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為難

左右為難

()何兮沒想到,想要見她的人不是江珊樂而是郁浩瑞。

還是皇都,還是那個包間,方鳴帶着她剛走到門邊,就有服務生幫忙拉開了門。

「瞧,我把誰拉來了!」

方鳴的聲音一落,包間內忽的一靜。何兮屏息看去,郁浩瑞懶懶散散地斜靠在角落裏的沙發上,他的對面坐着衛南、江一波,還有兩個年齡相仿但長相比較陌生的男人。他們身邊向來不缺女人,何兮沒有細細去打量這些女人的面孔,她落後了方鳴一步,沒有直接走上前去。

衛南看見何兮,朝她溫暖地笑笑,江一波挑着眉頭,壞壞的笑一直掛在唇邊,至於那兩個陌生人倒是饒有興緻地打量了她略久。

聽到聲音郁浩瑞並沒有抬起頭來看何兮,卻一仰脖子把杯中的紅酒飲盡了,何兮這才注意到,在座的男人只有他身邊沒有圍着女人。

沒有人應和,何兮的出場顯得有點兒尷尬,她微昂着脖子,目不斜視,任人打量。

方鳴回頭見她還立在門邊,連忙回頭來拉她,「你們和好吧,再這麼折騰下去,哥想死的心都有了!」

折騰?

郁浩瑞到底想如何折騰?他對她姐姐的事情了解多少,這次,到底是江珊樂的意思,還是他的?

何兮從來猜不透他,於是斂下眉來,不再費力去猜度。她今天的打扮,實在不適合現在的這種場合。看在場的女人,有小禮服裹體的,優雅柔美;有歐美風的連體寬腳褲的,英氣逼人。而她卻只是普通的淺紫色T恤,下着一條半新半舊的民族風大擺裙,怎麼看怎麼不是一個調調的。

郁浩瑞的身體還是沒動,卻回過頭來看她,好像在等她先開口。他這樣的姿態,多少有點兒孩子氣,恍若已經趴在上面向下看了,就等着你給個台階,讓他飛奔下來。

何兮暗嘆了一口氣,不管是為了姐姐的事,還是為了……她自己,先低頭好像都必須由她來做了。

她向郁浩瑞走近了一步,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柔聲喊道:「浩瑞……」

把他想像成一個大孩子,哄着他,順着他轉,他就不會胡亂鬧脾氣。她做好了心裏準備,如果他不肯罷休,就把姿態放得再低一點,力求全了他的面子。

沒想到,郁浩瑞不過哼了一聲,手上的酒杯也不及放下,手臂一伸已經攬着她的腰把她摟進了自己懷裏,「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了!」

眾人曖昧地笑。

把何兮摟進了懷裏,郁浩瑞的心情似乎立即多雲轉晴了,他得意地搖着手中的高腳杯說:「方鳴,看來你的本事不小啊,我做不了地事,你一出馬立即就成功了!」這話多少有點兒醋味,何兮靠在他的懷裏沒有動,心裏卻恍惚想起了樂澤說過的話,他說「不用擔心,一切交給我。」

她終究無法百分百地信任他……

方鳴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來,「小兮子,你看哥哥多冤枉,三百年做一回和事佬,到底還是遭打擊了!」

江一波在一旁推波助瀾,「人家可沒求着你去,是你自己多管閑事,怨得了誰?!」

「他又沒去局子裏折騰你,你自然可以說風涼話!不過話說回來,就前幾天我還覺得你們蜜裏調油似的,何兮,你倒是做了什麼讓我們郁少不爽了?」

何兮傻笑,這樣的問題一般都不需要答案,不管是她還是方鳴,都只不過是想給郁浩瑞一個台階,強調一下,是她不知事,一切都是她的錯。

郁浩瑞很享受地摟着何兮的腰直磨蹭,似乎很滿意何兮的表現,他微側頭湊到何兮的耳邊問道:「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麼?」

何兮有點恍惚,這樣體貼的話語郁浩瑞以前何曾說過?他問她餓不餓,難道是已經知道她午飯沒有好好吃嗎?她心下又黯然了些許,他暖心的話語旋即變得淡而無味,「我不餓,你……」何兮很想問他,對姐姐的事知道多少,可惜,郁浩瑞已經扭過頭去跟一邊的江一波說話了。

何兮只好低下頭繼續在心裏擺弄著那點小心思,要如何跟他開口才會不顯得突兀?才能在顧及他情緒的情況下打探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喝點白開水吧,我看你的精神似乎不好。」對面突然遞過來一隻玻璃杯子,衛南溫潤的聲音輕輕地飄過來。

何兮感激地朝他笑笑,她既焦慮又煩躁,胃口不好,但是嘴巴里一直泛苦,正想喝口水潤潤。她端起水杯,仰著脖子咕嘟了一大口,擦擦唇角發現衛南還看着她,目光里充滿笑意,不覺臉頰微燙。她的腰忽的被收緊,郁浩瑞不悅地睨着她道:「我一不在意你就走神了,不聽話哦!」

「我沒有,只是喝了一口水。」何兮連忙解釋,在郁浩瑞的身邊,她的神經一直處於極端緊張的狀態,每說一句話都得在心裏反覆掂量幾遍,「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郁浩瑞合作地鬆開了手,何兮站了起來為了表示自己一直全神貫注,她探頭緊貼着他的耳廓說,「我一會兒就回來。」

有些場合,說什麼話往往沒有什麼意義,重要的是你做了什麼樣的姿態,何兮愚笨,卻在這一方面有天賦,或許這也是她能在郁浩瑞身邊待這麼長時間的原因。

郁浩瑞果然很滿意,他一直端著酒杯的那隻手在她腰間意思性地輕晃了兩下,頭卻猛然前傾,唇便印在了她急於撤退的唇上。幾秒鐘的愣怔,何兮反射性地想要拒絕這個吻,可卻強忍着沒有動,甚至放軟了自己的身體。

樂澤說女人太聰明不好,該強的時候強,該弱的時候弱,才是識時務,才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

所以,她不能讓!

良久,直至何兮的耳邊傳來曖昧的笑聲,郁浩瑞才鬆開了她,然後若無其事地舔舔自己的唇說,「去吧,回來我有事跟你說。」

何兮看他若有所指的樣子,立即想到了姐姐的事,心中又是一陣波濤洶湧。她匆匆忙忙去衛生間,上廁所是假,調整情緒才是真。

衛生間里,她對着鏡子想像著自己將要說出口的話和郁浩瑞的反應,考慮該怎麼說,說多少,才能讓郁浩瑞滿意。

「嘩嘩!」的沖水聲后,何兮身後走出來一個人,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加上白天衛生間里的光線反而沒有夜晚燈光齊放時清晰,她並沒在意那人是誰。

愣神間,斜側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把洗手皂遞給我。」

很自然的命令口吻,何兮心中煩躁倒也沒有在意,隨手拿了洗手皂就遞了過去,一扭頭才看清了身邊的人,竟然是智子。

何兮略怔,智子的態度很冷淡,她並沒有回視何兮的目光,自顧自洗完手卻沒有直接把洗手皂放進水晶托盤裏,而是遞給了何兮。

何兮沒動,心中一陣冷笑。

先不說智子根本算不上是樂澤的女朋友,即便是,她還沒有跟樂澤進一步發展的想法,她也實在犯不着把頤指氣使做得這麼理所當然。

智子估計也沒有想到何兮會這麼不合作,她微昂着下巴睨了何兮一眼,手中玫瑰形的典雅皂塊「噗」的一聲滑落進水池裏。

氣氛有那麼一剎那的緊張,落水的肥皂打着旋兒沉入水底,慢慢漾開的漣漪中,她跟她的臉都遙遠得恍似幻境之影。

智子看着何兮,「何兮,我聽說你的養父母還有一個親生女兒,也叫何夕是嗎?」

何兮一僵,這個智子貌似對她的一切都非常了解,從養父母,再到姐姐,她是從何得知的?她定神回視着智子,期望從她的眉梢眼角找到蛛絲馬跡。可惜,一無所獲,眼前的智子雖然靚麗耀眼,但完全陌生。

何兮試探性地開口,「你調查過我?」

智子沒有否認,嘲諷之色卻從眼中一閃而過,「找不到她,你倒是過得更加心安理得了!」

何兮心中咯噔了一下,看智子神色,似乎沒有費心思去調查過她,那麼,她是如何對她的一切如此了解的呢?

「你以前在B市住過?」

智子甩甩手上的水珠,把手放到烘乾機下,呼呼的熱風聲旋即響起,「呵呵,別緊張啊何兮,你想知道你姐姐的事嗎?」

何兮蹙眉,智子果然了解她,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軟肋,「你見過她?」

智子但笑不語,神色古怪地看了何兮幾眼,「想知道就跟我走,我在末世咖啡等你,我這人沒什麼耐心,如果你來晚了,弄不好我就把自己知道的給忘記了。」

智子要走,何兮一把拉住她的手,問道:「你真的見過她?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

智子掰開她的手說:「不要急嘛,你越急,我越記不住事情!」

何兮知道她是故意折騰她玩,可是,那個神秘人的電話像是一根導火索在她的心裏點燃了猜疑的炸彈,讓她對每一個提起何夕的人,都抱着懷疑態度,甚至失去了原本沉着思考的能力。

「好,我去,什麼時候?」

「就現在!」

「現在?那我去跟朋友打個招呼……」

智子拉住了她的手臂,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又強調了一遍,「我只有現在有空!」

何兮不再猶豫,「好,我跟你去!」

何兮打開衛生間的門,智子稍先一步走了出來。沒料到智子走了兩步突然停住了,何兮一個不留神差點撞了上去。

「怎麼不走了?」頭一抬,她便看見了倚在門邊的郁浩瑞。閑閑懶懶靠在牆邊的他,多少有點兒紈絝貴公子的味道,那張俊美的臉,被廊下的燈光映得猶如玉石雕刻而成的一般,尤其是那唇角似笑非笑的不羈弧度,更讓人覺得他是那個任性得連天都可以攪翻過來的人。

「浩瑞,剛好……」

郁浩瑞瞟了一眼智子,淡淡地問,「你就是那天跟樂澤在一起的女人?」

智子心中不悅,雖說她還沒有大紅大紫到天後的級別,可走出去也是很多粉絲跟前跟後的當紅玉女,郁浩瑞對她的態度也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不過,她也沒表現出來,她知道郁浩瑞的性子向來這樣,跟他生氣純粹是自我折磨。她緩了口氣,很完美地笑着說:「嗯,浩瑞,好巧!」

「郁浩瑞,或者,你也可以稱我郁少。」然後,他便再不看智子一眼,朝一直隱在智子背影下的何兮伸出手去,「這麼慢,等你好久了!」

何兮沒動,為難地看了一眼智子,對郁浩瑞說:「我有事,先走可不可以?」

郁浩瑞的眼底隱隱露出一絲陰翳,「跟她一起,是急着去見樂澤吧?」

「我沒有!」

「沒有就不許去!何兮,你學會不聽我的話了嗎?還是說,你對我說的那個……已經不感興趣了?」

何兮僵住,他們兩人似乎都知道了什麼,到底要相信誰,一時間還真是讓她難以抉擇。

作者有話要說:首先,我對文下的留言都有很認真地去看,中肯的意見都很誠懇地接受了。

好吧,算不上是為自己的女主辯解,因為有親對何兮的感情產生了質疑,我就做一些解釋。

首先,何兮對郁浩瑞的是有感情的,這種感情就好比她對自己的那個養姐一樣,明知道自己處於劣勢,也明知道自己遭受着不平等的對待,卻都能忍着,那是她的執念,對親人的執念。有人說他們就好比妓女跟恩客,呵呵,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文中的角色是什麼高尚的人,何兮低賤,低賤在她小小年紀必須承擔照顧一個孩子的重擔,低賤在她愛郁浩瑞,願意給郁浩瑞作賤她的機會。你們說他們的關係只是交易,那便只是交易,若說那種依賴是感情,那便是感情。只是,我想,如果她父母健在,如果她有足夠的生活能力,她一定更願意處在跟郁浩瑞平等的地位活着……

話說回來,小說便只是小說,看不起她的人,就當是個妓女跟恩客的故事吧,即便是妓女也可以有故事的不是嗎?

如果有那麼一點點地憐惜何兮,那麼嘗試着去體會她的不甘不放。她喜歡郁浩瑞,可惜郁浩瑞卻不能善待她。她知道不應該,拚命地想去否認,卻還是依戀樂澤給的那一點點溫暖。

她需要一個機會,心灰意冷徹底放棄,也需要一個衝擊,破釜沉舟信任到底。

我的親們,這真的只是一個故事,每每寫的是一個女人的掙扎,在生活中、在感情中,一個說不上強的女人,如何委屈求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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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不能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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