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逝

病逝

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護士石奈如往常一樣和同事微笑着打過招呼后,推著藥物車來到頂層的一間特級病房裏。禮貌地敲了三下后打開房門,看到已經坐在床上看書的女人時愣了下:「您今天這麼早就起來了?」

女人笑着道:「我想趁著肌肉還沒完全萎縮前多努力些,以後就沒時間了。」

石奈將車子推進去,先把窗帘拉開讓陽光透進來,再把窗戶打開通風,這才故意板着臉:「夫人您這是對我們沒有信心嗎?」

「怎麼會?是我對自己沒有信心。」她看着石奈配藥時一連串嫻熟的動作,誇張地叫道,「好厲害啊。」

石奈失笑:「只是熟練了而已,哪有那麼誇張。」

女人唇角微翹,眼睛大概是被陽光鋪到而顯得格外閃動:「也不是熟練了就可以,你看我就不行呢。」

石奈有一瞬間的閃神。真漂亮啊,她在心裏喟嘆一聲。目光自女人臉上移到床前的病卡上時微一頓,又偷偷瞟了她一眼,這才眨眨眼,將視線拉回到手中的藥瓶里。

肌萎縮側索硬化症,它的別名又叫「漸凍人症」。

她當護士十年來,從來沒看見過患了這種絕症的人還能每天保持優雅的笑容,就好像是在從容不迫地走向死亡一樣。

石奈忽然想起三個月前這個女人剛剛發病被推進醫院的情形。因為當時情況並不嚴重,所以病情很快就被壓制了下來。又因為當時送女人來的是個路人,而女人身上沒帶任何可以聯繫的證件,所以當女人清醒過來后,身為護士的石奈還是實話告訴了她。

當時石奈以為自己說完后又要像以前一樣安慰崩潰的病人,所以她一邊硬著頭皮解釋,一邊在心裏咒罵見死不救的同事。當石奈說完后,默默地等待着寧靜后的暴風雨。

「你說我是漸凍人嗎?」

石奈深吸一口氣,點頭:「是的,雖然它的治癒率很低,但是我們醫院是……」

「我的接受能力沒有這麼差。」

誒?石奈卡殼看向女人:「呃,所以您……現在還好嗎?」

「我很好。」女人靜靜地微笑,「可以借我手機一用嗎?」她掛上手機的時候,還看到護士質疑的表情,笑容不由變大,「我真的沒事。」她笑着,又似低輕地喃語了一句,「我很高興。」

在二十分鐘的等待后,石奈看到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走到女人旁邊:「什麼事?」

女人笑眯着眼睛,抬頭看入男人的眼裏,聲音中帶着小小的撒嬌:「國光,我病了,醫生說是絕症呢。」

自回憶里拔出,石奈又看了眼病床上在安靜看書的女人,再回到手中的藥瓶上,繼續配藥。

明明長得那麼好看,怎麼性格就那麼冰冷呢?在得知女人的病狀后,男人只做了兩件事,第一件是將女人轉到高級病房,第二件是打了個電話。

電話是打給他們家長的,所以又一個二十分鐘后,高級病房裏擠滿了人。

病房裏鬧哄哄一片,然而旁觀者清,石奈站在一旁看得又清楚又困惑。來的人都是一臉着急一片真心,唯有之前的男人仍舊冰冷著臉。明明從對話里知道這男人就是那女人的丈夫,可妻子得絕症了丈夫居然還這麼冷漠,真是奇怪。

後來的後來,石奈才從同事的八卦中知道,女人叫日奈森時吟,是日本最大集團之一的百安集團前任董事長的女兒,男人叫手冢國光,現任百安集團董事長。

「果然好般配啊。」記得當時她這麼感嘆了一句,同事全嗤之以鼻。

「什麼啊,要我說那個男人才凄慘呢,娶了個這麼樣的老婆。」

「對啊對啊。」同事乙立刻接上,「都說日奈森大小姐又任性又刁蠻。我有個同學高中和他們是一個學校的,她說當初都是這個大小姐動用了一切關係網,才終於得手。」

「這個我也聽說了,據說原本手冢君還有個戀人的。」

「啊啊,聽你這麼說我也想起來了,是清源織希嗎?」

「是啊,嘖嘖,當時手段之惡劣啊……」

再次自回憶里出來,石奈發現自己很不盡職的兩次開小差了,忙集中精神把葯配好。給時吟掛上兩瓶藥水,又把葯粒和開水遞給她:「小心燙。」

時吟伸手欲接過來,手忽然一顫,開水全灑到被子上了。

「抱歉,真對不起。」石奈慌忙地將被子捲起到床尾,再從一旁的衣櫃里拿出新被子給她蓋上。又馬上快速地配好葯,再倒上開水,猶豫了下還是遞給她。

這次時吟沒有打翻,她吞下藥后,不甚在意地笑笑:「沒關係,反正就算倒在腿上我也感覺不到了。」

石奈不知該怎麼接話,只能道:「我先把這被子拿去曬了。」石奈抱着被子走出房門,猶豫了下,她又回頭看了眼時吟,依然是保持着微笑看書,可是石奈卻莫名的感到心驚。雖然剛剛換被子只是一晃眼的時間,可她分明看到時吟的被子下面放着一本雜誌,封面眼熟的正是昨天她同事討論過的。

日奈森時吟地位不保,手冢君的新婚VS舊愛。

時吟聽着腳步聲漸漸遠去,恍然地鬆開手指,任手中的書合上。她從被子裏抽出那本雜誌,看了又看。照片上的男人一臉剛毅,是她記憶中最心動的味道。

「清源織希,手冢國光。」她側過臉輕笑,原來她這一生,再怎麼努力,也敵不過清源織希的一句話。可是,縱然如此,她依然捨不得放棄。

忽然,手機的鈴聲響了起來,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響亮。

時吟眼前一亮,笑容一改之前的頹廢。她看向被石奈放在對面桌上的手機,唇角彎了彎,又彎了彎,深的連眼睛也被眯成一條縫隙。是屬於手中國光的獨一無二的鈴聲誒。

時吟沒多想,費力地掀開被子要下去,結果腳才踩到地上,身子就一軟,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時吟卻一點也不在意,咬牙撐起來繼續一步一個摔倒,一個摔倒一個爬起往前走。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手機的那一刻,腳下再次一軟,整個人都重重地砸到大理石上,昏厥了過去。

再次醒來,病情惡化迅速。脆弱的彷彿下一秒就會再也睜不開眼睛。

大概真的要結束了,時吟勉強地閉上眼睛,不去看手冢父母愧疚地神色,她大概已經猜出來手冢那天要和她說的話。可是,原諒她小鴕鳥的心理,她寧願逃避也不願面對。

胸口忽然一扯,呼吸變得困難急促,時吟任由死亡一點點將她拉走。恍恍惚惚間,她想起了第一次和手冢相遇的情形。

少年溫熱的掌心抵着她的手肘,於是,溫暖便透過肌膚,滲入血液,邁入心臟。就連少年的聲音也因為回憶多了份溫暖:「你沒事?」他低着頭詢問,呼吸全噴到她的後頸,那一刻,她怦然心動。

心電圖上的線連成了直線,醫生做了最後的嘗試,依然無效,只好宣佈:「病人已經死亡。」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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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閑妻涼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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