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躬身
……
這兩日的秀水城較之以往除夕甚至花燈節不知熱鬧多少。
昨日三人一狐攜帶數十位死傷人員當空落入街道，隨後殺氣騰騰進入一品葯坊。面對此事，城中百姓靜等城主作何反應時，一貫嚴於律城的城主到最後竟然連個屁都沒放。
今兒個更是誇張，一品葯坊大院外僅是馬車便有三十輛。那車一旁還整齊擺放着二十四副棺材，這等駭人陣勢直是讓城中百姓翹首以盼，不知那葯坊大院裏究竟發生了何事。
孰知未時，眾人依舊沒有探出個所以然來，可秀水城北門卻突然整齊湧進一條士兵長龍。
為首共是兩人，一身著名貴華服的五旬男子面色難看跟在另一位穿着銀甲戰袍的而立凶煞男子身邊甚是獻媚，生害怕哪裏有所擔待不周。可城中百姓見此一幕無不驚呆了神。
這華服男子乃是他們秀水城的城主啊，旁邊這位軍爺又是誰？
莫不成與那一品葯坊大院中的幾人有關？
葯坊大院、
早已將返回之物準備妥當的萬旬等人望着只休息了三個鐘頭的白袍男子沉默不語。男子來回走動在或哭泣，或嘆息、或劇烈咳嗽、或喑啞哼唧的冷家族人身邊噓寒問暖。
這個鐘頭，符殤兒、萬旬、劉岩樺與那二十位填滿醫箱隨時待命的大夫聽到最多的便是青年口中的『放心、一切都有道兒』『堂弟沒事兒、堂哥一定為你報仇』之言。
倏爾、三人一狐眉齊皺，下一瞬冷道三人連同符殤兒已經浮上天穹，直直對秀水城寬闊街道掠去。
……
「將、將軍，這事兒真不怪我啊，是這位說想見你的。」
三人一狐與滿配的萬人之師隔着二十米對峙，偌大秀水城噤若寒蟬。夾在兩方中央，這位即將奔潰的秀水城主忙是對冷道彎腰苦澀道。
錚、
然而白袍青年正望着對面銀甲將軍有些熟悉時，以男子為首的萬人之師手中寒槍突然擲地。下一刻，萬人之師齊齊跪伏秀水城。
「冷家衝鋒營恭迎冷大將軍、」
冷家未出事前，冷河山為冷大將軍，如今冷道肩擔冷家，冷道便是大將軍。
可就是萬人整齊喝罷，震天之聲響徹秀水城后，街道兩旁或高樓、或小攤、或春院留足的百姓再望那白袍青年時無不一臉死寂。
青年為將軍、姓冷、
冷家之人？
「你是當初跟隨畜生冷桓的衝鋒營長張天龍？」終於從腦海中搜尋到一道姓名，冷道微咳一聲開口。
「是、昨日得知大將軍已在京都救出冷家宗親，我等連夜自京都外南下追隨而來。」持槍半跪的張天龍沉聲開口。
「我、我等該死，明知冷家宗親被困京都卻只能在城外眼睜睜看着，今日還請冷大將軍責罰。」張天龍額頭垂下，手中寒槍緊緊攥住，一臉內疚。
「畜生冷桓當初騙得四萬冷家戰狼入京。我冷道知曉你們曾反抗過不止一次，後來因為皇室鎮壓，四萬戰狼已經死了一萬多人。剩下兩萬多人又有一萬人被江揚老狗分配到四方邊塞守城。半年前駐紮在京都外的冷家戰狼只有一萬五千人。」
望着面前跪伏於他的冷家戰狼，青年蕭索嘆息。
「兩個月前，冷家四十四位遺族被困京都北衙，城外那一萬五千人再次發生暴動直衝皇城，可皇室派出一位四象老狗大肆屠殺，此次冷家戰狼死亡五千人。」
「現在你張天龍手中這萬數戰狼應該是那萬人吧！」青年如清風自語，城中除這萬人軍隊和萬旬二人一狐外，街道百姓聞之皆是一臉動容。
一載之前，冷家戰狼護佑天月江山。可這一年，當初被騙去京都的四萬戰狼實在過的生不如死啊！
「是、我等實在無能為力，當初沒能救出老將軍夫人。」為首那位五尺半身高的張天龍眼中淚花打轉。
為冷家宗親奉獻性命，他們在所不惜。然而能被這位小狼王銘記在心，張天龍覺得他們衝鋒營還不配擁有這等榮譽。
孰知、
張天龍話落片刻，自嘲一笑的白袍青年長吁口氣，聳了聳發酸鼻尖。青年整理略有褶皺的衣袍，凝睇面前跪伏的萬人之師數息，雙手負於背後，最終對冷家萬狼恭敬彎身。
「冷家愧對諸位、」青年歉聲開口。
一時間，偌長街道百姓無不嘩然，一旁萬旬與劉岩樺見之，眼眶微紅，不再直視。
「大將軍使不得啊！」
為首張天龍抬頭見冷道彎身，連滾帶爬跑到青年面前，大呼不可。
「我冷道自碧血王朝歸來，就已經是對你們的虧欠咯。」青年彎身十息后緩緩站直六尺身軀，將張天龍攙起后搖頭訕笑，隨後朗聲將萬數冷家戰狼呼起。
「秀水城主、此次你籌集馬車之舉我冷家萬分感謝。接下來本將軍再請求你一事，能否答應？」冷道直直望着華服城主。
「冷大將軍您吩咐。」
聞言，這位顫顫巍巍的城主頃刻恭下腰身。
「我冷家戰狼苦行一天一夜，今日可否借你秀水城酒樓餐館吃頓飽飯？」冷道再問。
「可以、歡迎各位軍爺入場。」
誰料冷道話音剛落，還不等那秀水城主開口，秀水大酒樓的女老闆站在四樓包廂窗沿當是呼喊道。這豪氣女子一開口，秀水城街道都是炸開了鍋，上百緊閉的餐樓酒館齊齊開門，對青年回應道。
若非時機不對，恐怕那春院老鴇都恨不得這些戰狼進院子消遣一番。
「多謝諸位，半月之後我冷道率兵血洗京都之日，就是天月王朝新紀之時，此後我冷家一定給王朝商戶最為妥帖的條件。」青年運轉陰陽武源，一言壓下滿城歡呼。
「張天龍、今日你能率戰狼前來，本將軍心懷感激。可如今情況不明，本將軍可否命令你一次？」
青年話落後沉望着面前銀甲男子。
「冷大將軍請吩咐、」張天龍再次半跪冷道面前。
「很好、此次我冷道勢必要天月王朝易主，可如今大多歸田的戰狼已召集在天策城外。京都發生意外，四方邊塞難免被其他王朝軍隊乘虛而入。如今你距離北塞最近，本將軍命你飯後休整，繞開京都直去護塞，若能收編皇室守兵自是最好，凡是反抗者就地格殺。」
「對了，這一年想來在北塞守護的零星冷家戰狼沒少被皇室士兵殘害。本將軍現在命你為北塞都統，到達那裏后肅清我冷家戰狼冤案，凡是欺凌過戰狼者一律抹殺。」
想到天寒大塞那裏王蒙張武二人沒少被皇室守軍毒打，冷道眼中殺氣大盛，又是對張天龍喝道。
「是、」
聞言、張天龍發出屬於冷家戰狼入戰場才會喝開的朗聲。
「起來吧、此次就先辛苦你們了。待得京都之事平定，本將軍會派人問你尋取這一年我冷家戰狼在京都外被害而死的名單。無論多少人，冷家日後都會一個個賠給他們家屬。」
「戰狼只能死在戰場，就這麼死了，太窩囊！」
拍了拍張天龍肩膀，冷道唏噓道。
「多、多謝冷大將軍挂念。」
冷道此言一出，街道萬數戰狼無不雙目通紅，為首張天龍更是死死抑住眼眶熱淚。
「都去吃飯吧。」
當街青年對着面前軍隊輕輕揮手。
……
未時即落，冷道負手凌空於秀水城上空，望着整裝待發的萬數冷家戰狼。此次秀水城百姓倒也待冷家戰狼不薄，舍了不少家底為每位戰狼贈上三日口糧。
張天龍率萬人整齊出城、萬人五十步一駐足，百步回首凝望那白袍青年，直至轉過城外山路徹底消失。
青年於天穹矚目百息，返回時沉默不語。
申時過半、一品葯坊院外、冷道一人將二十四位冷家遺族屍體裝進棺材。三棺一馬車，青年刻族人姓名於棺木之頂。二十位存活遺族各配一位大夫，以防不測。萬旬與劉岩樺共坐一輛馬車護在車隊後方，青年懷抱尺長白狐位列最前。
出城時、幻化成人形的符殤兒撇嘴問向青年：今日你不僅命令張天龍為北塞都統，還借秀水城百姓之口為天月王朝允出優厚條件，半月之後若是天月皇室再邀高手阻你，該當如何？
那一刻、青年閉合雙目輕輕睜開。
「若真如此，我再踏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