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第六十六章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簡直太神奇了,何大狗命也太大了,兩次死裏逃生。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傢伙以後肯定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何不悟和鄭道被緊張刺激的一系列的事情震驚得不知所以,等何大狗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扶起椅子,坐在了椅子上之後,何不悟譏笑一聲:「老鄭頭,他沒事了,你的神算失誤。」

鄭見臉色平靜:「你再仔細看……」

何大狗坐在椅子上,一臉淡定的笑容,彷彿是一個經歷了大風大浪的老人,他從容的姿態以及輕鬆自若的神情,讓所有替他擔心的路人都在長舒了一口氣之後,又暗中佩服他的表現。

「看什麼呀,他不是好好的……」何不悟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忽然愣住了,何大狗臉上的笑容詭異而凝固,他發現了什麼,「啊,腦溢血!」

話音剛落,一個路人來到何大狗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說什麼,還沒有張口,何大狗頭一歪就倒了下來。

人群驚叫中一鬨而散!

事後何不悟問鄭見為什麼會察覺到何大狗身上的死亡氣息,難道他繼承了烏鴉的技能?鄭見沒有回答,他只是拍了拍鄭道的腦袋,語重心長:「兒子,長大后如果你有老爸的本事,千萬別亂說,否則說不定會大禍惹身!」

當時幼年的鄭道不明白老爸的邏輯:「沒本事,說了是忽悠是吹牛。有本事,說了是實事求是是擺事實講道理,為什麼說真話還會有大禍?」

鄭見沒有回答鄭道的問題。

「不知道。」鄭見很是堅定地搖了搖頭,他沒有說謊,孩子的病情也是他見所未見的怪病,「也許1年,也許10年,也許一輩子也不會發作……」

「等於沒說,全是廢話。」何不悟不滿歸不滿,也清楚鄭見在事關治病救人的事情上,從來不開玩笑,他不免有幾分沮喪。

「到底是誰要見鄭道?他是什麼人?」何不悟的問題又回到了起點。

「歷之用,京城人,是老熟人。」鄭見只簡單地說了一句,並沒有過多解釋,轉身就離開了。揮一揮衣袖,沒有帶走周圍的一片夜色。

這就走了?何不悟呆立原地不動,直到鄭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的公園之中,他才長出了一口氣,伸了伸懶腰,慢慢繞過假山,像一個普通的退休老頭飯後散步一樣,融入了公園的遊客之中。

與此同時,一晚香內,「勝算」雅間中,有三個老者相對而坐。爐香裊裊,琴聲悠然,拙樸而低沉。

杜天冬坐在上首的位置,對面二人和他年紀相仿,一人微瘦而一頭黑髮,另一人微胖而滿頭白髮。

二人各挑了一個茶杯。

黑髮老者挑的是一隻建盞,他把玩片刻:「老杜,節哀順變!我們行醫多年,見多了生死,但生死落在自己親人身上,還是難免看不開。葳蕤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她還這麼年輕……真的很讓人痛心。」

白髮老者選中的是一隻德化白瓷的茶杯,他自顧自倒了一杯茶:「十八,你沒看出老杜已經心平氣和了?他度量大,看淡了生死。天有晝夜,人有生死,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想當年我們四個人號稱四君子,鄭見、杜天冬、苑十八、倪必安,曾經聯手,以大醫精誠之心醫治了無數病人……差不多快20年了,自從我們四個人各奔前程后,今天,我們還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吧?」杜天冬微有悲痛之意,輕輕咳嗽一聲,「不提葳蕤了,事情已經過去了。」

黑髮的苑十八抿了一口茶:「是第一次聚在一起,可惜,滿室茶香少一人,鄭見……還是不肯和我們見面?他應該還記恨當年的事情,不肯原諒我們!」

「沒想到鄭見躲了十幾年,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白髮的倪必安打量手中的白瓷茶杯片刻,「他倒是聰明,知道燈下黑的道理,害得我們在全國尋求他的下落。要是早知道只放在石門一地找,他還能躲這麼久?」

「也別勉強他了,他不想出山,不想和我們相聚,我們何必逼他?」苑十八微瘦而黑髮,和倪必安同齡的他,看上去要小上幾歲,就是和比他小了幾歲的杜天冬相比,也更加精神幾分,「現在中醫式微,只能收一些西醫無法醫治或是慢性病的病人,鄭見心灰意冷不想再當大夫,我們也應該理解他。」

杜天冬卻是堅定地搖了搖頭:「越是危急之時,越是需要我們攜手推廣中醫。保留傳統文化的重任,我們不挑起來誰挑?義不容辭!」

苑十八輕笑一聲:「只憑我們幾個老傢伙還能折騰起來什麼風浪?你忘了當年鄭見為什麼不再以中醫醫術救人?他既是對我們有氣,也是對現實不滿。」

倪必安嘆息一聲:「理兒是這麼個理兒,可惜的是,現在許多老中醫都固守老傳統老觀念不放,跟不上時代的發展,不會運用新的傳播方式宣傳自己。會用的,不少是庸醫或是偽中醫。鄭見以前說過一句話,我深以為然——身為醫生,開出藥方,要麼治病,要麼害人,基本上沒有中間路可走,因為是葯三分毒,沒有療效就有副作用。」

「庸醫和偽中醫,都是在害人。不是中醫之錯,但賬都會算在中醫的頭上。」倪必安端起茶杯又放下,「傳承問題也是一個大問題,我們四個人,老杜就不用說了,兒子和女兒都不學中醫。我兒子也是,他和葳蕤、鄭道是同學,也學什麼應用心理學。十八的兒子,學的是金融!連我們的後代都不跟我們學中醫,說明了什麼?」

「誰能想到鄭道就是鄭見的兒子,還跟你的女兒我的兒子大學同學好幾年!」

「說明現在的人都浮躁!」杜天冬重重地一拍桌子。

「浮躁也是社會問題,不能怪個人。」苑十八風輕雲淡地笑了笑,笑容中有幾分不屑,「時代在進步社會在發展,我們也要尊重年輕人的選擇,誰願意當幾十年學徒才能出師?何況還需要天賦、毅力、熱愛,缺一不可。做點什麼事情不好,非要當中醫?賺錢慢、成功率低……」

「不想聽你說喪氣話。」杜天冬氣呼呼地打斷了苑十八,「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我們要分頭去找鄭見,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找到他,逼他重新出山!」

「何苦呢?何必呢!」苑十八見杜天冬又要發作,忙訕訕一笑,「老杜,你一把年紀了,脾氣還是沒變,太急太暴太躁,像是老小孩,氣傷肝,也不怕得肝病?好,找、找,我們幫你一起找。」

「你不是已經找到鄭見的兒子鄭道了嗎?還讓鄭道當了你外孫的監護人?」倪必安不慌不忙,既不像杜天冬一樣急躁,也不如苑十八一樣漠然加不以為然,「現在進展怎麼樣了?」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杜天冬眉毛微微一挑,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鄭道畢竟年輕,面對突如其來的巨大財富和好處,怎麼會不動心?現在他和兩個孩子已經建立了感情。等再過一段時間,感情深厚到了一定程度,不給他一分錢,他也會拼了全力為孩子治病。」

「哈哈,老杜,你打的一手好算盤,就不怕到時外孫認定了鄭道,不再和你親,也不回來,他們可是真有繼承權,你不給股份也得給,雞飛蛋打,你哭都沒地兒哭去。」苑十八沉悶了半天,終於找到了開心點,哈哈大笑,「我看你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嘍。」

「老杜,我們幾個人中,你生意做得最大,但說到醫術和別的方面,你可不是最厲害的一個。」倪必安為杜天冬倒茶,態度小心翼翼,「我怎麼覺得你用孩子套狼的計策是昏招呢?你真覺得鄭道和孩子有了感情,鄭見就會出手?」

「好吧,就算鄭見沒有看出來是你的圈套,他自願跳了進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醫術是進步還是倒退了,也不清楚,萬一他對孩子的病情也無能為力怎麼辦?」倪必安仔細端詳杜天冬的臉色,見他臉色平靜,並沒有太大起伏,才又繼續說道,「說句良心話,老杜,我真的不看好你的這一步,你這麼做,要麼毀了孩子,要麼毀了鄭道,要麼毀了許多人,到最後,沒有勝利者。」

「我同意老倪的說法,到最後,滿盤皆輸!」苑十八重重地一放茶杯,「老杜,幾十年的老夥計了,你也別生氣,我們不會順着你說話,也不會捧着你,只會說出真實的想法。你這冒險的性子,最大的成功就是當年創立了天冬集團。人一輩子好運就那麼一兩次,別太相信自己的直覺。」

「你們的意思是,不支持我找回鄭見推廣中醫的大手筆了?就這麼安享晚年了?」杜天冬臉上輕蔑的笑容慢慢變成了譏笑,「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想當年,我們四個人學醫的初衷是什麼?大醫醫國中醫醫人小醫醫病,現在我們完成了幾分?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善始者實繁,克終者蓋寡!我很痛心,我們連醫人都沒有做到,至少鄭見做到了!」

「別提鄭見了好不好?」苑十八有幾分火大,「他都像老鼠一樣窩囊得躲了十幾二十年了,就算找到他又有什麼用?他早就廢了!中醫也廢了,別再抱着陳舊的觀念不放,老杜,人得面對現實,得承認自己已經過時了。」

「鄭見沒廢,中醫也沒有過時,我也正當年!」杜天冬並沒有如倪必安擔心得一樣生氣,而是老神在在地一笑,「剛才鄭見已經見過我們了,我們卻沒有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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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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