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8節

()第一集第8節宴會的氣氛被柴孝武用這麼一首大義凜然的《正氣歌》一攪，也冷淡了不少，要不是看在蔡太師等權貴的面子上，只怕早就冷場了。www.ＮＩＵＢＢ．ＮＥＴ牛bｂ小說網不過，只要有些人大權在握，逢迎拍馬、八面玲瓏的人無論哪個時代都不會少。柴孝武是一點兒也不擔心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變成眾矢之的。果然沒多一會兒，整個大廳里又已經是觥籌交錯，詩賦相和，那些個官員、親貴、豪富之人一個比一個風雅起來。儘管這無非是些歌功頌德、花前月下、牙床暖枕之類之類的，可還是讓這夥人頗有一種樂此不疲的興緻。幾倍酒水下肚，耳根子也開始有些熱了，就聽童貫在蔡京耳邊道：「太師，您聽說了沒有，遼人去歲慘敗於女真那個什麼完顏之手，七十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我料其國必定空虛，若能於此時調集各路虎狼精銳，大舉北伐，再相約女真共擊之，則即便不能掃平遼國，亦能奪回幽雲十六州之地，豈非大功一件？」蔡京聽他提及此事，自然知道童貫什麼意思，便笑了笑，道：「童樞密，這遼人啊，他是多以游牧為生，一旦全國徵調起來，家家戶戶都可上陣，旬月之間便可有數十萬兵馬，戰力亦非同小可。我大宋若輕啟邊釁，不知童樞密以為，勝負之數若何呀？」童貫立功心切，便道：「遼人新敗，此時若知道我大宋王師北伐，其舉國上下必定是惶惶不可終日，再加上那叫什麼完顏的襲擾其後，正是正奇兼備一鼓作氣，豈有不勝之理？太師，若能由……」蔡京哪兒能不曉得這裏頭的隱意？——他童太尉在西北，「立下」了不少功勞，惹了不少麻煩，近來還被道君皇帝誇獎。可這人心哪有知足的時候，童貫此刻不提他負責的西北防線，反倒提起遼人，無非就是想自己統帥大軍北上立功罷了。可這功勞是這麼好得的嗎？遼人雖然沒有西夏那般勇悍了，可畢竟還是「萬乘之國」，實力和大宋可說是旗鼓相當誰也吃不掉誰。就算遼人吃了一場大敗仗又如何？駱駝就是駱駝不會比馬瘦，千里馬餓死了，也還是千里馬……蔡京心中其實是反對在此時伐遼的——因為他對童貫那點軍事能力再清楚不過了。而從另一方面考慮：大宋這個道君皇帝雖然自稱是崇通道教，其實也是個好大喜功的，皇帝即位以來，明裏暗裏都在和太宗趙光義相比。如今他在位已經十五年，總覺得少了一些開疆拓土的功績，現在要是能把遼人給打敗，奪回幽雲十六州，已經是隱約蓋過太宗的大功績，這皇帝怎能不龍顏大悅？到時候要什麼封賞還不跟撿的一樣容易。只是，蔡京知道童貫要是把這天大的功勞弄到手，權勢威望必定更盛到時候只怕就沒有他這個老太師什麼事了。因此蔡京此刻更要把這事壓住，不讓他把這個人選問題提出來。甚至就是在皇帝那裏問起，也一定要拖上一拖，決不能讓童貫輕易撈到這個兵權。「童樞密，此話還是莫要說得太早了。那完顏阿骨打，畢竟根基尚淺，兵馬又少，糧草器具都是短處，若遼人另擇良將，發精兵平叛，只怕不等我大宋王師趕到，便已灰飛煙滅了。」這高俅雖然不學無術，卻是個極善於察顏觀色之人，當下見蔡太師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便知端的，不失時機地道，「依下官愚見，還應再觀望一些日子，可不要引火燒身、自討沒趣。」童貫見這兩個對自己的想法都已有了抵觸，也不敢強求，又覺得這事畢竟用不着太急，那七十萬精壯男子的損失可不是一年兩年可以補充回來的。他碰了兩個軟釘子，又知此事斷然繞不開蔡京、高俅二人，就算直接向徽宗獻計了，徽宗出於對國家大計的考慮也不會只聽他童貫一個人的。童貫自知不能成事，也就識趣地按下這事不提。這長宴會在一派虛以委蛇中終於結束。蘇符領着柴孝武踏出太師府，這才終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這時，天空中飄飄洒洒地下起鵝毛般大的雪花來，蘇符仰天看了一會兒，道：「長空雪亂飄，疑是玉龍斗！當真是好一場風雪……」柴孝武跟在他身後，卻知道，從這政和五年開始，看似威勢駭人的大遼一天天衰弱下去，而看似虛弱無力的金國則在完顏阿骨打的苦心經營之下，一天天壯大。也許就在宋廷里這些高官顯貴們花天酒地、歌舞宴樂的時候，金人已經攻下了一座城池，或者佔據了遼國的某處要地。這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若是宋廷此時發兵舉傾國之力滅遼，並非沒有機會，但勝利是在選賢任能，挑選良將為帥的前提下的。若是像歷史上那般，讓童貫這等人指揮大軍，縱然有千萬雄師也只有慘敗的份。這個時代有那麼多的英雄人物，每一個放在其他時代都能夠成為一代英豪。可卻要屈居於那些腦滿腸肥、滿腦子只有金錢權力的蠢材之下。童貫這種只會溜須拍馬、瞞上欺下、爭權奪利的豬狗，常年掌握這朝廷三大主力中最精銳的西軍。若說蔡京這種人還不是一個完全不顧國家大局的人，那麼和他同時代的「六賊」中的其他五人就全然是些該死得蠹蟲。正是他們和寵信他們的皇帝讓宋朝陷入這場風雨飄搖之中。柴孝武也跟着仰看風雪，心中卻別有一番想法：自己現在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孩子，不可能改變什麼，但是十年之後呢？如果自己只是苟且地活下去，當然可以今早逃到江南，甚至福建、嶺南，躲避將來會到來的靖康之難。但是自己這新的人生意義何在？和別的那些生活在這個時代，永遠在命運的嘲弄中掙扎的人又有什麼不同？風雪既至，何不奮而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