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天以前

第1章 四天以前

華皇曆784年八月十六,很多人都把這個日子,深深的刻進了心裏,因為追根溯源,一切都起始於這一天!

白露永遠都會記得這一天,因為這是他看到父親的最後一天!

當是時,白開水老爹把兒子白露扔上山頂,藉著慣性猛地一轉身,突然弓腰低頭雙臂展翅,沖着蜂擁而至的敵群,擺出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姿勢。

敵人已經近身,白開水怒吼一聲,猛一抬頭的同時,右拳轟擊左掌,右腳重重的踏跺地面,白家神功最後一次發威,勾動了體內的天雷地火,身子砰的一聲炸了開來!

白開水老爹的皮毛骨肉血,瞬間寸寸斷裂迸飛,腦袋更是爆轟炮射而出,目標直指敵酋老者!

白露站在山頂,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老爹,為了救他而當場自爆,胸膛中的山呼海嘯,不可抑止的從嘴裏噴發了出來:「啊——啊——啊——」

可憐天下父母心,默默埋沒了多少人!

白開水老爹以這種方式,把追向兒子的敵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擋了一擋阻在了山下。就在這一瞬間,天地之間萬籟俱寂,就連時間都彷彿在此時停了一停。

眼看着一眾惡人,在滿地打滾后,又有很多人掙扎著爬了起來,朝山上看了過來。白露一跺腳,緊咬牙關的一甩頭,不管橫飛的涕淚搶步就走。

白露一抹臉,不等第一個敵人有所行動,就已經扭身竄上了,身後那光滑傾斜的天柱山山脊,朝着那五彩斑斕的漩渦雲奔去。

四天以前——

秋老虎酷熱不減,巳時末就已經驕陽似火了;就在這時,空寂的孤山山脈腹地,突然破天荒的來了一隊,人族的精甲鐵騎。

鐵騎無語軍容整齊,嶄新的鎧甲沒有紋飾,領頭的軍官沒打旗號,有的只是鋒利的刀斧交叉在背,尖銳的長槍分插兩側鞍套。

仔細看,這些人馬的身上,還殘留着很多沒擦乾淨的血跡斑點,內斂的殺氣比外露的兇器還要鋒利。

五百鐵甲一字長蛇擺開,在群山之間默默驅策,蜿蜒疾行。

而就在在這支神秘隊伍的側翼,山林深處的前方,還有一個衣衫襤褸的神秘人,正在飛騰疾行。這人衣衫襤褸,卻難掩勃發的英氣,正是白露的老爹白開水!白開水拼盡所能,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所過處飛拉出一道飛花飄葉的直線,身輕如燕去勢如電。

白開水老爹跟這些精甲鐵騎的目標一樣,都是前面那座,雲海籠罩中的天柱山。

而此時的天柱山下,圍村的打麥場上,游商的鑼聲還在敲響,人流還在四面八方的聚集而來。

在這秋收時節,新糧的尾巴還沒完全入倉,這些精明的游商們聞着風就來了。久違的鑼聲一響,分散在天柱山谷各處的人們,就趕緊放下手裏的活計,忙不迭的帶着錢糧,跑過來互市所需了。

這些游商三五年都來不了一次,所以跟他們交換一次稀罕玩意,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大人們在趕集,在挑選商品討價還價;可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的小孩們,卻是來「干擠」的。

因為家就在圍村,所以白露領着小胖子一夥,近水樓台先得月,早就在集市上上躥下跳一個夠了。所有的小孩們都連熱帶累,興奮的滿臉油汗,想再鑽進去干擠,都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就在這時,白露突然發現,臨近村的小孩們,也都成群結隊的來了。白露一夥作為當地一霸,立刻就趁著這大好機會,上去攔住了人家,說是想趕集先斗唱——

斗唱誰怕誰啊,這是大家共同的愛好!只聽那邊唱的是最著名的那首童謠:「山海生出三隻腳,你撓我撓他也撓,狗咬狗一嘴毛,大狗死了小狗咬,你咬我咬他也咬,咬了一口炸年糕······」婉轉悠長,聲情並茂,先聲奪人!

但是面對這極具泥土氣息的老歌,圍村這邊接的是白露老爹教的,狂拽酷炫新鮮出爐的四字民謠:「······聖人不出,蒼生不亂;百國紛爭,慾壑難填;什麼是夠?天下在手!」

唱到最後,白露還要領着大家,整齊劃一的往前伸手一抓一撈,動作和表情配合起來,那叫一個霸道!在這高絕的歌詞面前,連一眾大人都為之嘖嘖稱奇,就更不用說小孩們了。

對面有幾個大孩子見文的不行,就想來武的,可白露在他老爹的調教下,既能文也能武,那一招旋身起跳飛踢拍掌,噼啪一聲空中帶響,才是他壓箱底的霸道絕招!跟往常一樣,白露大招一出,立刻壓蓋全場,老大就是老大······

稱王稱霸了一頭午,在集上擠了一頭午,大家都回家吃飯了,白露卻沒回家。因為白露的老爹白開水,都出去五天了還沒回來,家裏所有能吃的東西,早都被這半大小子給吃干舔凈了。

白露吃完最後僅存的半塊餅子,連那些碎渣都沒放過絲毫,然後喝了一肚子的涼水,就爬到坡頂的草窩裏面躺下了。

白露有經驗,躺着不動才是最扛餓的方式。睡夢中,白露夢到自己想吃什麼就有什麼,尤其是那老大一堆甜醬肉餅子,湯汁淋漓讓人垂涎欲滴。

美食這就要入口了,卻被一陣晃動,一聲叫喊打碎了一切——「狗蛋子,狗蛋子,快醒醒,快醒醒!雜耍就要開始了,就要開始了!」

狗蛋子是白露的小名,常言道,賤名好活人啊。

白露滿是眼屎的眼睛還沒睜開,就聞到這小胖子滿嘴甜醬肉的味道,「你個臭小子別晃了,你給我帶吃的了嗎?是夾肉餅子嗎?!」

「你怎麼知道的,我這裏還真有兩個夾肉餅子,可這是我給自己準備的夜宵——啊——啊!」

白露虎撲而上,掐著脖子就把人家的衣服扯了個四敞大開。最先入目的,是一個拇指粗細的黃金項圈,金光閃閃的亮瞎人眼,但是這東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白露才不稀罕呢。

白露幾乎是從小胖子的胯下,掏出了那兩塊夾着甜醬肉的麵餅,塞進嘴裏一抻脖子,幾乎囫圇著就吞下去了一個······

雜耍開始了,幾個壯漢在那裏又是啪啪的甩大鞭子,又是嘩啦啦的掄火球耍鏈子錘,每一樣都是噼里啪啦紅紅火火的。雖然這些都是吸引觀眾,聚攏人氣的手段,可看在白露這些小孩的眼中,卻已經很酷炫很過癮很精彩了。

山裏天黑的快,太陽一拐彎,就入夜了。壯漢們退場,一個老者邁著四方步走出來,在場心丁字步站好,人小聲高中氣十足的朗聲說道:「各位鄉親父老請了,小的們初來貴地,賣弄幾下莊稼把式,給眾位解解乏,逗逗樂!大家有錢的幫個錢場,沒錢的幫個人場,老朽這裏先謝過了!」

老者揮手一個響指,四周同時點起來八盞,特製的「氣死風燈」,在眾人開門紅的喝彩中,雜耍正式開始。

藝人們各顯神通,有雜技有器械有配合,一個接一個的高潮,而小孩們最愛看的,還是老少咸宜的動物表演。看完了馬戲,白露實在憋不住了,他抓着已經開始滴答的小水龍,趕緊起身往外擠——「閃開閃開,都閃開,我可尿了啊!」

白露在樹后嘩啦啦的「幫助植物生長」完出來,褲子還沒扎呢,低着頭一下子扎進了一個人的懷裏。

「誰?」

白露抬頭一看,卻是他五天沒回家的老爹,汗流浹背熱氣騰騰的白開水老爹!

小孩見到娘,沒事哭三場,白開水看到兒子小嘴一撇,趁他還沒醞釀好,一伸手就把一包更加熱騰騰的甜醬肉餅子,舉到了白露面前!白露一見吃的,立刻多雲轉晴,嘿嘿嘿嘿的傻笑着,一手搶過夾肉餅子,拿起一個來就塞到了嘴裏,其中還合著一道鹹鹹的鼻涕。

看着狼吞虎咽的兒子,白開水老爹一邊蹲下身給兒子扎褲子,一邊輕輕的說道:「兒子,慢慢吃,別出聲,我背你去個地方!」

有了吃食的白露哪管這些,他現在連老爹都快顧不上了,所以他壓根就沒發現,老爹走的方向並不是回家,而是直奔圍村反方向的黑森林!

就在這時,打麥場上傳來一陣驚呼,原來是藝人們在場地中央,立起了一根細高的木杆,也不固定就突然鬆手了!

木杆搖搖欲墜,慢慢傾側砸向觀眾席,在一片驚聲尖叫中,開場老者一身短衣襟小打扮,上場開秀了!

老者身子一晃,看似悠閑實則快捷,一下子就跑上了正在傾斜的木杆。老者身子一旋,摟着木杆一轉一帶,將木杆扶正的同時,也一下子竄高了很多。在老者的盤旋玩弄中,木杆忽左忽右,險之又險卻又毫無危險,最後更是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舉重若輕的站上了桿頂。

可就在雜耍老者準備下桿的時候,卻突然看着遠處停了一下,並立刻吹響了一個古怪的小哨子。尖利的哨音刺透夜幕,連遠處的白開水都被驚得一回頭!

而就在這哨音之後,場子周圍立刻響起了幾下短促的夜鳥驚鳴之聲,幾個黑影鬼魅一般,緊跟在白開水父子的身後,也投入了漆黑的山林之中。

雜耍場地上燈火通明掌聲雷動,遠處的天柱山靜靜地俯瞰眾生,天上斑斕的漩渦雲依然在默默運轉,只有黝黑的山林中時有鳥鳴起伏,如濤樹冠下潛潮洶湧,殺氣滿山四溢。

白露只顧吃,都沒發現老爹進了山林就開始飛了!白開水背着兒子彈射飛躍,在一棵甘華樹上砰的一點,然後嗖的一聲飛向一棵甘柤樹,腳尖一點又飛向另一棵······

老爹只管飛,兒子只管吃;吃飽喝足以後,白露還習慣性的,把剩下的餅子打包捆紮好,珍而重之的塞到了懷裏。

白開水找到一條隱秘的林中小路,這才停下來託了托兒子的屁股,再次步行。

來到天柱峰山腰,在接近漩渦雲海的下面,白開水停在了一塊山壁前面。放下兒子一看,老爹差點氣笑了,他在林子裏這麼折騰,這沒心沒肺的小子竟然還睡著了!

白開水奮起神力,慢慢挪開了山壁前的一塊巨石,從其後露出來一個幽深的洞穴洞口。當老爹抱起白露,準備把他放進洞穴裏面的時候,好孩子被洞穴中的涼風給激醒了,「老爹,到了?」說着話,下意識的伸手摸向腹部,應該是檢查他藏的那些吃食還在不在。

白開水扳正兒子的身體,看着白露的眼睛,在黑暗中很鄭重的囑咐道——「兒子,聽好了,大禍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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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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