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他沒得選擇

「我不想死了、」

天穹之上，這位單手握住斷罪刀的年輕天道者話落時那雙凝向離傾影的眸子複雜中漫有一絲愧歉。

傑才佳人相望，原本勝心負怒氣的離傾影好似在無形中覺察了什麼，此時這位魔道千金飽滿酥胸劇烈起伏，凝睇著冷道的臉龐數十息后那兩團波濤又逐漸平靜下來。

「要死就死、只要別死在我手裏就行。」

「至於不想死，今日且看炎天之主會不會放過你，對我說這些做什麼？」

不知為何，離傾影的心緒在這一瞬間猶如一面通藍的汪洋突然被無數天外隕石砸下一般濺起無數驚濤駭浪，這位絕色人兒最後怒瞪過冷道方才折身離去。

背後、女媧也不明白這二人無聲之中又發生了什麼，再是對冷道叮囑一聲後方才返身到平原邊緣的山巔處。

…

『那個混蛋竟然從萬年前就打起了主意，不過他炎天之主想讓我冷道忘記小笨蛋，簡直是痴心妄想。』

『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而且你並不用擔心曲骨穴與關元穴的事情，到時候炎天之主會親自出面為你重塑道心。』

『自然是因為你我二人，從頭到尾他只是在佈局而已。』

『我說真的、你痊癒了最好殺了我。』

『剛才你說這件事還與符殤兒有關？』

『殺了我吧、一了百了。』

山巔之上，向來喜歡雙手負於身後的離傾影此刻兩隻玉掌莫名的煩亂，甚至不知怎樣伸展才好。透過感知世界望着那道與地火人影和血河人影對視的白袍男子，離傾影的眸色里有一抹明顯到極致的掙扎在流淌。

曾幾何時，炎天之主不去說為何會引自己來到這太古界，冷道即便有所猜測，可情願選擇被自己打死也始終守口如瓶。僅是一些支離破碎的線索，她離傾影能很難將這些事情串聯起來。

可冷道先前的這句『我不想死了』卻像是一根竹枝將她心結的淤積之處捅破，腦海中迴響着冷道在那處山洞中為她重塑道心時二人的交談，再一想冷道在山巔上凝目夕陽的那抹絕望，她好像明白了什麼。

是啊！當初在太古界她與冷道差些陰陽交融，此後來到蒼古世界炎天之主親口對她說可以抹殺冷道時早已經表明了太多。

冷道的緊口不言同樣是一種沉默的表達。

只可惜…她的反應好像有些遲鈍了。

「為什麼是你為我重塑道心啊！」

青郁山巒之巔，此時離傾影神色複雜的望着平原中央，倏爾那雙瀰漫着霧氣的眸子又悵然仰望着天穹。

「難道那就是你的安排嗎？」

兩顆清淚順着離傾影的精緻臉蛋兒滑落，愈漸西斜的溫日光芒照耀下，晶瑩的淚珠折射著凄涼而無力的美。

「咳咳、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剛才究竟怎麼了，不過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離傾影身側，女媧看到其沉默許久后呢喃出聲，甚至連神色都頗顯憔悴，也只好如是安慰道。

「總是要向前看，嘖嘖、我還怎麼向前看？」離傾影苦澀開口。

「只要沒死，都可以勇往直前啊！」女媧光潔額頭皺起。

她雖然能覺察到離傾影之前一直追着冷道打殺的心思，可現在二人的表達實在太過晦澀，她能像個萬金油一樣勸慰離傾影就不錯了。

「我、我問你件事兒。」

女媧話落，離傾影突然口齒期艾的轉頭出聲。

「呃、怎麼了？」

瞧見離傾影的猶豫，女媧有些不解。

「之前、之前你說你並不反對給冷道生孩子，當時、當時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啊？」現在離傾影好像是個慌亂的小丫頭，手指絞動在一起弱聲問道。

「或者說你、你的拒絕和順從哪個更強烈一些？」離傾影前言不搭后語的開口。

「這、」

此刻被離傾影提及這個話題，似乎是因為始祖石的某些反應，女媧的神色幾乎出現了本能性的抗拒，不過女媧又沒有直接拒絕回答離傾影。

「怎麼說呢…冷道為我洗精伐髓的時候，那時我的感覺是最強烈的。當然，這也無關乎這個世界的男女會在十三四歲的年紀結婚所以我的行為在你們眼中有些開放。」

「至於那個時候我為什麼會這樣想…當初在院子裏我已經被你說過了，現在再提及難免讓你道心不穩。」

女媧緩緩開口，話落後唏噓凝向離傾影。

這個女人實力的確恐怖的沒邊兒，可要說道心又實在是脆弱，她可真擔心離傾影在不知不覺中又先將自己反噬的半死。

「沒事兒、」

聞之、離傾影苦笑。

現在她的道心已經與之前截然相反，便是想破碎也沒有那麼容易了。

「那中午呢？先前你給這個混蛋說那些時又是怎麼想的？」

午時冷道與女媧在能量光罩中竊竊之言她離傾影自然耳聞。

「中午？中午其實已經各佔一半了。不過我內心的順從和拒絕恐怕和其他喜歡冷道的女子並不一樣。」

順過五彩長發，女媧搖頭笑道。

「從心底來說，冷道對我的好我一直記在心裏，說起給他生孩子這件事兒算是我回報他的一種方式。可我又時時刻刻受到某種情緒的影響，這種情緒在警醒我並不應該過早的談及生孩子這種事情，應該將更大的責任擔在肩上。」

「所以…我的回答是我本心不會拒絕，但是我的情緒會。」

時至最後，女媧這樣對離傾影說道。

「這樣么？」

知曉女媧的回答並非在無形中幫助冷道，甚至她離傾影也清楚女媧所說的這種情緒就是天意加註在她身上的人類始祖的情緒。

可是、

她離傾影是太陰幽熒的凝化者而冷道又是太陽燭照的凝化者，兩尊聖神之間的對立與凝化者之間的生死仇敵身份乃是自古以來的常識。

可是拋除冷道一直對她做的下流之事讓她憤怒外，太陰幽熒與太陽燭照之間的強烈排斥她又並未感覺到。

對立的常識好像是一種可笑至極的謊言。

而此刻再撇除二人與兩尊天地聖神之間的關係不談，她和冷道又是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無妄旖旎。

面對種種過往，她離傾影又該如何選擇啊！

「你在猶豫？」

身側、離傾影在沉默十數息后女媧輕笑出聲。

「對、」

離傾影恓惶點頭。

接下來她應該會猶豫很長時間吧，甚至她不知道應不應該去說服自己。

「你的猶豫會讓你面對死亡的威脅嗎？」

女媧又問。

「不會、」

離傾影斑駁一笑。

「你有選擇的權利嗎？」

「有、或許又沒有、只是過程會很痛苦。」

離傾影嫩唇呡起。

「這麼說…你還有千千萬萬的選擇不是么？」

女媧轉眸在平原中央的白袍男子身上淺吁道。

「因為你並不會觸及死亡。」

女媧大人舉止一般的攤了攤手掌。

「然後呢？」

見女媧神色淡然，離傾影皺眉反問。

「可是他沒得選擇、他說自己不想死，所以他只能爭取百萬中存一的機會。」

百萬中存一、幾率渺小的令人諷刺。

女媧話罷、離傾影突然止聲沉默。

逐漸地、天地在這一刻都沉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