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一路上氣氛壓抑得駭人,雨滴濺落枝葉發出的沙沙脆響鋪天蓋地,將他們行進間踐踏泥濘與衣擺拂過植物的聲音盡數掩蓋。www.niubb.net

日吉光秀眯着眼在昏暗中極力辨認前路。

視野所見模模糊糊,雨夜的密林能見度低到不足五米,為了掩蓋行藏他們連照明都不敢使用,只怕光亮不僅帶來便利,還會引來殺機。

走這一段路程下來衣物早已濕透,寒意沿着布料纖維深入象是要鑽進骨隙,日吉光秀感覺到掌心下的女子正微微顫抖。

想來是抵不過秋寒與濕氣,日吉光秀在昏暗中微微偏頭,視野能接受的那點岌岌可危光芒勾勒出她模糊的輪廓。

掩在雨幕中的女子看不清神情,只是隱隱的,水漬不斷沿着她的眉梢眼角蜿蜒滑落,剎那間營造出一種錯覺————那張姣美的容色半沉浸在水意中,單薄瘦弱到彷彿下一秒就會消融幻化開來。

日吉光秀無意識地收緊指尖,隨即在對方察覺異樣微微偏頭看向他時驟然鬆弛力道,內心不無譏誚的嗤笑一聲。

不過是失寵的女子…既然肯跟着他進到吉凶未卜的密林,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倒是他自己…今晚卻是有些失措了,心念一轉,日吉光秀收攏手臂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些,微微低下頭,附到她耳邊,「你很冷?為我再堅持一會兒。」

略帶關心的詢問,含意卻是輕佻邪氣。

他微啟的雙唇觸到冰涼的耳廓,她輕顫的身體有片刻僵硬,肩膀微微一抬象是想掙脫他的禁錮,最終她又放軟身體。

這般乖巧的表現令得日吉光秀緊繃的心緒微微鬆懈,腳下不停歇甚至加速行進節奏,打量女子的眼神卻少了幾絲警戒,換上淡淡的滿意。

若她真的有用,他會得履行許下的諾言,雖然她的年紀或許超過守備範圍,又是他父親曾經的愛寵,不過…

既然日吉組的一切都將為他所有,提前接收一個女人…也沒什麼大不了,不是嗎?

……………

在前方開路的近衛身形一頓,「光秀少爺。」

日吉光秀鬆開掌心的禁錮,輕巧地靠上前去,近衛屈身撥開樹間一處茂盛雜草,露出掩在其間的導航儀,微藍的屏幕在密林中亮起一暈螢光。

低頭掃了眼屏幕佈滿水漬的導航儀,日吉光秀淡漠的眼瞳悚然凜冽。

一個小時前他們在這個位置與剩下的人分道揚鑣。

深吸一口氣,日吉光秀轉頭看向密林更深處,視野所及極目深邃,隱在夜雨中的樹影枝梢溢滿厚重壓抑的冰冷,近衛走出幾步蹲下∕身拂開雜草敗葉細細察看地面痕迹,半晌,他直起身指出接下來的路線。

————那些凌亂線索指引的方向卻是青木原,他的屬下與敵人同樣陷在連衛星定位系統都失卻作用的樹海里。

日吉光秀緊抿嘴角,眺望着黑暗的煙灰雙瞳藏着層層的怨恨與希冀,果然是把人引進去了嗎?那些…笨蛋!

那場襲擊毫無預兆卻極是兇猛,猝不及防下他只來得及收攏分散林中的護衛,領着一行人且戰且走,情勢原本不算失控,可怕是他手中的導航儀出現錯誤路徑。

日吉組戰鬥人員進入每個訓練所用的密林之前每個人手中都備有導航儀器,其上附有衛星傳導地形圖,與通訊頻道,日吉光秀沒料想居然有人敢在他的儀器上動手腳!

等察覺不對的時候他和近衛幾乎快被迫入青木原,身後是緊隨而至的殺機,前方是一去不返的死地,身邊的近衛只留下一人,剩餘的匆匆引走追兵。

臨行前換走他的導航儀,只生怕那儀器除卻錯誤路線還帶有追蹤。

日吉光秀髮誓渡過危機必將以牙還牙,只是那之前…他要帶回自己的屬下;他做不到如喪家之犬般逃回日吉組,事後才對着保護自己那些人的屍首立誓復仇。

他的屬下…是懂事開始就跟在身邊的,除卻血緣不同,已經算是他的手足。

……………

日吉光秀垂落身側的掌心驀然收緊,力道大得幾乎快嵌入皮肉,想是他壓不住外泄的情緒過於陰戾,近衛立刻有所察覺輕聲開口道,「光秀少爺…」

「沒事。」日吉光秀鬆開緊攥的手掌,偏頭看向一側沉默的女子,「你…」

才一開口他猛地想起自己尚不知曉對方的名字,微微頓了頓,日吉光秀返身走過去,抬手勾住她的肩膀,用親昵的語氣掩飾疏忽,「我的人陷在樹海里,你能帶我找到他們嗎?」

略帶柔軟的音調,微微懇求的遣詞用句,為的是解除她的疑慮,現在這種情勢他不能令得對方對自己產生半點隔閡。

他利用連姓名都不知曉的女子,遠在東京的本部戰力解救不了當前危機,手中有的資源自然要發揮到極致,雖然…他還無法完全相信這女子。

女子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日吉光秀復又鬆手轉而自口袋中取出一物,摸索著執起女子垂在胸腹間的左手,輕輕掰開手指將物件放入她的掌心。

「幫幫我…」日吉光秀以生平最誠懇的語氣輕聲說道————救出我的手足,你想得到的我可以雙手奉上。

還回她掌心的是那日他奪走的十字架項鏈,原本日吉光秀以為其中藏着玄機,不想細細研究卻一無所獲。

那日的情況與今晚即將開始的行動有幾分相似,都是無意中闖入青木原樹海,彼時她能夠準確的『巧遇』他,不借用任何儀器走出青木原,必是有不為人知的手段。

無論是什麼,能為他所用就好。www.niubb.net

這座別院內日吉光秀找不到可以完全信任又有能力的幫手,這女子借故引起他的注意,她有所求…他反而放心。

……………

半晌,女子微涼的指尖輕顫,緩緩抬起頭,目光掠過他的視線,半仰望高空,「雨停了。」平淡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日吉光秀微微怔忡,此時方才發現卻原來淅淅瀝瀝的雨絲不知何時已然消失,密林里竟漸漸清明起來,彷彿是留在枝葉草叢間的水滴反射微薄天光,令得視野不再昏暗。

「等一下看到什麼…別害怕我。」

聽得耳畔輕柔的女聲,日吉光秀收回四下探尋的視線,目光落到近處卻是一愣。

女子的瞳眸在夜色里映着水意,流光溢彩,卻帶着些寂寞的樣子。

「我不會傷害你。」對上他的視線她忽然掩嘴笑笑,微顰的眉眼舒展開,猶如花朵瞬間綻放,明媚動人。

也不待他思忖話中含意,她輕輕走出幾米距離,側身背對着他,抬手覆上一株高大樹木;日吉光秀與近衛在她身後迅速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些許錯愕。

滿心疑惑卻一時間不知是否該制止她不知所云的舉動,片刻之後,日吉光秀清清嗓子正欲開口詢問,落到她身上的目光卻瞬間凝滯。

女子纖細的身體輪廓竟微微泛起光芒!以那女子為中心連同那株樹木在內,象是鍍上一層淡淡光暈,銀藍的光芒以肉眼可視的程度一點點增強,甚至亮到遮擋周遭景緻的程度,彷如銀月落在林間。

日吉光秀的瞳孔驟然收縮。

女子目不轉睛看着掌心附着的樹木,光芒中,只見她姣美的側臉嘴角微微勾起弧度,輕笑起來,「多謝了喲~」象是自言自語,語氣如釋重負。

說完之後她抽離覆在樹桿上的手掌,銀藍光輝即刻如潮水般退卻收攏於她的指尖;日吉光秀一時驚愕不已,只得怔怔看着對方折返站到身前,半晌都無法發出聲音。

「找到你的人了,跟我走。」

她步伐未停很快越過他僵硬的身形,直直朝着幽暗的森林走去。

……………

直到她走出十幾米日吉光秀方才回神,領着似乎同樣錯愕的近衛疾步追上前。

三人並肩而行,一路上日吉光秀悄悄觀察她的神情,幾次欲言又止,最終等到心頭的驚駭稍稍平復,他輕輕開口問道,「你…之前做了什麼?」

怨不得他這般好奇,實在是所見超過他對世界的認識。

日吉光秀的疑問沒有得到回應,走在身側的人充耳不聞,只是抬起一手平舉至半空,微亮的銀光自她的掌心垂落,卻是十字架項鏈。

原本差點被日吉光秀扔到顯微鏡下剖析的銀質鏈墜在微暗的林間漸漸發亮,女子象是手執一盞小小的燈籠,慢慢地舉到眉間。

她轉頭望着他輕嘆一口氣,「不過是問道,少爺別管這麼多,記得等下保護我就好。」

日吉光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會的,只要你還需要我的保護。」問題是————這樣的你用得着人類庇護嗎?!

許是他的眼神泄露端倪,女子的神情微變,水漾美眸泛起波瀾;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日吉光秀覺得剎那間那張被銀光籠罩的臉頰淡得快要透明。

心中一動,想也沒想他立刻開口道,「算了,我不問了。」————即使她身懷異能…也是他先招惹她,罷了。

他話音剛落女子狹長的鳳眸眸角斜挑,淺薄雙唇卻勾起,「你的膽子倒是很大…嘛嘛~說實話也無所謂,省得你等下連我一併殺了。」

「別看樹木無法移動,傳遞信息的速度卻快過任何儀器,我請外面的木靈幫忙,它們已經找到你的人目前所在位置的植物。」

抬了抬手中發光的十字架項鏈,她璨然一笑,「問道草木,取徑物靈。」

「我這麼說…你怕嗎?」

日吉光秀上下打量她片刻,煙灰雙眸瞬也不瞬直直望進她的眼睛,「你說過不會傷害我,我相信你。」…即使你不是人類。

女子放低手中高舉的光華,輕聲說道,「少爺真不可愛,明明在心裏懷疑我是妖鬼,卻還是這樣回答。」

光線一時黯淡下來,微微失色的光影中日吉光秀見到女子的臉上迅速掠過一絲嘲謔,「是不願意在這種時候得罪我嗎?」

幽幽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別有深意,隨即她行進的步伐驟然停止,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我們到了喲~」

女子攏在手心的光暈如同燃燒殆盡的蠟燭剎那間熄滅,無垠的黑暗與沉重冰冷當頭罩下;日吉光秀深吸一口氣,驀然掉轉視線看向周遭。

眯着眼極目眺望,周遭樹影搖曳,微風掠過帶來悉悉索索異響,黑暗中似乎藏着其它什麼不知名的東西,卻————

沒有人跡!

「我的人呢?」

「十五分鐘前他們在附近,草木是這樣告訴我的,現在嘛————」她在昏暗中發出淺淺輕笑聲,沉默良久象是賣足了關子方才繼續說道:

「三點鐘,七點鐘,十二點鐘…三個方向同時有人正在繼續深入,少爺要先從哪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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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吉光秀領着所能匯合的人員穿梭在昏暗密林中,周遭環境極是惡劣,時間距離他再次潛入不知過去多久,可是他卻無法下令停下腳步稍作休整。

身後的危機一直如影隨形,他和近衛們步履倉促,每個人都強自提起萬分精神,不但需要抗拒氣勢兇猛的敵襲,還必須和彷彿看不見前路的黑暗較量。

傳入耳中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日吉光秀能察覺身邊人員漸漸衰弱,體力幾乎到達極限,之前受的傷甚至來不及包紮,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

疾風呼嘯著掠過頭頂樹梢,復又盤旋而下猛然捲起林間草木枝椏,所過之處草木隨之倒伏,氣流席捲著搖曳的樹枝發出凄厲的共鳴。

影影綽綽的密林掩在淺灰霧氣中,趁著微弱的天光看去,攔在道路間的樹木草叢之間的陰影深冷而凝重,彷彿通往冥府的路口。

日吉光秀微微緩下疾行的速度,壓低聲音對着身側近衛下令,「重複一次人員數目。」他要確定這一段逃亡下來,是否還有誰掉了隊。

近衛隊仿照美國海軍陸戰隊編製,每四人一組,共計十二名成員,直接聽命於日吉光秀;目前匯合到身邊的只余得九人,有一組則徹底失去蹤影。

而那一組原本的負責人正是保護日吉光秀殺出重圍去討救兵的仲間,失了同伴的仲間一路沉默不語,日吉光秀現在只慶幸失蹤的人手…他們還未尋到屍首。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還有希望。

……………

心念方才一轉,日吉光秀隨即聽到風中混入另一種異樣聲息,毫無預兆出現的腳步在霧氣籠罩的林間逐漸逼近,而其他人也立刻有所察覺,氣氛再次緊繃。

那些聲響從四面八方紛沓而至,形成合圍之勢,卻在一段距離開外停下;隱在暗處,不遠不近、不聲不響,彷彿是正看着落入陷阱的獵物,只等著鬆懈的瞬間將之抹殺當場。

被圍住的眾人悄然靠到日吉光秀身側,所有的武器均是對準暗處的來者,蓄勢待發。

「光秀少爺,等下請找機會脫離。」仲間低沉的聲音裏帶着決然悲壯,「能為您獻出性命是我們的榮耀,您不要意氣用事。」

「不行!」日吉光秀斷然拒絕,目光一點點掃過靜靜直立在周圍的近衛,心臟驀然緊縮,刺刺的痛,「我不是為了看你們死才回來。」

握著武器的掌心驟然收緊…然後,另一手握到的卻是冰涼柔膩,日吉光秀猛地一怔,豁然偏過頭,已然絕望的煙灰瞳眸眸光暗沉,「抱歉…」請和我們一起死在這裏。

事到如今…十面埋伏的情勢下,他…「你叫什麼?」他還未曾問過這女子的姓名。

一路領着他尋回屬下之後再無言語的女子神色安詳,目光沉澈如水,「高橋秋子,你記着我是高橋秋子。」

微薄的天光映出她淺淺紅唇,「別開槍,對那些東西不起效果。」她輕輕掙脫了始終安靜藏在他掌心的手,身形一轉不知怎地就穿過人群間隙,站到眾人與來襲者之間。

黯淡許久的銀芒漸漸自她半舉的掌心亮起,一點點瀰漫開來,剎那間黑暗退卻。

「拔∕出你們的刀…」女子一貫輕柔的聲音此時卻帶上不容置疑的命令,「只有斬下頭顱,方能徹底消滅對方。」

光芒越來越盛,以那道瘦弱背影為中心象是點燃一盞巨大的照明燈,令得四周幾乎纖毫畢現;女子頭也不回站在原地。

「記着,即使面對曾經的同伴也不能遲疑,除卻你們和我…這裏再沒活人。」

……………

她的話音剛落,藏在樹叢草間的來襲者在光芒的照耀下無所遁形,剎那間如同看到地獄之門在眼前開啟,日吉光秀與其他人俱是倒抽一口涼氣。

那些正搖搖晃晃爬出陰影的是什麼?!

外表看起來是人類,絕大多數身着黑色夜行衣,卻…卻雙手空空,目光獃滯,鐵青的膚色不帶任何**氣息,行動間動作僵硬,甚至有部分肢體殘缺不全,有幾張血肉模糊的臉上淌著紅白相間的液體。

那些東西越靠越近,眾人不自覺後退幾步,隨即紛紛按著囑咐將手中的武器換成刀具,日吉光秀雙手握緊長刀,只覺得掌心一片濕漉。

怪物!————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了答案,同時也…有些絕望起來。

吱——!怪物群忽然發出一記詭異的鳴叫,隨即最前端幾隻猛地躍至空中,嘴角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猙獰的撲向地上的人群。

濃重的腥味泛濫開來,有刀光滑過空氣,狠狠斬落最先撲上來的一隻,悶悶的,骨肉碎裂的聲響穿透寂靜,戰鬥開始。

橫劈、斜撩、回身斬擊,最初的驚駭過後,對危機的本能反應佔據上風,餘下的九名近衛形成防守線,戰鬥力最盛的人員將傷者護在身後,極力抵抗蜂擁而至的怪物,空氣中不時滑過刀刃泛起的寒光。

日吉光秀在戰鬥開始的瞬間快速奔赴女子身側,連同保護他的人一起將女子團團包攏;狠狠砍落竄近身側的一隻怪物,日吉光秀轉頭望着那女子,眼中帶着淺淺的希翼。

他們要躲過這場災難,怕是關鍵就在她一人身上。

沒有人開口說話,現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與,刀鋒砍斷骨肉的鈍響,日吉光秀在極力殺戮地間隙一直看着那女子,直到對方微微側過頭,將眺望密林的視線落到他身上。

「加油喲~小少爺。」

她在漫天飛濺的血雨中笑得極是愜意,日吉光秀神色一沉,揉身撲上前————女子的神情波瀾不驚,彷彿遞到她脖頸處的刀鋒不存在。

一記沉悶的鈍響和著中人慾嘔的腥味,日吉光秀慢慢地抽回手中的刀鋒,女子雪白的臉頰開出幾處暗色血花。

「你不怕我殺了你?」雖然目標是自她身後偷襲的怪物,他的刀卻直直對着她的要害,眼神更是殺氣凜凜,卻沒想她紋絲不動…象是篤定他殺不了她。

很有膽色————如果不是情勢危急,日吉光秀會對女子的勇氣讚譽有加,可惜現在他分不出心神。

懷着某種不知名的心情,日吉光秀最後看了女子一眼,正待轉身,眼角余光中她閑適的微笑驀然淡去,剎那間神色大變。

日吉光秀猛地一僵,耳後已是腥風大作。

……………

「光秀少爺!」是仲間的聲音。

突生的變故快得人無法做出反應,日吉光秀只覺得眼前一暗,身體已被人重重推開;空氣一沉,暗影擋在他身前,其後附着一團糜爛肢體…

仲間!日吉光秀腦中轟然一響,手中的刀猛地抬起橫砍向正撕咬仲間的那團怪物。

刀鋒嵌入,提起…那東西被劈開一截爛肉卻毫無所覺,箕張的十指仍扣在仲間的肩膀處,頭一仰撕下大片血肉。

「啊——!」

仲間的慘叫極是凄厲,日吉光秀一時大急,手一抬刀鋒就要再次砍下…沒料想身後突如其來的力道猛地將他扣住。

女子橫伸出來的芊手制止了他的動作,「滾開!」

毫不客氣的斥責之後她手腕一抬,雙指併攏在空中劃出繁雜手勢,緋紅的光芒自她的指尖飛掠而出,精準沒入撕咬仲間那怪物的額頭。

「破!」她沉聲喝道。

碰——!一聲,那怪物整個頭顱飛炸開來,肢體僵硬著抖動幾下,隨即委頓在地。

日吉光秀愣了一下,豁然回頭死瞪着身後的女子,「你——」你既然可以消滅它們,為什麼袖手旁觀?!

心頭翻騰的怒氣還來不及堆積,卻見那女子身形微動,[哇]一聲猛地噴出一口血,漫天的血絲濺得他滿臉都是。

兩人靜靜對視,良久,她緩緩抬起空着的手,一點點擦去嘴角的血絲,鳳眸微眯,卻什麼也沒說。

喧囂的戰場在此時安靜下來,日吉光秀微微一驚急忙轉開目光看向周遭,卻見周圍的戰鬥已然結束,依然站立的是他的近衛們,雖然各自神色狼狽,身上平添許多傷痕,所有人卻都存活下來。

有人上前扶起仲間,扯出隨身紗布想是要替他急救,卻在此時————靜謐中再一次傳來悉悉索索細響,象是有大群爬行生物悄然從黑暗得遠處靠近。

日吉光秀與眾人面面相覷,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驚懼。

……………

「MD!有完沒完!」女子惡狠狠的啐了一聲,「還活着的都滾過來!」

她說話極是不客氣,眾人卻沒心思計較什麼,各自拖着疲累的身軀朝着她靠攏過去。

「刀,給我!」

日吉光秀想也沒想立刻將手中的刀具交到伸至眼前的掌心中。

接過之後,女子垂下纏着十字架項鏈的手,刀鋒抵住掌心,握緊,重重一劃,隨着她的動作銀亮的光芒立時黯淡下來。

「拿着它。」

十字架項鏈被女子遞到半空,她握刀的手一揮,鋒銳的刀光劃破空氣直插在十幾米開外,日吉光秀聽出她氣息中隱隱的虛弱,氣勢卻漸漸增強。

「等下跟我走,不許開口、不許四處張望…掉隊的人就死在裏面好了!」

什麼?!日吉光秀一怔,雙唇蠕動正欲開口詢問,卻在看到女子蒼白到鐵青的神色時將疑問咽回舌底,最後偏頭掃了眼近衛,無聲示意他們遵循女子的指示。

暗下來的密林內亮起無數盈綠色的幽芒,星星點點,蠢蠢欲動,一時間儘是數不清數量。

「煩死了!勞資為什麼要為不相干的人拼上性命!?」女子象是自言自語,語氣焦躁而憤怒,手中動作卻不停,飛快做出繁雜的動作。

很快場地中央顯現一處旋渦狀氣流,風聲越來越響,徘徊不定的氣流在附近劇烈衝撞之後迅速升到半空,旋渦變得越來越大,色澤層層加深,最後變得墨一般濃厚。

林間的幽綠竟也慢慢逼近,失卻光明的昏暗中看不分明那些東西的形狀,只是隱約象是變幻不定的濃霧。

女子回頭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雙臂平舉,凌空朝兩側一分,嘶——!一聲,裂帛般的厲響過後墨色散開,中央露出整片淺灰。

「進去!」

女子沖着那片灰色抬抬下巴,日吉光秀沉默著邁開步伐,領着眾人邁入未知,身後的風息驟然加劇,裹着隱隱尖利的嚎叫,象是疾沖而至。

「往前走,別回頭。」

……………

身體象是…穿過透明的壁障,又或者闖入果凍般黏稠的東西,異樣的感覺只是轉瞬即逝;那些尖利鳴叫猶然在耳,腳下卻驀然踩到堅實的土地。

幾秒鐘不到,眼前的場景已從青木原樹海內變幻成別院後方訓練場的出入口!

日吉光秀身形一頓,驀然回身去扯斷後的女子卻發現灰色過去仍舊是密林,現實中隔着十數公里的兩處竟然幾乎近在咫尺,他還沒來得及倒抽一口涼氣,眼前象是幻覺一般,金紅的熾烈火光在那女子背後衝天而起。

密林內的所有卷在滅世般的浮屠業火中,她微微側頭回眸一笑,紅蓮火海倒映在她如水的瞳眸內,剎那間天地失色。

「你…到底是誰!?」日吉光秀嘶聲問道。

回答他的卻是女子姣美五官驟然激濺而出的血箭,斜挑的鳳眸微微闔起,女子身形一軟整個人頓時倒向地面,日吉光秀只來得及伸手將她換入懷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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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網王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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