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單用抽獎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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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初晴。

一處江南私家宅院。

正是新荷初綻之時,莫熙坐在湖心的涼亭里,觀這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情景,心情甚是愉悅。右手輕拈一塊梅花糕,細細嚼了,又抿了口雨前,頓覺唇齒留香,不禁又暗贊一回。

將這一期目錄快速翻了翻,不過是些雞鳴狗盜的業務,技術含量低,報酬還不夠她去掬水閣喝一頓小酒的,便有些意興闌珊地撩開了手。清風拂過,那冊子沙沙而動,翻至有楓葉標記的一頁停了下來,「蕭玉,錢塘人,富賈,年二十,克妻......」右下角畫了銅錢五枚。莫熙嘻嘻一笑,此人年紀輕輕卻是個值錢的。默讀兩遍后,將那一頁輕輕撕下,放到一旁煮開水的炭爐上,頃刻便成了飛灰。

她輕盈一個縱躍便穩穩踏上小舟,那舟也無人搖槳,箭一般向岸邊行去。

錢塘。

莫熙一路順江而下,欣賞沿途風光。

轉眼已過了十來日,享受了一把公費旅遊,上岸后便也不再耽擱,直奔宏元當鋪。

刺客守則第一條:客戶是皇帝老子。

莫熙暗自尋思著,按照自己這第36位的組織內部排名,輪到自己挑案子的時候,楓葉級酬金的應該已經輪不上了。本來么,大傢伙乾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營生,殺人又不是濟世救人,還專挑疑難雜症上,回報率才是最重要的。再說,這組織經營方針就跟計程車公司似的,大家都是拿的提成,被剝削了大頭,誰還不挑金貴些的軟柿子先砍了。做掉這麼個儒商,不跟切西瓜似的。這關鍵之處在於那一頁末端的註解「死前需日夜惶恐。」殺人不過頭點地,手起刀落,也就完事了。敢情這位客戶是對肉票有深仇大恨。行,莫熙決定做一回好人,幫客戶解決心理障礙,以消業障。

莫熙從懷中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遞給店家,不是她對辦公文件不尊重,實在是貼身藏着,不免被汗水所透。那夥計撇了一眼,轉身往帘子後頭去了,不一會拿着一本藍皮冊子出來。莫熙接過一看,封面上一排梅花小篆,「隨園筆記,」應是出自女子之手。仍舊揣在懷裏,晃晃悠悠地出去。剛才那夥計應該也是練家子,瞧著那雙手,起碼練過小擒拿。不禁感嘆,如今的組織也向集團化方向發展了,行業遍及酒、商鋪、青、當鋪。大當家的果然天縱奇才。莫熙考慮要不要參個股,弄個合伙人噹噹。剝削人比被剝削強多了。資本主義不可恨,只要自己有資本。

已是黃昏時分,街上的小販大多正收攤回去。莫熙遠遠就看見「悅安」客棧的招牌。頓時再次思考起這個已經思考了一千遍的問題,她到底是穿了哪個無名寫手的武俠劣作,自初中起就讀遍金庸、古龍、梁羽生,自然清楚自己自出道起,遇上的人物都不是那些出身名門的,但再看眼前這塊招牌,又沒什麼原創性。

刺客守則第二條,保持真正的低調。

刺客不是明星,被記住特徵,再要是首尾不幹凈,那便不是六扇門捕快追捕的事,是組織內部絞殺。沒有人願意因為其他人的愚蠢牽連出自己。生存高於一切。

莫熙的打扮再普通不過。青灰色的長衫,半新不舊,因長期日晒雨淋,那張臉也沒有一絲時下女子追求的蒼白晶瑩。她本就無甚姿色,行動之間女態全無,雖身形相較粗壯男子孱弱了些,但錢塘文人甚多,她扮起男子來並不突兀。

待小二送了茶水點心,莫熙關上門,開始研讀那本隨園筆記。

冊子並不長,前半部由碧落軒的桃花箋裝訂而成,看樣式應該是三年前出品的了,後半部用的是普通的素箋。字體從一開始的小巧精幹逐漸變得虛軟無力。

總體來說這是一本閨怨記敘抒情散文合集。冊子的主人從待字閨中,至新婚燕爾,直到最後一篇《觀隨園秋景》嘎然而止,住的都是同一個叫隨園的地方。看來那位蕭玉的第一任妻子劉氏,頗有些才情。

她的名字裏應該有個荷字,因開篇寫到與蕭玉初識於荷塘的情景。不過是才子佳人,金風玉露。只是這位劉小姐認為爹爹為她取荷為名印證了自己日後的姻緣,乃是天命定數,於情竇初開之時更添了一分旖旎情致。後來便是談婚論嫁,如膠似漆郎情妾意。劉員外故去之後,劉小姐因兩年無所出,為子嗣計,主動提出與蕭玉納妾,蕭玉拒而不從,劉小姐感其情深,又深以自己拋頭露面為愧。恰逢家中服侍父親的一干老僕年老體衰需遣散回鄉,府中新進僕役皆由蕭玉做主,觀其行事頗有章法。劉小姐悲痛之際偶感風寒,無力操持家中生意,便逐漸交由蕭玉打理。

莫熙心中冷笑,劉小姐直到香消玉殞都住在隨園,可見蕭玉是入贅劉家。觀其筆跡漸弱,乃是氣虛之兆,怕是逐漸掏空了身子,虛耗而死的,很有可能就是那碗日日不斷以示未忘舊情的荷葉蓮子羹。劉小姐死前一應日常用度已頗多剋扣,否則她素來講究,劉家未敗,怎會連紙箋都供應不起。最後一篇中提到本想趁著氣色尚好,再與蕭郎去一次初見故地,派小廝往鋪子裏尋,卻久不見回,只得強忍失望自行往園中觀景,憶得片刻往昔。可見劉小姐香消玉殞前已行動受制,連個奴才都使喚不動。

刺客守則第三條,人群才是最好的掩護。

莫熙早早起來,簡單梳洗了便往對街的聚閑去,選了上靠窗的熱鬧位置,點了一碗魚片粥,兩個香菇筍尖包,一碟醬牛肉,便坐着看景。干他們這行不比現代狙擊手,冷兵器時代,要得手只有靠近距離接觸。這就說明壓根不存在別人觀察不到自己,只有自己觀察別人的落角點。殊不知遠離人群才是最打眼的。

「聽說蕭家又要娶親了,蕭家小郎年紀輕輕,連喪了兩位夫人,前一位劉氏好歹過了兩年,這一位王氏剛成婚不過三個月便被強盜所害,真真可憐。」這座茶名字取得甚為貼切,來的確都是閑人。說話的便是一個提溜著鳥籠的老翁,發須皆白,卻仍中氣十足。

「這還有沒有王法了,按說那王氏小娘子死得冤枉,那賊子盜竊未成,偏偏被她撞上。」

「蕭家克妻的名聲傳出去蕭小郎再想結親可不容易啊。」

「怕什麼,從前劉家是巨富,全都歸了蕭家。還怕娶不到好人家的女兒?」

「可現如今,改弦易張,蕭玉的人脈畢竟比不上先前劉家經營的時候了,看光景已大不如前。」

「聽說從前,劉老爺是七皇子的門人,是皇商,這沾個皇字,自然是財源廣進。」

「你們知道什麼,蕭小郎前幾日才出手一批糧食,有這個數...」那人比了比手,眾人一片唏噓乍舌。

莫熙一邊聽着七嘴八舌的議論,一邊吃着早點,思量著藍皮手札的來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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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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