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番外三:田李家

第320章 番外三:田李家

寒冬臘月,沿海城市地闊風大,沒有任何阻擋物的西伯利亞寒流侵襲了整座城市,街上上行人拉緊衣領步履匆匆,產房外一群穿軍裝的男人在門外緊張的踱步。小田已經被送進廠房一天一夜了,田家眾人也從添丁的喜悅中,一點一點的開始被焦慮所覆蓋。

「護士,這還要多久才能生下來?」田母焦慮的攔住了護士。

「不好意思阿姨,這個我不清楚。」小護士戰戰兢兢的回話。

「哼,作為全國有名的公立醫院護士,這就是你的專業水平?要是我的士兵敢回我一個不知道,早就被我捲鋪蓋扔回老家去了。」坐在凳子上滿身勳章的男人目光凌厲的盯着小護士,身穿白色工服的小護士戰戰慄栗的低着頭,嗡里嗡聲的說道:「這個真不是我們能知道的,有的產婦生的快,半個小時就分娩完畢,也有生了兩天兩夜,還不肯剖腹產的,最後......最後......」

「你這是在咒我女兒嗎?還是在影射什麼?叫你領導過來!」勳章男人生氣極了,拿着拐棍杵地,沉悶的水泥地發出高頻的堵堵聲,像是小護士此刻狂跳的心臟。

小護士趕緊逃開,心裏暗惱自己今兒運氣真是不好,什麼路不好走,非要從產房經過,就不能爬個樓梯繞道嗎!

小護士紅着眼睛癟著嘴,趕緊找來了護士長,果然少不得先被護士長罵了一頓:「我說你這個小迷糊,招惹這群硬鐵板作甚?」

「本來嘛,誰知道她女兒要生多久,這問題就算華佗來了,都回答不上,自己愛女心切,拿我出什麼氣?欺負我是沒爹的孩子嗎?」小護士眼睛紅紅,說出來的話也有些偏激了。小護士的父親之前還是護士長的領導,後來因為一起醫鬧事件被患者家屬失手捅死,醫生為了照顧起妻女,安排她的母親來醫院做保潔,如今她的母親年歲大了,到了該退休的年齡,醫院便安排她讀護理專業的閨女繼續來醫院上班,也算是盡了一份人道主義,醫院各位同仁對小姑娘的身世深感同情,所以平日裏從不訓斥,如今猛的惹上這群硬脾氣長官,自然嚇得小兔亂轉,不過越是高級別長官,心胸便更應該寬廣,至少對外形象展示必須大氣有胸懷。

護士長領着哭哭啼啼的小護士正打算前去道歉,忽然產房傳出了喜報:「恭喜田司令喜獲7斤2兩外孫一位。」

「什麼外孫?是孫子!」滿身勳章的老人威嚴的喝了句報喜的護士,隨即難得眉眼舒展,露出一絲笑意:「快抱過來讓我看看!呦,皺巴巴的像只石猴。」

「小孩子剛出生都是這樣的,慢慢長開了,就好看了。」剛被呵斥過的小護士小心翼翼的回了句嘴。

田司令一個眼鋒掃過去:「你把你領導帶來了?」

護士長充滿敬意的走上前,自然的把小護士擋在身後:「田司令您好,我是護士林沛佩的管理者林菲菲。」

「都姓林啊,你兩?」

「是。」護士長畢恭畢敬的回話。

田司令餘光瞥見小護士驚恐不安的站在不遠處,隨意的擺擺手:「算了,剛心裏着急才出言吼你的,現在我孫子順利出來了,也不為難你們這些小姑娘了,剛沒嚇到你們吧。」田司令生硬的笑着,可能是多年板着臉成了習慣,臉上的笑神經早已經退化,如今想擺出一副平易近人大度的模樣已是不能。

「不會的,不會的,我們能有幸得到您的指點可是能吹一輩子的牛呢。」護士長適逢其時的拍馬屁,果然讓田司令很滿意,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不管一個人的地位有多高,閱歷多豐富,全都逃不過馬屁的套路。

趁著田司令心情大好,護士長趕緊提醒:「田司令,要不要進去看看令千金?」

「哦,在門口講這麼半天的,倒是忘了正事,你們先去忙吧。」田司令揮揮手讓幾個護士退下,待幾位護士鑽進各處拐角消失不見時,田司令依舊背着手站在門外:「她還吵著要見李易天嗎?」

「嗯......」大家支支吾吾的不敢言語,田司令長嘆一聲:「唉......照顧好我女兒。」自己黯然的轉身離開,部隊眾人跟在身後整齊劃一的離開,剩下幾個護士醫生面面相覷:「這個田家有點怪!」

江南小鎮被小雪溫柔的覆蓋,在距離它四千二百多公里的雪峰上,早已經是茫茫一片,不見山,不見水,不見地,不見人,唯有頂上的那片天空瓦藍瓦藍的,不見一絲殘雲。

當地的土著牧民早已收起帳篷返還城鎮里那個24小時暖氣不斷供的商品房,喇嘛廟裏白煙滾滾,幾個穿着磚紅色僧服的喇嘛在來來往往的往大鍋爐里添碳,唯有邊防的後勤部隊瑟縮在棉衣里鼻噴白汽的在雪峰間穿梭巡邏,李易天在江浙略顯高大的身軀,如今站在巡邏的隊伍中卻如侏儒一般。

雪峰邊防部隊編製總計有十八人,不過實際窩在那小平房裏的不過八人而已,剩下的十人,李易天卻是連名字都聽不完全,大抵是管理層級別的,無需像自己這般晨昏定省的巡邏吧。

每次巡邏硬性規定是4人制的,兩個人一組從東西方向分頭包抄回來,剩下的四人,一人買菜,一人煮飯,一人曬掃庭院,還有一人則休息,可以隨意的去附近的城鎮走走。八人公平輪流倒是相處和諧。

今兒和李易天同組巡邏的便是當地的牧民家的孩子,大高的個頭,臉上兩坨高原紅,說着一嘴舌頭打卷的普通話:「易天哥兒,明兒又是你休息兒了吧?」

「嗯。」

「易天哥兒,明兒可是我們這附近最有名的朝聖會,您來了一定可得去看看,說不定會找到你的姻緣的。」

「我的姻緣花開在海邊,不像你們長在雪峰上的雪蓮花高貴純潔。」藏族人民少有離婚,大多信奉一人一妻一生,也被數不清的遊客詩人贊做像雪蓮般純潔的愛情,這大抵跟宗教信仰有莫大關係,這邊的人信仰太陽,信仰月亮,信仰一切美好的東西,也包含愛情。

李易天的心是屬於伊雅的可身體卻進入到小田的生活當間去,這事要是被揭露出來,只怕會落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每年的這個朝會就是我們這最盛大的節日,達賴喇叭在明日會親自帶頭誦經祈福,並且會開講座有求必答,好多偏遠地區的人從年初就開始十跪九拜的徒步叩首來這兒,你只要抬腳走到山腳就能趕上,怎麼能不去看看呢?」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挺想去看看這盛況的。」

「可惜我明天還得接着巡邏,要是輪上外勤的話,我肯定要偷空去看一眼的。」

「你明兒腳程快些,早點巡邏完畢也是能趕上的。」

「這哪行啊,明兒是個大日子,巡邏的更要加倍小心,既要防止可疑人員偷翻入界,同時還得24小時監控雪峰,避免山下動靜過大,造成雪崩等事故。」

「那明天還能排出人手休息嗎?要不我乾脆就別休息了,明兒那麼忙,好歹我還能搭把手。」

「沒關係的易天哥,明兒是大日子,往常都有附近的駐地部隊幫忙,明兒一早你就能看見他們了。」

「可我沒聽隊長說有其他部隊過來對接的啊?」李易天不解的問,他是在機關干過的人,知道部隊跨區域調撥都需要打申請報告后,並且與原駐地部隊提前打過招呼才能進入另一部隊領地,而這一套流程下來,一般需要3天的時間,目前他們駐地沒有接收到消息,而其餘部隊要在凌晨入駐,這是一件奇奇怪的事情。

「嗐,我們就是八人小分隊,哪裏能算得上正規部隊,我們的上級領導交接好就行了唄。」藏民小哥滿不在乎的回道:「反正組織派我們到哪個崗位,我們就勤勤懇懇的做好那顆螺絲釘就成,不過還是希望如果有機會的話,能幫我往外面調調,我也想去看看世界。」

「以後會有機會的。」李易天拍拍藏族小哥的肩膀安慰著,心裏卻思緒紛雜,藏族小哥是從這個根據點為起點,以後的每一步都是高升,而自己呢?從基層出身一步步穩打穩紮的剛要高升,結果啪嘰一聲,被人扔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如何不愁。

巡樓完畢,李易天沒什麼味口,隨便扒拉了兩口青稞面便躺床上渾渾噩噩的睡去了,夜半十分,山下傳來一陣陣梵梵之音,像一隻只小蟲,唆使他往屋外走去,一輪明月高掛,山下不同往常的靜謐,竟是車水馬龍的熱鬧聲,一顆一點一星的小小燭光,連成了一片繁華的汪洋,景象之壯觀竟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只覺得胸口突然被打開,難忍難容之事,突然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李易天披襖而下,匯入這涌動的人海,很快就不見了蹤影。山上的七人本沒有在意,朝會這樣的盛世,誰都想多看兩眼,可直到廟散人凈,李易天依舊沒有回來,他的隨身物品都沒有少,,唯獨少了一件大襖,部隊,每月發放的津貼還安穩的躺在他的枕頭下,若是逃跑必然不會不帶一絲錢財上路,他的手機還保管在部隊集中櫃當間,柜子的鑰匙由他們的上級部隊統一保管,一月開箱一次供駐地人員打電話回去報平安,李易天從沒打過,大家都還道他是個孤家寡人,否則誰會願意從沿海城市跑來雪山之巔呢?又不是旅旅遊那麼簡單,弄不好就得丟了姓名。

藏族小哥最常和李易天組隊巡邏,所以感情比一般的隊員深些,積極的動員大家分頭找人,可茫茫雪山,找一粒小小塵埃簡直比登天還難。昨夜盛會人流巨大,又因為天氣原因,街道商鋪基本沒有安裝攝像監控,李易天留在雪地里的腳印,早已被密密麻麻的雪花覆蓋,若不是平房裏還留有一些他的生活用品,怕是真就查無此人了,剩餘的7人分隊不敢耽誤,趕緊上報組織,等報告到了田司令手中的時候,正逢他的金孫子辦滿月酒,大宴各方賓客。

田司令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躲到自己的書房打了簡短的一個電話后若無其事的接着招待眾人,待賓客散盡,偷偷的把這份報告塞到她女兒的枕頭上,凄厲的慘叫聲從房間響起,引得眾人紛紛涌到小田門前關注,紅彤彤的一團小嬰兒也跟着母親啼哭不止。待到天明,小田抱着孩子雙眼通紅的站在餐桌前,田司令便知道她想通了,當年李易天父親對他們田家是恩情到這刻算是徹底了結,以他們家的實力,不乏有很多世家優秀子弟想要連親,小田的未來錯不到哪去。田司令見女兒情緒還算平穩,立馬打發了住在他田家婚房的那個老女人,給了幾萬塊錢,親自押車回了富縣,另外派了貼身秘書,將關在牢裏的薛凱琪給扔出去了,這本是他留下打算派往駐地引誘李易天的工具,既然目標對象自己死亡,那這個妓子便沒了意義。一場恩情,竟要了李家兩條人命去填。

田司令收到的報告上嚴明李易天是在朝聖這日巡邏時,被山上的雪花崩死的,屍體已經被砸爛,拉去火化處理,駐地打報告上來報備。

從失蹤到死亡還得從朝聖會結束那日說起。李易天那日聽得入迷,坐在地上跟入定一樣,喇嘛見他有慧根,便獨自請去禪房論道,卻不想耽誤了第二天巡邏,跑回去的路上正巧遇見藏族小哥在對着一堆落雪較勁,趕緊拉了問:「你這挖雪幹啥?」

「呀,易天哥兒,你去哪裏了,我們整個團隊的人都在找你,以為你出事了。」藏族小哥滿臉焦急的看着李易天,手還不停的挖著雪堆。

李易天直覺「我就是聽人講經講入迷了,忘了時間。」

「哎呦,易天哥兒啊,你這聽的是什麼糊塗經?你可不知道,你一天一夜沒回來,我們可一宿沒睡的在找你,隊長已經打算把你失蹤的消息報到上頭去了,哥,你這擅離職守,犯的可是大事啊!」

「沒事,再大的事兒也大不過命,只要能給我留一條命下來,我什麼事兒都能抗。」

「也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對了,你這挖啥呢?動作跟狗刨一樣的。」

「今兒尋你,路過這兒,發現雪崩,怕下面壓着老鄉,要把雪清乾淨看看。」

「咱們這兒都快成深山老林了,又沒植被,光禿禿的誰會往這過?」

「哥,你剛來我們這,可能不太了解,咱們這兒經常雪崩,每年死在這雪崩上的人比車禍還多,所以我們這約定俗成,誰要是遇見雪崩堆了,不管有多着急的事兒都得放一放,把雪堆挖開看看裏頭有沒有人。」

「我發現你們這兒的人真淳樸善良。」

「這兒氣候環境惡劣,人類能活動的範圍就那麼大,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鄉親,我們要是再不互幫互助的話,不早讓大自然給干趴下了。」藏族小哥回頭一笑,露出兩坨高原紅並一口潔白的牙齒。

「你說我要是讓雪給崩死了會怎樣?」李易天忽然認真的問。

「易天哥兒,你可別開玩笑了,哪有人好好的咒自己。千萬別胡說,小心被我們這兒的山神聽見了……」

「你穿這一身衣服不該信仰唯物主義嗎?」

「我都信!不管是山神廟神太陽神,還是無所不能的人民英雄,我都信!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信仰又何必要鑽牛角尖?」

「那說明你還是信的不夠深,這樣也罷。」

「易天哥,你怎麼了?今天感覺有點怪怪的!」

「如果我說我想剃了頭去做和尚,你會覺得我瘋了嗎?」

「不會啊?我們這兒的小孩都是從小送廟裏統一的養著,待到12歲才各自領回家去的。」

「既然如此……我」

「天吶,這下面真的壓了人!」李易天話還未說完,就被藏族小哥的尖叫聲打斷。

雪下赫然出現了一個凍僵的手指,兩人的對話被此景打斷,兩人噤聲加快了挖雪速度,可還是太晚了。

這是個年輕的小伙,身形和李易天差不多高,偏瘦,因長時間埋在雪裏,身體已經僵直,皮膚紅里泛紫黑,輕輕一扯,便像那冰塊一破碎。

「來晚了,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唉,又一個家庭要悲痛欲絕了。」藏族小哥滿目憐憫的嘆了一句。

李易天輕輕的拍了拍藏族小哥的肩膀安慰道:「別太難過,他只是提前去了我們都會去的地方而已。」

藏族小哥還是哭喪著臉:「昨日我去尋你,本是要從這條路回去的的,可是我貪近,抄了小路,如果我昨晚能……」

「他的死並不是因為你,有些事兒就是命中注定。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昨晚你走這條路,也許還沒有雪崩,也許你也會喪身在這雪堆下面……不管結局如何,你不過是求個心安罷了。」

「不!」藏族小哥眼神堅決,還欲再說。

李易天趕着開口:「老弟,哥真想去和尚,可是身上有軍籍,跑了就是逃軍後果嚴重,所以……」

「所以什麼?哥?」

「所以你便當今晚被雪崩死的是我,上報給組織。」

「哥,你不要命了?這怎麼能行,我幫你隱瞞,但是其他的6個難道各個都跟你有交情,會幫我隱瞞?再說了,哥你詐死,身份證戶口本這樣都是要銷戶的,你沒了身份以後可怎麼活?遠的不說就說近的,沒了身份證你怎麼走出這座雪山,靠你的雙腿嗎?」

「我若做了和尚就是方外之人不在紅塵中了,既然不在,我要什麼何用?至於那6人,只要你咬定了死於雪崩的那人是我,隊長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隊長一向不喜歡你,他為何會幫你?」

「幫我就是幫他自己,逃比死更可怕,這個後果他是懂得的。」

「易天哥,你想清楚了嗎?」

「嗯!以後山轉水轉都於我無關,唯有手中經幡能轉動我心。」李易天隻身從雪山走過,脫下一身俗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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