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汗位更迭

第三十六章 汗位更迭

「長孫大人?他來做什麼?」斛律雲從氈墊上站了起來,沉聲問道。

齊國遠很乾脆的一插手:「大人,屬下不知。」

旁邊的高士廉揮手讓他退下,起身微笑道:「主公,想來是我大隋在邊境修繕長城和邊關,讓沙缽略不安了吧。長孫大人前來,應該是帶着皇上的善意而來,安撫沙缽略部的…」

斛律雲想想,然後點點頭。前幾日沙缽略可汗請他飲宴的時候,確實旁敲側擊的問過關於大隋在邊關修繕長城的事情。這沙缽略太平可汗當的久了,早已沒有了當初的鋒銳之氣,稍有風吹草動就惶恐不安,讓人不勝唏噓。

「好了,出去不就知道了嗎?在這裏猜來猜去的,豈不是怠慢了長孫大人…」魚俱羅撐著膝蓋站了起來,笑着說了一句,和眾人一起迎了出去。

旌旗獵獵,車馬蕭蕭,下馬奉旨而立的長孫晟還是一副風流倜儻的成熟男子模樣。在他的身後,親軍的衣甲外都罩以錦衣,牛馬和車架之上都覆以紅綢,充分表達了這支人馬的善意。

「長孫大人…」斛律雲帶着高士廉等人迎了上去,熱情道:「經年不見,大人風采更勝往昔啊。」

長孫晟也深施一禮:「國公大人為國出塞,久居苦寒之地,季晟自愧不如。」

客套完了,斛律雲低聲詢問道:「大人這次前來是…」

長孫晟呵呵一笑:「國公大人,前些日子皇上下旨征民夫修築長城二十日,因為主要是為了防止阿波可汗寇邊,所以就沒有跟沙缽略汗打招呼,呵呵呵…」他長笑幾聲,這才繼續道:「沙缽略還以為我們此舉是要對他不利,心中惴惴不安,不光讓在大興的七子阿史那庫合真進宮向皇後娘娘哭訴,還連上三疏試探陛下的心意,其中有一道,是詢問是否可以在大同一帶狩獵…」

斛律雲也笑了起來:「看來我這岳丈還真是害怕了,居然用這種小手段試探。」

眾人正說話間,忽聽身後的沙缽略部部落中響起陣陣號角之聲,然後就看到幾十位身着盛裝的草原少女手持哈達金碗迎了出來,在她們的身後,是一臉和煦謙恭笑容的沙缽略。

沙缽略真的老了…

當他在酒宴上跟長孫晟念念叨叨的提起今年部落中又添了多少牛羊,又有多少牧人家中添丁的時候,帳下眾人心中都在不勝唏噓。

這還是當年那個統領四十萬大軍南下中原的大可汗嗎?這還是那個立志要統一草原,要重現先祖榮光的沙缽略嗎?歲月壓垮了他的腰脊,也磨去了他的稜角,他當年握著彎刀殺敵的手現在正摸著坐在身邊的孫兒的腦袋,一臉慈祥的笑容,跟尋常牧人無異。

酒過三旬,看着眾人興緻頗高,已經有些微醉的沙缽略緩緩起身道:「諸位貴賓請在此繼續飲宴,本汗要回寢帳休息一下。呵呵,人老了,身子骨沒有原來硬朗了,每天中午不睡一會兒,一天都會不自在。」

長孫晟幾人趕忙起身:「可汗慢走,多謝您的盛情款待。」

沙缽略擺擺手,一步三晃的走到門前,挑開氈帳,向眾人笑笑,消失在午後的陽光中。

誰也沒想到,這善意的一笑,居然是沙缽略可汗留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個笑容。他回到自己的寢帳午睡,躺下之後就再也沒有起來。

生老病死對普通人來說都是尋常事,不過以沙缽略的身份,還有他飲宴后死亡的敏感時間來看,難免不讓人遐想連篇。

氈帳之中,斛律雲面沉似水的看着長孫晟:「長孫大人,沙缽略可汗自遷到白道川以來一直都對我大隋恭順非常,您這是…」

長孫晟的臉色也不好看,黑著臉看着斛律云:「國公大人,下官絕對沒有在酒菜中做任何手腳,沙缽略現在是我們手中的一個重要籌碼,皇上把您留在這裏,就是為了安撫他。這次派下官前來也是如此,生這樣的事情,同樣在下官的預料之外…」

斛律雲看他表情不似作偽,只好嘆道:「為了獲得沙缽略的信任,你我付出那麼大的代價,誰想我大隋北疆剛要有幾年平靜的日子,卻又生了這樣的事情,長孫大人,你覺得這件事是誰做的?」

他不是沒想過沙缽略自然死亡,也找了個中原來的郎中去看了看,也沒看出對方是中毒而死,可沙缽略死的時間和情況都太詭異了,怎麼看都不像是巧合。

長孫晟的臉上也是陰晴不定,顯然也不認為沙缽略的死是一件巧合,他思量片刻,開口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沙缽略已死,人為亦或是巧合都不重要,誰做的同樣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沙缽略部可汗的人選,如果不趕緊定下可汗的話…」

長孫晟這個人精明非常,深悉明哲保身之道。沙缽略死的蹊蹺他也知道,可是對方既然能不知不覺的讓沙缽略完蛋,也同樣能讓他長孫晟隨沙缽略而去。更何況現在沙缽略已死,國不可一日無君,沙缽略部現在人心惶惶,定下新可汗也確實是勢在必行。

斛律雲深深的看了長孫晟一眼,端起桌上的馬奶酒,卻一點都沒有胃口,他將銅碗放下,嘆了口氣,開口問道:「不知道沙缽略死後,部落中誰比較有資格繼承可汗之位?」

長孫晟手指在桌上輕敲,細細盤算了片刻,這才開口道:「沙缽略可汗的嫡長子是阿史那雍虞閭,但沙缽略認為他為人懦弱、能力有限,所以並不為沙缽略所喜。而突厥汗位傳遞又有傳給弟弟的傳統,所以沙缽略曾經多次當中宣佈將來會讓他的弟弟阿史那處羅侯接任可汗。」

斛律雲一皺眉:「也就是說,現在有兩個可汗繼承人,一個是不受沙缽略所喜的嫡長子,還有一個是深受沙缽略喜愛的弟弟?」

長孫晟覺得沒有回答這句廢話的必要,繼續說道:「不過現在的問題不在這二人,而是部落中貴族的意思,要是貴族們分成兩派,到最後爭鬥恐怕無法避免…」

「那就請族中貴族、長者和在部落中的阿史那雍虞閭一起前來,大家共同商討一下,推舉出一位可汗,如何?」

長孫晟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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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認為我們應該遵從父汗生前的意願,奉叔父為可汗!」

當晚,斛律雲和長孫晟以上使的身份將族中的長老和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者請來,剛剛把意思說了一下,沙缽略的嫡長子阿史那雍虞閭就大聲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長孫晟和斛律雲面面相覷,這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的人?可汗的位子也是說讓就讓,毫不拖泥帶水,想想中原歷朝歷代宮廷內鬥,真讓人汗顏…

既然當事人都已經表態了,那這事情也就簡單了,眾人當即起草一份書信,派出使節前往迎接阿史那處羅侯前來繼任汗位。

可沒想到這阿史那處羅侯也是一個孔融讓梨之輩,人沒來,卻帶來一封書信。信裏面說,突厥多由兄弟繼任汗位,容易使本不具繼位資格的庶子奪得嫡子應得的基業,從而導致相互之間的矛盾,比如阿史那大邏便辱罵阿史那?邏、阿史那大邏便與阿史那攝圖的對抗等;為避免再出現類似情況,應由阿史那雍虞閭繼任,而他作為叔父,保證盡到做臣子的責任。

對方的這一番言論可是讓長孫晟和斛律雲嚇出一身冷汗,大隋之所以可以用分化拉攏,扶強擊弱的手段分裂突厥,就是因為利用了人人都有的權利慾,和這汗位更迭時的漏洞,沒想到這個阿史那處羅候居然也是一個明白人。

不管阿史那處羅侯是如何想的,老實孩子阿史那雍虞閭鐵了心要遵從老爹的遺囑,再次和長孫晟等人寫了一封用詞誠懇的信件,派出使者告訴阿史那處羅侯,你和我的父親根連根、如同一體,而我只是枝葉,怎麼可以讓根部反過來聽枝葉的話、讓叔父委屈在小輩之下呢;而且,我的父親臨終遺言怎麼可以輕易改變,叔父就不要再猶豫了。

阿史那處羅侯又派出使者……

阿史那雍虞閭再派出使者……

好好的一個大可汗位子,被兩個人當成皮球踢來踢去,也算是千古奇談了…

一來二去的,長孫晟和斛律雲也算是看明白了,這兩個人見沙缽略死的蹊蹺,都覺得這個汗位是燙手山芋,害怕有命座沒命待,寧可當一個逍遙的貴族,也不願意被人放在火上烤。

出頭的椽子先爛,誰說草原胡人都是蠻夷的?人家也懂得很多道理。

如此折騰了五六回后,阿史那處羅侯終於『勉為其難』的繼承了大可汗汗位,稱莫何可汗,也就是第七任大可汗,任命阿史那雍虞閭為葉護(相當於大隋的王爺),並將整個經過通過長孫晟和斛律雲向大隋朝廷彙報。

阿史那處羅侯這個人為人精明,而且與長孫晟私交甚好,對大隋也算是恭敬,這樣一個人當上可汗,雖然不像沙缽略那樣好控制,不過還算不錯。於是身為宗主國的大隋派長孫晟和斛律云為使節,「持節」宣佈可汗的繼任人選,加封他為突厥大可汗,並且賞賜他不少大隋的旌旗戰鼓,表明自己支持的立場。

持續了數月的這場鬧劇終於畫上了休止符,可是,見識不凡的莫何可汗,真的就甘心一直做大隋的傀儡嗎?

ps:最近兩天比較忙,而且這段又是過渡章節,主要是歷史事件,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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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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