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斟酒

『你有沒有這樣抱過本公子和我母親吃頓飯？』

冷道的輕音迴響，炎天之主握著筷子的手掌一滯，而在現實源域炎天之城中，雙臂繞膝坐在門庭上的九彩人兒突然失聲痛哭起來。

…

「冷公子、本來好好吃一頓飯的事兒，你幹嘛要說這些啊？」

太古界東域礁島中、伴隨炎天之主沉默十數息，離傾影當即在冷道腰身上狠狠擰掐過去。

「那大抵是沒有咯、反正本公子能追憶到的事情就是一直在一處黑白世界待着，如果本公子猜的不錯，恐怕本公子在襁褓還沒待上幾天，就被你扔進那處世界了吧。」

冷道又笑問炎天之主，冷道的聲音很輕，輕到眾人在這位年輕天道者臉上連絲毫怒氣都尋不到。

「在太古世界裏你應該清楚你是天道之體，這種身體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得在陰陽世界中不斷淬鍊，所以…正如你這小東西所說，其實為父在你出生三日之後就將你帶進了陰陽界。」

終於、炎天之主出聲了，這話落下后眾人無不感受到一股難以掩飾的恓惶。

三日時間鍾離靈定然還沒有從分娩虛弱中恢復過來，一家人其樂融融坐在一起吃頓飯的事兒肯定無法辦到。

而再一想冷道在出生三日後就經受着陰陽之力的淬鍊，誠然這其中有着炎天之主相助冷道的緣故，可外人看事兒也只是看事兒，冷道在懵懂初期確乎是受罪而來。

「在之後的事情你也清楚些，你兩歲那年，陰陽世界的淬鍊效果已經不大，此後你從那處世界的通道爬出，正巧遇見了莫無聲。」

「之後因為你母親的安排，莫無聲一直帶着你向西北而去，直至去了天月冷家。」炎天之主輕聲解釋道。

「那為何本公子從陰陽通道中出現的時候，你沒有將本公子從外面接回炎天之城？」冷道又好奇問道。

「歷練、」

炎天之主答了二字。

「如果呆在炎天之城，以你母親對你的溺愛和為父對你母親的包容，在心性上為父擔心你會變得目空一切甚至是以勢凌人。」

「寶劍鋒自磨礪出、唯有經歷俗世歷練，你才會懂得人間疾苦和修鍊的意義。」

炎天之主話罷、自顧自的夾了一筷菜入口咀嚼起來。

「這樣啊~這麼說本公子還得感謝你嘞，當然、如果沒有莫爺爺和天月冷家出事一事兒。」

冷道聞言輕笑，冷道話落後望向梅兒。

「梅兒姐姐、島上可有美酒？」

「這、少夫人之前懷孕在身，梅兒…」

「喏、杏花佳釀。」

冷道詢問，梅兒等人立時為難起來，那坐在炎天之主身側的東皇太一輕笑出聲，手腕旋轉間一尊青瓷酒壺浮現，壺口散發的酒香並不凌冽，甚至帶着一種令人胃口大開的清香。

「哇~」

東皇太一手指微動，將這壺杏花佳釀置於冷道面前時，冷道懷中冷不離再度嚶嚶呀呀拍手叫道。

「小祖宗嘞、你這是比起老爹還野哩，怎麼飯也想吃、酒也想喝？」挑逗著冷不離的小鼻子，冷道這話一出，眾人莞爾間離傾影忙是將兒子接了過去。

「依本小姐看吶！不離跟你這混蛋就學不了好。」

冷道聞言哈哈大笑，笑聲落止時冷道心神一動，以陰陽武源凝化出三支酒樽，三支酒樽分明置於自己、炎天之主與東皇太一面前。

作罷這些、冷道起身又為炎天之主和東皇太一各自斟滿一杯酒，隨後才為自己倒上。

「沒想過本公子還有給你斟酒的一天？」

杏花佳釀的清香味兒散開，冷道為離傾影再次夾過菜后又招呼著冰之女皇和梅兒等六位女僕吃飯，此刻冷道似是頗有閒情逸緻，又笑對炎天之主說道。

「這個…沒想過。」

炎天之主緩緩端起酒樽，並沒有否認。

「可別想多，先禮後兵罷了，等這頓飯吃過，回到源域之後本公子還得追殺天月冷家的事情，還得處心積慮想着如何與你作對，最後來逆轉天道。」

「而且那小丫頭數月之前已經出現，所以…此後遇見東皇太一也不是沒影的事兒。」

「這一杯酒敬過你們，算是感謝你和幽府之主在之前為不離阻攔天劫，也是感謝東皇太一為不離帶來陰陽破，一杯酒下肚，出了太古界，保不齊本公子與你們真就是仇人得多。」

冷道咧著嘴角，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后舉起酒杯端於炎天之主面前，炎天之主見之深深嘆了口氣，那東皇太一見此也是一臉莫名。

先前他出現時梅兒六女喚他為太一大人，再一咀嚼冷道所言，有些事情雖然模糊，可他心裏也有個大概輪廓。

冷道看的比他透徹些，且因為炎天之主存在，冷道此時的反應也比他們料想的更加果決。

這酒端與不端、敬與不敬可都讓他倍感為難啊！

「為父還是那句話，日後你終究會明白為父的良苦用心。」

噔兒、炎天之主與冷道酒樽觸碰傳出清脆響聲，聲響后炎天之主呡下半杯佳釀，東皇太一見之亦是與冷道碰杯出聲。

「事無絕對、再者虎毒不食子，這事兒天道者確乎有些言過了。」

東皇太一亦是呡下半杯佳釀，冷道聞言則是咧嘴一笑。

「以往本公子總是給離大千金說，什麼事兒可都得往最壞的地步去想，甚至要做好迎接最壞局面的準備。」

「只有這樣，無論日後收穫什麼都算是賺到，當然，今日可得借你東皇太一吉言，畢竟有個這小傢伙，本公子這心氣兒不知為何也弱了去。」

伸手將冷不離露在外面的小腳以褓裹遮住，冷道最後咧嘴一笑，將杯中佳釀一飲而盡。

「好酒、」

冷道大呼此酒不俗，爽朗一笑后又是舉起筷子大吃起來。

飯桌上、離傾影等一眾女子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胃口，炎天之主與東皇太一同樣極少動筷子，再看滿桌佳肴幾乎是被冷道一人清掃了大半。

「小東西、」

時間不緊不慢的走着，冷道直至打了個飽嗝才算心滿意足的筷子放下，臨了冷道還是笑着對梅兒等人豎起來大拇指。

恰在冷道放下筷子的瞬間，炎天之主對冷道輕幽出聲。

「嗯？」

冷道眉頭一挑。

冷道一字道出，餐桌上眾人齊齊望着炎天之主，可這位執掌源域的無上大能在輕道一聲后又莫名安靜下來。

「沒什麼…」

數十息后、炎天之主又風輕雲淡的說道。

「梅兒、我們走吧。」

一句『沒什麼』落下后炎天之主起身揮袖，伴隨虛空通道浮現，反應過來的梅兒六人忙是點頭，緊接着六女分別對冷道四人恭聲拜別，率先進入通道中。

「照顧好不離、」

炎天之主最後道罷，白霞身軀與那虛無通道就此隨風湮散。

「這就走了啊？當真是浪費了梅兒姐姐的一桌好菜。」

炎天之主這一離開，飯桌上壓抑的氣氛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晰可感的清冷，冷道輕輕撫過冷不離的小臉，咧著嘴訕笑出聲。

「此次…」

冷道話落不久，手指旋轉着面前酒樽的東皇太一淺嘆二字。

「多謝天道者款待、」

莫名一笑，東皇太一攜冰之女皇起身，東皇太一對冷道抱了抱拳，轉身時身軀一滯。

「先前天道者所言，日後…」

東皇太一這麼說着，語氣中似是有些猜疑意味。

他想問冷道剛才說的『出了太古界，保不齊本公子與你們真就是仇人得多。』這句話之中的『你們』，究竟包不包括他？

「十之八九、或許你東皇太一還不知道，梅兒六人並不是那老混蛋的直屬奴婢，而是人類始祖女媧的僕人，而女媧乃是炎天之主第一位弟子。」

「十個月前，那位人類始祖也曾出現。」

東皇太一說了半句，冷道已然明白這位上古至強者在想什麼，再次為自己斟滿一杯酒後冷道呡過佳釀唏噓出聲。

話音落下、東皇太一略帶莫名的稜角臉龐反倒平靜下來。

這一刻、他明白了冷道的意思，他更瞭然了炎天之主要對他安排什麼。

「懂了、」

東皇太一點了點頭，風霓金縷袍手袖揮動，一面蘊含風金之力的虛無通道緩緩浮現。

「而且、本公子之前並沒有對你東皇太一開玩笑，有些事情從本公子與那老混蛋對峙開始，周圍的人和事幾乎都在承受宿命一般的結局，所以我們的局面…」

冷道這麼說着，似乎是對東皇太一今日將陰陽破帶來而給這位強者保留了最後一絲情面。可聽到這裏，東皇太一又如何不懂得冷道的意思？

「天道者如此確定本皇與你會到達最壞的局面？」東皇太一直接將話挑明。

「不是自然最好、而且…另一個世界的你想來能看到我們現在發生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數百萬年之後的你是否還會如現在這般霸氣凌天？」

冷道哈哈大笑，最後仰望着天穹，好像隔着晴空朗日在與他所說的另一位『東皇太一』遙相對峙。

「當然、能再考慮考慮本公子之前的條件也是好的，畢竟真要將那老混蛋挑於馬下才是快意人生的大喜之事。」

「哈哈~」

冷道這麼說着，東皇太一爽朗生笑，這位強者什麼話都沒有說，徑直帶着妻子離去。

東皇太一離開、冷道彈指將炎天之主與東皇太一先前位置上的酒樽斂散，望着面前的杯盤狼藉，冷道最後品下一杯杏花玉釀，緊接着連面前的餐桌之物一併震散成虛無。

「都走了，這下離大千金也能清凈不少，想吃什麼、小爺現在就為離大千金服務。」

望着身側抱着兒子的離傾影，冷道咧嘴一笑。

「冷公子今天是吃了火藥了嗎？炎叔這些天對本小姐挺好的，再者東皇太一今日也算是帶着陰陽破誠心而來，冷公子幹嘛還要和他們過不去啊？」

轉眸望着冷道，心底頗有些怨氣的離傾影沒好氣的白了冷道一眼，緊接着微斥出聲。

「這不是過不過得去的問題，而是本公子若是順從了那傢伙，以往這些年和那個老混蛋對峙的氣兒可就散了。」

冷道聞言苦澀一笑，恓惶出聲。

「可是這股氣本來就不該存在的啊，不提以前發生的事情，公子回想一下本小姐懷有身孕的這段時間，炎叔和靈姨對本小姐照顧了多少，再者那天劫力量還是炎叔出面相助，就算為了不離，冷公子今天也該給炎叔和東皇太一一個面子的。」

離傾影單手抱着冷不離起身，另一隻手甩開冷道手臂朝着礁洞返身而去。

望着離傾影離開的背影，冷道這一次並沒有出面阻攔，只是緩緩向一處礁台坐下，年輕天道者的神色無喜無悲，坐定許久后冷道啞然失笑。

這一下午、冷道在礁台上坐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