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8章 293.一曲終了

第938章 293.一曲終了

兩個多月過去,南予已懷胎七月,上一次見言城歌的時候尚且能上躥下跳,如今徹底行動不便了起來。

且近日時不時伴有異常腹痛的狀況,人總是會在無助的時候想到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懷疚過往。而她的過往中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倘若真有天命難違、以命抵命之說,她不禁擔憂腹中一雙稚兒能否平安誕下。

如顧休思曾經為她測算天機時所言,她的過往血霧迷濛,成千上萬的人壘砌出一片片血丘,殺伐之氣太重。

若是一報還一報,還在她身上她其實沒什麼意見,這麼多年也未曾懼怕過報應這一說,不過是報應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這樣的想法終究是在她和君玦相戀之前才有的,如今她覺得還沒活夠,君玦還在等她,她不願意就這麼死了,也不願意這些報應應驗在自己腹中未出世的一雙孩兒身上。

好在這兩個月間言城歌雖然沒有再來看過她,卻將所有她會用到的、吩咐到的、需要的都準備了個齊全,定期還安排了大夫為她診脈保平安。

如此安穩過了兩個多月之後,南予迎來了君玦。不,準確地說應該是——風雨山莊迎來了君玦。

彼時她正坐在窗邊翻看魔界十二樓的書。這些書是她自己找庄內的人借來打發時間的,至於庄內的人為何會有這些書,料想還是言城歌從君玦的下屬那裏弄到手的,一開始他們並不願意借給她,言城歌聽了之後專程下了命令——她想要什麼都給她,違者死。

再無人敢有異議,千夙看她眼神也愈發冷冽,冷冽中卻又帶着彷徨無措與無可奈何。幾次見到她,千夙都欲言又止,默默地紅了眼眶,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她坐在窗邊研究魔界的書,九方沁幾乎是手腳並用撲進來的,她異常激動地衝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臂,還沒說話眼淚就已奪眶而出,「南予!我哥、我哥!我看見好多人都朝庄外趕去,好多、好多人集結在一起準備出庄!你說是不是我哥來了?!是君玦來了?!是不是來救我們了??!」

南予微怔,手中的書無意識一松,掉在了地上。

九方越來了?那君玦是不是也……竟然這麼快,已經……五個月了嗎?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她下意識撫住自己鼓起的肚子,心中猝然升起不詳的預感。

她說過,自己前世血氣太重,這輩子也好不到哪兒去,雙手沾滿鮮血,縱是成為地獄修羅,也未曾想過要回頭返岸,如今卻不想死,不想死……

近日總是預感上天是想要把她前半生的罪孽悉數還給她,血債血償。呵,她這樣一個不相信命運的人,竟然也憂慮至此。

昨日大夫來時說她的身子本就折騰太過,壞了芯子,剛驗出自己懷上時便被警告容易滑胎,她小心翼翼才平安撐到如今,如今雖不可能滑胎,可是……距離五月之約越近,她就愈發覺得腹痛難耐,真害怕再失去血親一次。

這些憂慮並非是她杞人憂天,而是因為這五月來,她只有寥寥幾次真切感受到腹中懷有生命,尋常懷有身孕者常會感覺胎動,她甚少,偶爾幾次胎動也讓她險些痛死過去,可若是不動,她又害怕腹中稚兒已經……大夫每次讓她放心,說一雙稚子皆平安無虞,她只能深信不疑。也必須深信不疑。

南予不敢再思,只怕憂思過度也會影響腹中胎兒。她腦中滑過一線靈光,忽然堅定地看向九方沁,「你可學過御獸?」

九方沁不明所以,如實回道,「我?只會一些,但是並不……」

「一些就夠了。」南予迅速起身,一把將窗戶推得大開,迅速道,「我會以獸神之名招來靈獸護你離開此處,你只需要控制它們一直往前不要回頭,帶你逃出風雨山莊就行了,你哥和君玦都在庄外,見到他們你就安全了。」

九方沁抓住她的手臂,皺緊眉追問道,「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走?為什麼……」

她想問為什麼南予不和她一起離開,也想問為什麼直到現在南予才打算用神獸助她們離開此處,還沒問完,自己就反應過來了——

南予已懷胎七月,幾個月前行動方便還能活蹦亂跳的時候尚且擔憂神獸逃亡時會動了胎氣,如今行動不便,更受不了神獸顛簸狂奔的粗野,她連自己跑都困難,有一點顛簸,便痛不欲生……怎麼可能和自己一起走?

而以前沒有招來神獸助自己離開這裏,是因為外面沒有人接應,如果自己逃出去了,必定會被風雨山莊的人追殺,屆時免不了與他們一場惡戰,自己氣韻全無,如何敵得過他們?如今不一樣了,哥哥和君玦都在庄外,她若憑藉神獸逃出這山莊,就不必再擔驚受怕。

可是……南予呢?她怎麼辦?哥哥要怎麼救她?風雨山莊內除了言城歌以外都希望她死,她自己在虎狼窩裏要如何才能活着回來?更何況,她的氣韻被腹中雙子壓制,時有時無,腹中孩兒也是拖累,她要怎麼辦?!

「那你呢……你怎麼辦?」九方沁呢喃著,竟被無端惹紅了眼,「我走了的話你要怎麼辦?」

南予不知自己都還沒哭上,她哭什麼,嘆了口氣她道,「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你走了我才能按我的計劃施行,只看上天對我如何,給我的運氣好不好了。你放心,為了我腹中稚子,我必然拼盡全力逃出來。你出去之後便告訴你哥,我會從風雨山莊的鬼眼出來,讓他來接應我,只有他知道怎麼找到我。」

「那君玦……」九方沁眉頭一皺,還沒說完便被南予打斷。

「君玦絕對不能離開那裏,只有他在,言城歌才顧不上這邊。」南予嚴肅道,「如今風雨山莊出動了這麼多人,想必外面已是一場惡戰,暫且顧不上不代表永遠顧不上,若是風雨山莊的人到了絕境,只會無視言城歌的命令,拿你和我威脅君玦他們。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走,趁現在。」

九方沁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哽咽在喉頭堵得難受極了。她望着已經閉目冥神召喚靈獸的南予,無聲地道了句,「好。」

不能再拖了,南予說得沒錯,她能幫得上忙得,只有讓自己不做個累贅。

待她聽見靈獸吼叫的一瞬間,樓外的守衛也被猝然驚動,迷惘一剎過後,幡然清醒——裏頭被關着的那個,可是蜃樓域裏殺出來的獸神!

這些靈獸是誰召來的不言而喻。

不必通報,想來整個風雨山莊都聽到了神獸的咆哮聲!守衛們的臉猙獰了一瞬,倏地拔出腰間長刀朝南予的房間殺來。

南予也知道神獸來勢洶洶必會引得主樓陣法外的守衛注意,可現在什麼都顧不上了,如果不召喚她們只能等死!有神獸在,這些守衛不會起太大的作用。

神獸狂奔而至,一路狂奔一路咆哮,見到人不是踩就是咬,活生生開出一條血路。

縱使神獸之力野蠻遒勁,但風雨山莊亦是精通各種奇門邪術之人,對待蜃樓域中出來的殘暴神獸,自然要攻擊。

因此,當諸多神獸破開陣法奔至南予面前時,已然負傷,不停地震怒哀嚎。

南予思慮一剎,單手化出破風劍往九方沁的懷裏一塞,焦急地將她推到神獸身旁,「若是有風雨山莊的守衛窮追不捨,你便拿這把劍殺幾頭靈獸,剖丹餵給你的坐騎和你自己,這把劍能破的陣法奇多,必要的時候拿來防身……記住,你可一定要活着出去!」她不知怎麼的,忽然很絕望,眼眶微紅,咽下喉頭的哽咽,一字一頓道,「我和我的骨肉,我們的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那樣悲傷的神情,九方沁第一次在南予的臉上看見,絕望、悲戚、無助,她竟然有種錯覺,南予好似不會與她再相見了一樣,她隱隱感覺若是有些話不說就再也沒辦法說給她聽了,可是她不願意這樣想。

她緊緊咬住唇,直到唇被咬破了流出血,不知是疼的,還是心裏難受的,淚水猶如斷了線的珠子落下來,一連深吸好幾口氣才憋回去。

她翻身騎上神獸,緊緊盯着南予,終究還是哭了出來,嗚咽道,「南予,你要活着回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不會再……求求你不要讓我想的成真,以前不是但凡我想的你都不會讓我如意的嗎?活着回來,我這次不想如意……我會努力逃出去,我一定!會讓我哥來救你……!」

語畢,她將破風劍調轉方向,劍鞘在神獸的脖頸上狠狠一拍,神獸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瘋狂沖了出去,遇到不遠處追殺而來的守衛便爆發出強勁的氣流,不管不顧地悶頭向前沖、一路殺一路沖,頭也不回!

從未有過如此堅定地信念,她一定要活着出去,南予想活着,未出世的孩子想活着!她也想!

南予只望了一眼九方沁遠去的背影,便不再耽擱,左手幻化出寒禪劍往藏寶樓走去。藏寶樓——整個風雨山莊的核心,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她不走是因為她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做。

主樓的房間外面已經是一片狼藉,這一切都在頃刻間改變,誰能想到,她住的這間院子裏,半個時辰之前還是歲月靜好的樣子呢。

血光、腥氣、狼藉、獸印……甚至是被踩踏和啃咬的守衛們留下的血漿,到處都是,刺鼻到噁心,南予多久沒有見過這樣血腥的場景了?又有多久沒有聞到這種味道了?曾經她以殺戮與鮮血為傲,如今卻憎惡至此。

唯一不變的是,兩年過去,鮮血依舊是她殺戮的閥門,聞到這個味道,還是會控制不住地興奮,殺人是最好不過了。

她的一顆心跳得如同打鼓,一聲催著一聲,和她此時平穩的步調完全不同,內心已是一場兵荒馬亂。

在前往藏寶樓的這段路途中,她沒有看見守衛,但看見了比守衛更難纏的人——言瑾瑜。

他正帶着雲葉和一路人馬往藏寶樓趕來,當然,也看到了已經站在藏寶樓門口的她。看見她的那一刻,他目眥欲裂,即刻猜到了她要幹什麼!

「南予!不要!!」他的神情幾乎失態,連輕功都沒顧得上使出來,只想狂奔過來阻止她!「不要亂動那裏面的東西!你會誤傷君玦!!」

南予當然知道言瑾瑜是怎麼想的。他以為她要毀掉冥火台,概因他曾經對她說過,冥火台是控制藏寶閣外陣法的核心,他知道她可能不會相信,她會猜測冥火台其實是控制風雨山莊防守的核心,進而去毀掉冥火台,但其實,冥火台和血池是在有敵情出現時對外部進攻的閥門!

所以,言瑾瑜才會說出「你會誤傷君玦」這種話。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要毀掉的並非冥火台,而是冥火台樓上那一層!那才是風雨山莊打開防守的閥門!

上次沒走完的樓梯兩邊,掛着的全都是人和獸的鮮血,還有未出世就夭折的人、獸亡靈,以血祭奠,以亡靈開路,樓上的分明是個鬼陣!

她前幾日在魔界的書籍中翻到了有關鬼陣的敘述:只要她毀了這個陣法,就相當於破了鬼眼,可以借鬼眼與魔界相通。

但她知道這周圍也設了對應鬼眼的陣法,破了此處只能被送到與鬼眼相通的另一處,不過只要不在這裏就好,就算是在風雨山莊附近,也好過在庄內。就算被追殺,也好過被人困住。

南予心跳得愈發快,她握緊寒禪,心中祈禱二十七格階梯後面千萬不要有什麼讓她命喪於此的機關。

正想着,她的人已經來到了密門,將寒禪的劍柄嵌入門上的凹槽處,南予看着石門的結界消失,緩緩打開,手心已然汗濕。

幾乎是衝進去的,她看都不看冥火台一眼,徑直往樓上奔去,剛踩上第一道階梯,身後便有人怒喊,「南予!站住!你幹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南予站定,轉過頭來看向他,心中忽生一計,她若有似無地看了一眼雲葉,然後緩緩道——

「言公子曾對我說冥火台上面這一樓的陣法乃是整個風雨山莊的關鍵,卻沒說清楚究竟是怎麼個關鍵法,我雖不知道究竟該不該相信你半真半假的話,但我卻可以確定,不管這裏的作用是什麼,它總是個鬼眼。如果毀掉鬼眼,我就能離開這裏到達另外一個鬼眼……我說的可對?」

言瑾瑜震驚地看着她,片刻之後皺緊眉搖頭,「你不能這麼做!這裏是整個風雨山莊的命脈,我為求君玦放過風雨山莊才與你們結盟,我背叛了整個風雨山莊!我背叛了他們所有人,將風雨山莊的消息交給了君玦!為的只是留得風雨山莊,我只求他們平安無虞!你若是毀了這裏,毀了此處命脈,整個山莊都會坍塌!你要離開這裏我可以幫你!但求你放過風雨山莊!」

南予猛地一怔,恍然大悟!

片刻之後,她驚得汗毛都豎了起來,瞬間醍醐灌頂,隨即而來的是震驚與恍惚,原來……是這樣!

原來言城歌是這樣盤算的!他竟然是這樣盤算的!!倘若她今日不遇到言瑾瑜,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言城歌的城府究竟有多深,揣測人心的本事究竟有多厲害!他想到了所有她會想到的東西,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可怕至此……!

南予狠狠一皺眉,咬牙道,「不可能了,言瑾瑜,就算我不走,你也護不住風雨山莊了。我們都錯了,不是君玦要風雨山莊亡,是言城歌本就沒打算放過風雨山莊!他一早就盤算好了,風雨山莊的人一個都活不成!他是要將山莊置於死地……」

言瑾瑜迷惘不解,搖頭間淚水已順着側臉滑落,他分明毫無悲痛到想要落淚的感覺,但淚水已經奪眶而出了。

南予咬牙,吼道,「你還不明白嗎?!是誰帶我來藏寶閣的?!言城歌最開始是故意讓我以為冥火台是打開山莊大門的核心,讓我以為只要毀掉冥火台就能幫助君玦進攻風雨山莊,又讓我以為樓上是山莊對外進攻的核心。」

「後來我猜到他一定是故意引導我、騙我,想讓我毀掉冥火台,我就會以為自己幫助了君玦,所以我就反著猜,猜到樓上才是能幫助君玦的閥門,毀了樓上的陣眼,就能讓風雨山莊防守失效,庄門大開。」

「可是,你現在又告訴我說樓上其實是毀掉整個風雨山莊的核心,如果毀了這裏,不管此戰君玦和言城歌究竟是勝是敗,風雨山莊都將不復存在!這說明什麼?!言城歌他猜到我一定會不相信他的引導、不上他的當,他猜到我一定會反著猜,所以故意引誘我來毀掉樓上的陣法!毀掉整個風雨山莊!!」

南予說到此處,竟哽咽了一下,說不清的情愫,究竟是為了如今變成這樣的言城歌,還是為了整個一心復仇、曾經也是忠臣傲骨的風雨山莊。

她繼續道,「你覺得,就算我今日不從這裏走,不毀掉這個陣,風雨山莊就能平安無事?!言城歌都算計到這個份兒上了,你以為他會留你們一線生機放過你們?!他要的不是君玦死,而是……大家一起死。」

她不得不承認,是因為她。得不到,不如大家就一起死吧。君玦他恨,風雨山莊,他也恨!他都想殺,沒有誰對他好……

南予咬緊牙,不再糾結,手指隨意一攪,一個紅點便從雲葉的身體里飛了出來徑直鑽進她的指尖。

言瑾瑜還沒反應過來,雲葉已經轉手拔出匕首挾持住了他!

局勢陡轉!言瑾瑜瞪大雙眼,「何時……!?是……兩個多月前那天……?!」

他自己反應過來了,那時南予說是來找他,其實是找雲葉!

早在那個時候,南予已經將蠱蟲種入了雲葉的體內!那蠱蟲將他體內的毒素與葯蠱吸食乾淨,所以他早就清醒了!

「別動!」雲葉周身毒瘴忽起,他將匕首切入幾分言瑾瑜的脖頸,看向南予,「姐姐,要怎麼做?」

南予抿唇,思忖一瞬后道,「言瑾瑜,帶我們上樓。你知道,你若是掙扎,絕對比我死得更快。我已經向你解釋了,不是我不遵守約定,而是言城歌不放過風雨山莊,你倒不如和我一起毀了鬼眼一同出去,還能撿回條命。」

「你以為你能出去?就算毀了這裏的鬼眼,你也只能到風雨山莊外的竹林,那是另一個鬼眼所在之地。可是為了對抗君玦,距離鬼眼十里處一早就埋伏了秦軍!你到了那裏也不過是被秦軍追殺而已!你根本逃不出去!」言瑾瑜咬牙。

「我知道,風雨山莊與秦國早已結盟對抗君玦,所以我已經料到了。」南予滿眸血紅,咬牙強忍住忽然傳來的腹痛,「可是,我不想放過一線生機。我不想、活這麼些年,一個親人也沒有。你幫我,我很快就會有骨肉至親了……你會幫我的,是不是?」

言瑾瑜怔怔的,泛紅的眼眶再次潸然落淚,他深吸一口氣抬頭向上看,隱忍片刻,終於吐出氣息動了惻隱之心。

「階梯上分了八個豎格,按照二四三六八五的順序走。」唯恐她不敢相信,言瑾瑜又是閉眼一嘆,就著被雲葉挾持的姿勢往樓梯走去,前面開路。

南予握緊寒禪,跟着他一步步上樓,唇線抿得很緊。

如今的她幾乎每走一步都是踩在尖刀上,不知為何,腹部痛得厲害,好似有一把刀在她腹中胡亂攪剪,絞著層層血肉,撥開皮,掏她的五臟六腑一般。

她咬緊牙關,硬撐著跟上言瑾瑜的步伐。

當她平安踩上最後一格樓梯,又站定在鬼陣中心時,她才含着淚笑了出來,手中寒禪一挽,她毫不猶豫,狠狠插在鬼眼處,耗盡了全身上下僅有的氣韻!

周遭爆發出一陣強烈的血光!強大的氣流很快旋轉成渦流狀!如黑洞一般攪成漩渦,匯聚無限吸力的同時又迸出冰冷刺骨的寒意!

那冷意就像來自地獄的孤魂野鬼發出的凄厲慘叫!層層包裹着你!滲透你的骨肉皮毛!鑽入你的五臟六腑!!

南予心中狂跳不止,她望着鬼陣的變化,聽見了不遠處樓宇開始坍塌的叫囂聲!那聲音緩緩逼近她!壓迫、窒息!轟隆隆一陣一陣覆蓋着前聲,重重疊疊地,活似泵開水炸,源源不斷的水流迸發出來,層層包裹着你的耳膜!

只聽面前的鬼陣「轟」地一下!!

「啊——!」三人幾乎同時猛地下墜!失重感猝不及防地席捲全身!但由不得他們將慌亂飆升至心口,失重感就再次消失!

南予最先反應過來是快要落地了,她用力將寒禪下刺,盡量靠着寒禪掀起的氣流屏障護住自己穩穩下落,最後一個猛刺,她將長劍刺入地中,撐住了自己!

儘管如此,她還是感覺到了方才驟然停下時腹中經受的猛烈顛簸,她疼得青筋暴起,額間冷汗淋漓,頃刻間細密地湧出,順着臉頰向下,浸濕了衣衫。

雲葉和言瑾瑜摔落在地,卻不如她這個穩穩落地的人來得痛苦,雲葉率先翻身爬起來蹲在她身邊,皺緊眉擔憂地問,「你沒事吧?怎麼了?很疼嗎?」

「我……」南予咬緊唇,臉色煞白,唇齒瞬間破出鮮血,與她的臉色相映。她的額頭、脖頸、手臂上青筋遍佈,血管爆出,盤繞成電絲般張牙舞爪地,異常可怖。

她痛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好像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是她也記不清的年份,那時候的她也像現在這樣,腦子裏只有一件事——活下來,她要活下來!就算殺光所有人!就算殘廢、就算還有一口氣,她也要活下來!

她只是想要活命而已,上輩子是,從前是,現在也是!奪人性命非她所願,可是有什麼辦法,你們要活,她也要活啊!

生存在上輩子那樣的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從來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她要挺住。也只能挺住。

言瑾瑜默然凝視着她,怔愣出神,他從未被任何信念動搖過,可現在他承認,他被眼前的女子對生的渴望動搖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見她緩緩站起時,才啞聲道,「最多再過一刻鐘,你就會被秦軍發現,既然他們是對付君玦來的,就絕對不會放過你,也絕對都知道你的模樣。」

南予咬緊已然褪去血色的唇,艱難地在雲葉的攙扶下,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兩步,她低聲喃喃著,「多謝……我會逃出去的,絕對會……」

「你……」言瑾瑜的喉頭哽咽了一下,也低聲喃喃,「……我會幫你的……我幫你拖住他們一個時辰。其他的,便生死由命。」

南予似乎沒有聽見,她只是低聲喃著,「我會再見到君玦,再見到九方越,會活着回去,會平安生下一雙龍鳳……我知道,我不會死……」

儘管,這次她離死的距離近到無法想像。但是生的希望也在被她無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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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妃策:你造孩子我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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