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每個狗血天雷的故事都很好看…如果不是自己傾情演出的話。

………………

整個人因為緊貼在唇上的溫軟觸感陷入不知所措的僵硬,我瞪大眼睛瞬也不瞬盯着近在咫尺這張臉,腦中豁然風嘶馬嘯如同置身戰場…然後,眼角余光中我瞥見門扉半掩的房間內仲間面無表情將玻璃針筒針頭扎入那男子的手臂。

那男子緩緩抬起頭,已經辨認不出原樣的臉悄無聲息轉過來,混濁的雙眸驀然對上我的,剎那間撲面而來的寒意彷彿埋在地獄最深處的怨毒詛咒。

猛地畏縮一下,我抬起手抵住他的胸襟,收緊指間附着的布料,頭向後仰,順勢躲過漸漸激烈的撕咬。

日吉光秀頓了頓,視線微微掉轉掃了眼身後隨即收回,對於室內的滿目瘡痍他竟是神情平淡如水,如同視而不見般攬着我的肩膀轉身,「走了,我帶你到街上逛逛。」

我順着他的步伐走出幾米,心思百轉千回,最後無聲的長嘆一記,停□形。

「怎麼?」日吉光秀半低下頭輕聲問道。

看了眼身後緊隨的人員,我抿抿嘴角,抬手攥著日吉光秀的衣襟,哀聲求道,「我…我有點事想問那個人…」

那個男人已經用刑過量,即使現在送進醫院怕也是沒多少生機?更何況看日吉光秀的表現勢必不允許那人活下來,既然如此…

「讓我單獨和他談一談。」

我的請求半天沒有得到回應,只得抬眼凝視着日吉光秀。

「求你。」我加重眼中的哀求之意。

距離頭頂半尺距離的煙灰眸子掠過一絲難以辨別的詭譎神采,良久,那張冷峻的臉龐線條緩和開來,「好…」他俯∕□,嘴唇印上來…

………………

半掩的門扉被推開,日吉光秀朝着站在木架前的仲間比個手勢,收到示意的仲間立刻停下手中做到半途的可怕動作,返身走出室內,安靜的站到門側。

我邁開沉重的步伐,慢慢站到房間中央,耳畔只聽得一聲悶響,卻是敞開的房門被日吉光秀從外闔上。

隨着關門聲響起,狹隘的室內驟然冷下來,不止是溫度還有沉重的空氣;我聽見木架上的男子黯淡嘶啞的呼吸,一絲絲一息息,斷斷續續輕淺不定,象是不小心就會消失。

視線粗粗掠過就發現對方四肢關節呈現不自然扭曲,破落的衣襟中胸膛有處凹陷,從呼吸能聽得出明顯是五臟受了很大傷害,更別提我看到他身上隱隱浮現重影,那應是正不自覺脫離的魂魄。

木架上的人…命在旦夕,已經沒救了。

定了定神,我收攏視線,目光落到男子的臉上。

藏在血肉模糊五官下的卻是一雙怨毒無比的眼眸,我盯着他不放,男子亦目不轉睛回視,如同各自在看不共戴天的仇敵。

偏頭,目光掠過緊闔的門扉,我閉了閉眼,幾步靠到木架前,面對男子眸中越發刻骨的尖銳神采,抬手,五指扣住他的脖頸。

「我讓你輕鬆斷氣。」我眯了眯眼,極力穩住不自覺顫抖的手腕,「黃泉路上可要牢記殺你的究竟是誰。」

既定的歷史中那個殺戮之夜,高橋秋子被血色蒙蔽的眸子裏曾閃過這男子的樣貌;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但既然命中注定該死,那麼至少…別讓日吉光秀擔下罪責。

更改的歷史都避不開這人死亡的命運,那麼…我所謂這雙手沾染鮮血,反正也原就是屬於高橋秋子的責任。

………………

指間不受控制僵硬著,彷彿剎那間脫離控制,我望着眼前早已經面目全非的男子,狠心強自命令中樞神經下達指令。

別人不明白,我是一清二楚,世間是有『因果』這回事的,天意渺不可測卻疏而不漏,終有一天會自嘗惡果,我現在算是明知故犯。

男子的咽喉咯咯幾聲,有聲音象是從胸口擠出來,帶着無盡的惡毒,「有些事連光秀少爺我都沒說…你想聽嗎?」

「不必麻煩。」我慢慢地收緊力道,「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我也沒了興趣。」

這個時間從一開始就是錯誤,過往沒有我介入的餘地,我只希望快點解決然後…回到傷害未曾發生的最初。

被扣住脖頸的那張臉變得更加猙獰,男子張著嘴,烏黑的血漬沿着唇角蜿蜒而下,緩緩蔓延至我的手背,此時我才看清楚他的口中上下牙床慘不忍睹,卻原來有誰敲掉還是生生拔掉他所有牙齒。

「別怕,很快就會結束。」抬起另一隻手覆到男人的眼睛上,我低聲說道,「殺你的是我,別認錯。」

待得終於尋到人體咽喉那處軟骨,我只覺得耳蝸開始嗡嗡作響,左眼火燒般炙熱起來,右邊臉頰卻有溫熱水漬滑落。

殺意混合不知名的恐懼在腦海中翻騰。

隱約身後象是傳來聲音,當我幾乎扭斷男子皮肉下的軟骨…腰際猛地一緊,身體被人摟抱着拖離木架。

我掙扎着想要撲上去,卻掙不開禁錮的力道,仲間從後方掠過,衝到木架前,背對着我擺弄那男子,也不知是急救還是繼續…

「秋子…現在殺他早了。」日吉光秀的呼吸拂在耳際,語氣意味不明,「生日宴會那天我還用得着他。」

「仲間,再給他用藥,別讓他死。」

他冷冷的如是叮囑,「等醒了讓他多想想藏在國外的子女,生日宴會上不讓我如意,他的後代就交給當地黑幫處置,下場怎樣他應該知道。」

身體被拖離木架更遠,幾乎退到房間入口,日吉光秀方才鬆開力道讓我雙腳落地,扣在腰際的手卻順勢向上,掌心堪堪覆在某處。

我只聽得他的呼吸中藏着淺淺紊亂,半晌方才重新開口說道,「我剛才以為你是報復,可想想又不對,秋子…你的目的是提前讓他解脫嗎?」

………………

或許是從我的沉默中知曉了什麼,日吉光秀猛地用力將我翻轉面對他,垂落的劉海遮擋他此時眼中的情緒,幾秒之後他將我推到牆上。

「你同情想殺自己的敵人?」他的語氣暴怒,吐在鼻端的聲息血腥味十足,「真是以德報怨,戴的項鏈是信仰?」

我偏離目光,視線定在木架的方向————仲間再一次將玻璃針筒插到男人身上,這一次能清楚看明白那些透明液體如何緩緩進入男子的血脈,和著那人驀然空茫的表情,人間地獄不過如此。

昏亂中腰際的衣服被掀起,佈滿薄繭的手掌滑入…

「說你不會死,我可以就此放棄報復。」

日吉光秀的指尖摸索著挑開背後的胸衣暗扣,「秋子…」

不知道他急促的語氣中幾分屬於欲∕望幾分屬於無處發泄的疼痛,只是無論是哪一方面來看…這人其實也錯亂了?

我可是從他之前的某句話中聽出端倪————日吉光秀怕是知道高橋秋子真實的身份,即便如此他也還是…

背部摩挲的手掌滑到前胸,他的指尖…我悶哼一聲,閉上熱到如同烙鐵刺入的左眼,在被撕開上衣的同時放任自己昏過去。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誒~思考方向實在詭異得很,錯的又不是我…勞資沒力氣管了,要怎樣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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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的時候人躺在房間里,目光四下掃視一番,從熟悉的擺設可以得出自己已經被送回宅邸的結論,嗯~至於有沒有發生不和諧的事…

怔怔盯着低矮的承塵良久,我爬起身,摸了摸身上…外出的衣物不知去向,身上穿的是米白純棉浴袍,除卻半掩衣襟露出的幾點呃…略深痕迹,其它的好象算是正常。

我攏緊衣領,抬手捂住左眼,整個人都頹廢下來。

好~我現在深刻體會以前網絡上關於這個國家某些很令人詬病的話題————即使換過空間,對於悖德的[嗶——]…該說是黑暗面嗎?越是禁忌越有人忍不住。

目前的情勢騎虎難下,只能儘快解決…

按照日吉光秀所說,如今的結局該是那晚。

而高橋秋子留給我的記憶里,那晚本該是開端,原先的歷史里日吉光秀在宴會上提出處罰不被允許,長老會順勢與之徹底決裂,他自此孤立無援,然後才有勾結外敵的背叛。

想到這裏,我抽了抽嘴角,日吉光秀的生辰宴會嗎?記得後天?眼一眨就到了,那樣也好,我幾乎等不及回家。

………………

拉開兩重房間隔扇,映入眼帘的是側身獨坐在矮几邊的人,少年暗金的髮絲幾乎融化在昏黃的燈光下,他半仰著頭,目光盯着虛空某處,落在我眼中的側面表情俱是迷惘。

聽到聲響他回過頭,煙灰雙瞳靜靜對上我的目光,兩人同時沉默不語;過了很久我慢吞吞走到他身邊,坐在矮几另一側。

他收回視線,擱在雙膝的手抬起放在矮几上,輕輕地將桌上的朱紅漆盤往我這裏推了推,「我想喝你泡的功夫茶。」

朱紅漆盤內放着同色的幾件器皿,淺淺茶盅圍着小小的西施壺,看質地卻是朱泥紫砂?我挑了挑眉,頗有些詫異,能看到故土的文明無論如何都令人心生喜悅。

心頭纏繞的陰霾瞬間淺薄些許,我起身換個位置,取過炭爐上輕輕沸騰的壺子,用沸水澆燙茶具,替自己泡茶。

喜歡的一直是功夫茶,來自故鄉的習慣;中國茶道源遠流長,我出生的地方在東南沿海,那裏家家都會[喝茶],這個『喝』卻不是動詞,是沏泡與品飲的學問。

雖然沒有正經茶經里講究那麼多,專心致志的時候卻能夠靜下心。

日吉光秀定定看着我的一舉一動,目光肆無忌憚,直到我將七分滿的茶盅奉到他手邊方才收回視線,拈起茶盅,低頭嗅了嗅,眼梢微挑。

「很特別的濃香。」

仰頭一飲而盡,沉默片刻象是回味,之後拈在修長指尖的茶盅被放回桌面,抬眼看我時雙瞳內似乎有什麼異樣轉瞬即逝。

「同樣…很特別的茶道,安藤沒說錯。」

我眯了眯眼,手不期然僵硬————糟了!電光火石間閃過許多念頭,最後歸於平靜,執起茶海為他重新添上。

時間在一斟一飲中彷彿沉澱下來,直至西施壺內倒出第三道水,日吉光秀靜靜擱在茶盅邊上的食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見我抬眼看他,他嘴角輕勾,半眯瞳眸,似笑非笑,「真是冷靜…算了,今天是我的生日,禮物呢?」

哈?!我眼角一抽,手指差點被滾熱的壺身燙個正著,「今天?!」不是後天嗎?我猛地扭頭去看和室紙門…外面的天色看不分明,從室內亮着燈火來判斷該是晚上。

「你睡了一天兩夜,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日吉光秀淡笑的表情彷彿是陳述,「沒想到宴會開始前你能睜開眼睛。」

「隨我赴宴之前,能給我禮物嗎?」隔着矮几他用極是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我片刻,神情顯得慵懶而危險,「說不定是唯一的機會。」

我被弄得滿頭霧水,這唱的哪一出?呃…卡殼的思緒不知為什麼忽然閃過望月鱔事件結束周一那天日吉若的神情,好象和日吉光秀此時有些相似?

也是那天日吉若說他夢見未來的片段?關於高橋秋子的…我猛地一僵,該不會日吉光秀收到什麼奇怪的啟示?

比如說我不是高橋秋子本人之類的…不是我多心,實在是高橋秋子那女人做事不按常理出牌,關鍵時刻她要是搗亂我還真是沒辦法。

於是我長嘆一口氣,伸手點着日吉光秀微敞的領口,「項鏈給我…」

未曾扣好的領口處鎖骨若隱若現,銀亮的金屬光芒藏在其間,那卻是逃出密林前,我交出去他再沒還回來的十字架項鏈。

日吉光秀驀的沉下臉來,煙灰眸子瞬也不瞬看了我許久,抬手解下脖頸間的項鏈遞過來,「別想我還給你,只是借你看看。」

態度還真是理所當然的霸道,我抿抿嘴角,接過項鏈的同時低聲道,「還有你的刀。」

………………

我也沒想過奪回十字架項鏈,畢竟回到過去時東西該在日吉光秀手上,我不過是想借花獻佛。

握着他遞過來的木柄軍刀,將十字架鏈墜平放在桌面上,鋒銳的刀刃抵緊金屬,慢慢地一筆一劃銘刻出記憶中的數字。

「是什麼?」

頭頂的燈光籠上淡淡陰影,卻是日吉光秀起身坐到我邊上。

「嗯——」我收起刀子,連同項鏈一併還給他,「最重要的兩組數字。」一組是日吉光秀的生日,另一組…

日吉光秀看也不看那柄軍刀,只是接過項鏈,垂眼翻來覆去看了半晌,「我的生日,另一組是什麼?」

「很特別的日期…」我笑眯眯的回答,數字包括母女兩人,包括…或許是我的死期。

沉默了很久,他冷峻的神情微微一動,「至死不忘嗎?」

「嗯呢~」我偏頭避開他伸過來的手,「不是要去赴宴嗎?稍候片刻,我換身衣服。」

起身返回卧室,拉開隔扇的時候日吉光秀在身後曼聲說道,「我做了奇怪的夢…能告訴我那是真的嗎?」

我回過頭,他的視線直直定在這裏,神情似悲似喜,難以言喻,「今晚的節目極是精彩,近衛們包括我都有了覺悟,能告訴我你究竟叫什麼名字嗎?」

果然!高橋秋子那混蛋是靈力不足導致封印鬆動還是…日吉光秀離我太近被影響?心頭咯噔一聲,我眯起眼睛,「高橋秋子,我是高橋秋子…至少現在是。」

日吉光秀神色如常,半歪著頭,指尖把玩著十字架項鏈,「傳說只要藏起羽衣,天女就失去回家的法力。」

說話間手腕微動,指尖的鏈墜被收攏在他緩緩握緊的掌心,「是真的嗎?」微挑的眼角眸光掠過緊攥的手掌,彷彿意有所指。

「不知道,那沒有意義。」我闔上敞開的隔扇,將他拒之門外。

即使我交出那項鏈,也不是關鍵…一切的契機在於高橋秋子是否能改變他的死亡,如果失敗時間將倒流,回到我來的那日。

而屆時…或許我會煙消雲散,畢竟我改變太多歷史,時空的反彈或許奈何不了高橋秋子,卻絕對會把我壓得粉身碎骨。

[勝者為王],這就是法則,即使高橋秋子逆天,她的靈力也決定了時空對她無能為力,相對弱小的我,後果自然堪慮。

所以,我將拼盡全力。

………………

褪掉身上的浴袍,換上一件嗯~很是妖嬈的和服,臨出門前順便將從別院帶來的一隻布包藏進袖子。

然後,我拉開隔扇的門對着日吉光秀微笑,「還來得及嗎?時間夠的話我們玩個小遊戲。」

日吉光秀的神情怔忡片刻,隨即不可置否地聳聳肩,「好啊——」

我提起裙角小心翼翼走過去,站到略空曠的位置朝他招招手,待得他靠近,我鬆開裙角手插∕進袖子取出布包。

扯開包上系的絲帶,手腕一轉將袋口朝下,叮叮咚咚一陣珠落玉盤般的脆響,兩人附近的地上鋪滿折射燈火的細碎星芒。

「我替你算一卦。」我眯着眼笑得極是神棍,垂落身側的指尖劃出數道線條,落在地上的那些東西依次閃動,片刻之後和著淺淡的光輝慢慢升起。

掃了眼浮在周圍的輝芒,我用食指點住嘴唇,示意滿臉詫異的日吉光秀噤聲。

開始了…我用拆掉高橋秋子那些首飾的寶石布的符陣。

最內層緩緩旋轉的是圓潤的深海珍珠,外一層是五顏六色質地各異的寶石,最後卻是數量最多的碎鑽。

這些細芒起伏不定,速度時緊時緩,最後象是半沉在水中,以微不可察的速度運轉。

[二十八星宿,觀天窺命]是學到最高深的陣法,據說衍生自推背圖,我以前從未用過,一來支撐陣法需要強大靈力,二來還要佈陣之人悟性極高方能解出卦象所隱晦的含意。

現在之所以敢用卻是我察覺到這身體似乎處於巔峰狀態,有源源不斷的靈力從左眼流到星陣中,是高橋秋子自己也…心急了?

我笑得極是愜意,因為靈力的消失令得腦海中濃霧逐漸散去,被遮擋的記憶正緩緩露出真實,彷彿退潮后裸∕露在空氣中的暗礁。

想要我幫忙不是不可以,代價卻總是該收的,葛朗台勞資都有本事扒層皮下來,何況是我拼了命…高橋秋子若是認為既定的歷史不該影響全新的未來,那麼,我只是知道些無關人員的詳情,也並不為過。

分出心思貪婪窺視着那些深遠的記憶…順着她的一生回溯,一點點抓住她單薄人生中不屬於她的事件,然後映在自己的記憶中。

高橋秋子知道的其實很少,除卻幾件影響深刻到觸動她與世隔絕生活的事件;待得記憶幾乎回到錯亂人生開始的那夜,我猛地閉了閉眼,調開心神專註於運行中的陣法。

剩下的記憶與我無關,再同調就是侵∕犯別人**。

………………

圍在身側的珠玉寶石光芒蘊氳,我極目辨認著緩慢運轉的痕迹…

數量一百零八,每顆都代表天空固定的星宿,站在陣眼的是我和日吉光秀,比其它略明亮些的即是代表與我們有關的人,我要問的卻是所有人的大致命數。

然後…毫無預兆的其中一顆星辰暗下來,隨着它的泯滅,帶起周圍光芒的明暗不定;急促閃動幾息過後,從最內層的珍珠開始,象是被瘟疫蔓延,層層黑暗蔓延開來,幾秒不到所有光芒瞬間消失。

我睜大眼睛,滿心驚愕————居然…都沒辦法更改!?

「那個男人死了嗎?」我轉頭看着始終保持沉默的日吉光秀,「那天在牢房我見到的人已經死了嗎?」

不該是這樣才對!我那麼辛苦換來的仍然是全滅結局!?起碼最內層代表日吉光秀近衛們的星宿該是亮着才對啊?現在人不都活着嗎?!

還有哪裏是我疏忽的?高橋秋子讓我來不是為改變日吉光秀死亡的結局嗎?他沒死,她就不用殺掉所有人,今晚結束不是該解開時間封印嗎?

我想辦法切入契機帶走日吉光秀,高橋秋子鬆開被封鎖的時間梅比烏斯環,讓不斷重複的錯誤被時空修正…不是這樣嗎?

怎麼所有人都滅了本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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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問出的結果打擊得渾渾噩噩,我毫無抵抗任由日吉光秀牽着走出房間。

室外燈火輝煌,迴廊檐角、庭院曲徑,幾步距離就亮着燈盞,光輝交織著愣是將黯淡的天色映成淺淺的金黃。

隱隱的有哪裏傳來絲竹與歡笑,喧嘩浮在空氣里,呼吸間能嗅到獨屬於狂歡的氣息。

日吉光秀走在半步之遙的前方,身前身後環繞着近衛,明明滅滅的光線里我打個冷戰,生生從這些人行進的步伐中窺見肅殺氣勢。

今晚怕是無法善了。

動了動被制在他人掌心的手指,等到日吉光秀有所察覺的回頭,我輕聲道,「閑看春∕色長芳菲,我的名字藏在裏面。」

「毫髮無傷,我告訴你謎底。」

無論想做什麼…請別在母親面前陷入危險,那樣她會瘋掉的。

………………

一行人穿梭在層層疊疊彷彿漫無盡頭的迴廊庭院內,最終走到一處最是熱鬧的屋宇,所有的紙門均是敞開着,裏面人潮湧動,衣色華麗的女子依在衣冠楚楚的男子身側,跪在方几前的和服女子不時彎腰傾倒酒盞,淺笑靨靨向坐在席間眾人勸酒。

外面的庭院與迴廊下同樣擺着酒筳,象是給身份略低些的人使用,放眼看去幾乎所有人都帶着草莽之氣。

黑道大集會嗎?

沿着空出來的路徑走,時不時有男子起身大聲問候日吉光秀,言語間俱是慶賀之詞,日吉光秀一一頷首回應,等站在屋宇迴廊外,眾人腳步不約而同停下。

室內的喧鬧出現短暫凝固,我慢慢地試圖掙脫被禁錮的手,卻沒想日吉光秀的手指緊得如同鐵箍…幾乎算是被拖着走到屋內中央空出來的位置,我一路低着頭不願意麵對落在身上詭譎異常的視線。

寂靜中,日吉光秀終於放我一馬,鬆開緊扣的手,他偏過坐姿朝着主位沉聲道,「父親。」

「嗯——」

耳畔傳來男子的回答,聲線低醇卻陌生…我能感覺到有意味不明的視線掃過,其中帶着審視與壓抑?

我愣了下,抬頭對上那人的視線,半晌…嘴角一抽。

歲月有個別名————叫做『殺豬刀』,還真是精準的比喻啊喂!

慢騰騰抬手,在忍不住想捂臉之前訕訕的放回膝蓋上,內心黑線一時排山倒海;不是我個人口味出了什麼問題,也不是正位那男人長得不入眼,確切來說對方其實很是有魅力,樣貌先忽略,單論形於外的氣勢已經夠女人身心酥軟。

我的囧臉是敗給歲月…想想~真正我認識的是十五歲的日吉若,要讓我極短時間內將三十歲男人和少年認作同一人…強人所難了,抱歉心理接受不能。

至於坐在男子身側那位容貌姣美的年輕女人…自然而然被直接忽略,那什麼,我又不是來搞宅斗的,管那做啥。

不多時,席間有人起身開始調起歡樂氣氛,於是笙歌燕舞,於是推杯置盞…每一個來敬酒的人都悄悄打量我片刻,眼神含意不明。

日吉光秀想是推卻不過,不久即被一位看似頗有地位的男子請到他所在的筵席那裏,跟着那人附近的幾桌加入談笑風生,看錶情很是融洽。

………………

看了一會兒我就是興緻缺缺低頭拈起筷子品嘗眼前精美菜肴,頂替日吉光秀空位的卻是仲間,他一言不發動作迅速,每次認準我想吃的食物先下手嘗過,方才任由我繼續。

漸漸的,我的眼裏只剩下食物。

廳內的嘈雜出現短暫停頓的時候我還稍微愣了下,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聽見上方有嬌柔的女聲說道,「先生…今日組內忙着少爺的宴會,我沒來得及見預約的醫生,趁著…能不能讓他進來,總覺得近來我有些嗜睡。」

嬌怯怯的聲線弱不勝衣,令人都無法反對,畢竟是孕婦…廳內沉默片刻,上方有人穿過大廳去到出口,招過守在外面的人員低聲囑咐,想是去請醫生。

我收回視線繼續專註食物。對於之後發生的充耳不聞。

撿著合口味的幾樣菜慢慢消滅,等盤子空了交給仲間;他收起空碟隨即用同樣的菜色填補空缺,一來二去我吃得極是欣悅。

耳邊的談笑不知為什麼低了許多,正上方的交談聲漸漸清晰,安靜中有男子輕鬆的笑道,「夕姬夫人請放心,您和孩子都很健康。」

「也別那麼擔心,我保證您的容貌不會因為生育受到影響,想當年秋子夫人生下光秀少爺一樣美艷無匹。」

聽到『秋子』,我驀然抬頭,視線恰恰對上正位邊上一名眼生的男子:金絲眼鏡,樣貌溫文爾雅,象是不經意轉過來的臉上,嘴角噙著莫名的笑意。

「啊——」那人低呼一聲,彷彿極是詫異,「秋子夫人…有好幾年沒見到您了。」

廳內瞬時陷入死寂,那人極是熱情的寒暄餘音裊裊,而半藏在陰影中,女子的臉上滑過幾絲詭異的笑意。

還是年輕了點,這般喜怒於色…我抬了抬手腕,遙遙朝着陌生男子致意,「你是誰?我記得當年的醫生不是你。」

「那是家父。」男子神色恭謹回答道。

「哦——」我拉長聲音回答道,「你父親很聰明…想來可以安度晚年。」

………………

將杯中的酒仰頭飲盡,我偏了偏頭頗是惡意盯着男子瞬息變幻的神情;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都不掂量嗎?身為醫生介入別人內部傾軋…能得到什麼好處?

僵硬的氣氛中,女子怯生生看我一眼,隨即轉頭象是驚訝的詢問,「秋子夫人您認錯人了?她不是光秀少爺的…呃~我誤會了嗎?」

明媚的臉頰彷彿花容失色,女子抬手掩著嘴角,「抱歉…」

打破沉寂的卻是日吉光秀,他在眾人各異的神情中忽然開口說道,「最近她身體不好,既然醫生也在順便診斷一次,她不喜歡出門。」

淡漠的口吻波瀾不驚,煙灰的瞳眸緩緩掃過廳內,剎那間殺意肆虐,「有人送了份禮物,父親我可以令他們將東西放在這裏嗎?」

說完也不待正位所坐的男子回答,日吉光秀直起身,雙手輕輕一拍,不多時廳外腳步聲紛沓而至。

幾名日吉光秀被留在外面的近衛抬着一架鐵籠走進廳內,在眾人倒抽氣的低呼中,我看到籠子裏蜷著一坨幾乎辨不出原形的…身軀?

我立刻撇開視線,眼角余光中女子嬌柔的容貌剎那間蒼白,隨即身形一軟,看樣子卻是要暈過去?

「先生…」女子顫聲呼道,探手扯住正位內男子的袖口,「我害怕…」

「別那麼早睡着,不想聽聽他的證詞嗎?」日吉光秀走到鐵籠邊上,抬腳踢了踢欄桿,神情驀然變得兇狠,「他可是什麼都說了。」

修長的指尖漫不經心打個響指,他身邊的近衛立刻有人從懷中取出A式紙張,漫步走到正襟而坐的那些人身前將資料分送出去。

………………

接下來沒什麼好說的,因為看着手中資料有好幾人神情劇變。

氣氛一時緊繃,看不見的危險緩緩在空氣中蔓延開來;直到有人掙扎著鎮定神色,「可是那女人懷着組長的骨血…」

「所以你們現在還不願意處置她。」日吉光秀冷笑出聲,「即使證據確鑿,她將我的行蹤放出去引來追殺。」

「至少等孩子出生。」其中一人按下手中的資料,眉梢緊皺着據理力爭,「畢竟是少爺的弟弟,等小少爺出世再…」

「再殺掉他母親。」日吉光秀淡淡的接下對方未盡的話語,「然後等長大了也好挑起更深的爭鬥,是很好的辦法。」

說完他甚至抬手慢慢鼓掌,輕勾的嘴角含着讚賞。

「光秀少爺不要胡說!」被反駁的那人猛地漲紅一張臉,狠狠地拍桌,「我們怎麼會…」

[呯——]一聲巨響,我的一側耳際出現瞬間空茫。

前一秒尚且神情激動的那人睜大眼睛,支起的身體頹然前傾,然後是極混亂的聲響,被砸倒的方几翻落一旁,地面頓時狼狽不堪;眾人一時間茫然失措。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刺目的血跡從倒下的人身上緩緩奔沿開來。

「呀——!」女人凄厲的慘叫後知後覺響起。

直到此時有人才彷彿如夢初醒,卻是遲了,日吉光秀的近衛們已然分散把守住連同出口在內的幾個重要位置,手中均是持着槍支,外面有人迅速闔上紙門。

「閉嘴!」

冷聲的呵斥與直指的槍口強自壓下女子們混亂的哽咽,日吉光秀從懷中抽出小型槍支,慢慢地靠到正位前,語氣恭謹,「父親,我只是希望給永遠留在樹海的人一個公道。」

舉起的槍口對準癱軟的嬌小女子,「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他背對着我看不清此時的神情,只是語氣平淡。

「不要!別殺我!」女子尖叫起來,忙不迭想躲避。

我的視線移到她身側的男人身上,卻見那人…滿臉平靜?彷彿視而不見。

………………

血腥味蔓延開來,在悄無聲息中日吉光秀淺色的衣服肩膀處漾出血花…他的身形一顫毫無預兆的般跪倒地上。

變故突如其來,守在我身側的仲間豁然起身奔過去,「光秀少爺!」

還沒等跑到近前,仲間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極是可怕的轉化,整潔的衣冠猛地變成破爛不堪,身體幾處迅速潰爛,瞬息間原本活生生的人化為一攤腐肉。

然後是其它幾名近衛,他們連反應都來不及,臉上的驚駭還未散去已經與仲間一樣,身體迅速頹落枯萎。

空氣中漾起幾絲模糊波動,剎那間有難以言喻的刺鼻惡臭泛濫開來…日吉光秀的神情我不忍心看,倒是剩下的人象是駭然到極點的表情很是…嗯~詭譎。

我在呆若木雞的氣氛中慢慢起身,走到掙扎著爬向仲間的日吉光秀身前,跌坐在地上將他抱入懷中。

「對不起,對不起…」我用手按住他不斷溢出血液的傷口,不斷道歉,「我不知道時空選在這個時候反彈,你做的夢才是真實,而我居然無法改變。」

日吉光秀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喉嚨咯咯幾聲,彷彿瀕死的野獸。

我閉了閉眼,抬頭盯着逐漸灰濁的空氣,「高橋秋子,想做什麼隨便你,如果救不下所有人就全部死~」

死寂的廳內象是此刻才沸騰起來,有人慌忙沖向幾處出口,卻怎麼也拉不開緊閉的門扉,我低頭用手蓋住日吉光秀的眼睛,低聲安慰道,「別怕,這是原本該發生的事。」

「你的母親封住某段時間…你活下來,她才能徹底安息。」

「看到也沒關係,反正時空不會允許你記得。」

是的,原本不該你見到的東西時空會修正一切,包括記憶,你只會記得原本的歷史,連同我的到來在內,即使你回到過去也不會想起,這原就是偏離正軌的錯誤。

伴隨着極是慘烈的叫聲,空氣中時不時傳出骨骼碎裂的悶響,我看了眼廳內正被無形之物狠戾撕碎的人體,眯了眯眼。

高橋秋子…她在空氣中半隱半現,姣美的神情癲狂猙獰,象是看不到我的存在只專註獵殺四散的人群。

現在才恍然大悟我的改變卻是推進時空反彈的步伐。

梅比烏斯環越過幾個月直接轉到開始與結束,現在高橋秋子處於某個點,日吉光秀也是,明明沒有人開槍他還是陷入瀕死境地。

身處同樣時間不同空間的相關者在此時…不約而同的回到原點。

天命難違…嗎?我轉頭看向造成一切的元兇————那女子雙眸瞪得極大,較之安坐在她身邊面色如常的男子,兩人對比極是鮮明。

「先生救我…」女子哀叫着伸出手,「我懷着您的骨肉。」

耳畔的慘叫此起彼伏,中年男子卻置若罔聞,慢慢地扯掉女子似乎求救的手指,微微側頭掃了女子一眼,薄唇漾開笑意,「我的孩子?我只有一個孩子,他叫日吉光秀。」

………………

我猛地睜大眼睛————他說什麼?!這句話原沒有在記憶里!

男子在血肉模糊的場景中對上我的視線,目光在日吉光秀身上微微停頓片刻,隨即移到半空,焦點卻是定在高橋秋子身上!

他看得到!?不對!我悚然一驚,卻立刻想到另一種可能:日吉30+不該是看得到的人,他別是記得?

或許是我的眼神過於驚訝,男子略略收回視線,抬手解開扣到咽喉的襯衣領子從其中拉出一樣東西,暗金瞳眸波光詭譎。

那是…我見過的!在他手掌邊緣搖曳的物件卻是…白泉神社的靈物嗎?是那東西保持他的神智!?既然如此為什麼始終保持沉默!

混亂的叫聲忽然消失,飄在半空的高橋秋子甩開手中的半截肢體,返身慢吞吞靠近一直未曾逃離原位的兩人。

女子慌亂的抬頭看着空氣,雙唇劇烈顫抖,從無措的目光焦點中可以知道她其實看不見;出乎意料的是男子的表現。

他正襟而坐,甚至在半透明的高橋秋子探出銳利指尖時抬手凌空撫過她的唇角。

「對不起…是我讓你吃了太多苦,你別哭…我會心疼。」低醇的聲線在寂靜中顫抖。

他說得極是肉麻,我卻在剎那間象是被重物哽住咽喉…高橋秋子揚起手,指尖堪堪抵住男子額頭時我驀然抬手五指收掌成拳,大聲喝道,「定!」

「夠了。」我慢慢轉動指間捏的法決,對着剎那間僵硬下來的高橋秋子說道,「不用你親自動手…他也必死無疑。」

「歷史既然是註定,你的手不差那兩人的血。」

對着高橋秋子急速變幻的神情,我抿抿嘴角,「還沒醒嗎?快開始了…被你封印的時間接駁,再不恢復理智單憑我撕不開空間。」

緊了緊臂彎中已經明顯昏迷的日吉光秀,我抬手示意漸漸消去陰戾的高橋秋子過來,「你不是看中我的能力才拉我過來的嗎?」

抬眼四處看了看,不出意外的看到封閉的空間逐漸扭動,有兩種不同的力量相互擠壓排斥着,一點點將周圍景物化為詭異的曲折。

我屏息目不轉睛瞪着空間內漸漸顯現的細小裂痕,想伺機從中找到斷點。

成敗在此一舉…若是無法趁隙脫離,我偏頭看了眼高橋秋子,「是你殺了我嗎?因為我能行走陰陽兩界?」

那也叫『走無常』,我是無意識的,能力無法自控,魂魄卻能輕易破開陰陽界限…

高橋秋子將自己死亡到日吉光秀死亡的時間段封鎖成梅比烏斯環,空間的扭曲混亂極是容易引發更多詭異,若是因此我落入夾縫也不是奇怪的事。

我的疑問沒有得到回答,良久我也只得放棄,「罷了,要我逆天改命,代價是你魂飛魄散,我們扯平了。」

………………

等到空間重壓扭曲到令人幾乎無法忍受的瞬間,我抬手咬破食指,和著血往最大的那處縫隙急急刻劃起來。

緋紅的線條定格在空氣中,無數靈力自脈息間奔騰而出,高橋秋子的幻影隨着我體內的能力減弱而慢慢黯淡。

固定好最後一筆,我和她一同拖起日吉光秀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頂着劇烈的排斥力靠近那處縫隙。

當左腳踩入縫隙的瞬間,身體象是掉入攪拌機,連半點掙扎也沒有屬於高橋秋子的身軀瞬間坍塌灰飛煙滅。

日吉光秀失去支撐猛地被吸力卷進烏沉沉的縫隙,高橋秋子猛地追上前用魂魄包裹住他,我回頭看了眼身後。

空間內德一切正緩緩褪去顏色,象是浸水的紙張,又象是燃燒后留下的餘燼,唯一還保留色彩的是孤零零站在鉛灰中的男子。

見我回頭,男子微笑着扯落胸襟漂浮的物件,指尖一松,淺淺光暈落在他的腳邊。

「生如朝露,幻夢一場。」

唇側的淺笑尚未消去,男子的身影搖曳淡開…隨後空間猛地暗下下來,卻是自縫隙洶湧而出的黑暗吞噬所有。

我猛地回身,朝着日吉光秀極力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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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網王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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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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