀能統籌學生的教師體系，沒有主心骨的學生輕易就會被自己打敗，即便還有學生會長娜塔莉婭，她因為身份的緣故，也無法維持穩定，直到一切走向崩潰。

她無法背叛自己的階級。

填寫完表格后，周金儒立即離開，他已經知道了貧民區有浮士德，那麼整合運動的另外幾名幹部也不會閑着，他們恐怕早已在城裏待命了。

然而就在他走出警署，準備回到車上時，先前離開的浮士德忽然出現，擋在他的面前，那雙冰冷眸子裏充斥着磅礴的殺意。

他出手的速度極快，右手迅速從衣服下面抽出一把手弩，扣動扳機，一支短箭射向周金儒！

為什麼會這樣？！

周金儒心中大吃一驚，身體下意識的做出規避動作，不自覺的施展主觀時緩，閃過了這支在浮士德看來必中的短箭。

浮士德眼神一凝，迅速後退拉開距離。

周金儒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前面的浮士德身上，沒曾想身後的警署門打開了，先前那名接待他的中年警員猛撲了上來，從背後抱住了他！

……

……

「凱爾希醫生，夢境出現了意外！」

名為明月心的少女跳上了電子屏幕，畫面迅速調整為周金儒和浮士德對敵的瞬間，還沒有發展到中年警員從背後抱住他。

「叫醒他。」

二頭身的少女連忙擺手：「不行的，他已經進入深層夢境，貿然叫醒他，脫離意識之湖時，必然會有部分記憶脫落，造成失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