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轉折

眼見兩道最強大的力量相撞，不管是互相爭吵的智城市民、還是雷震塔上廝殺的惡靈犯與捕靈師，都各自停下動作，愣愣地望着璀璨的天空。

雷龍怒吼著，不斷融進亢龍尺，使之逐漸成為一把長達百米的雷刃。

雷暴元素在彙集、變形的過程中，不論是流速、方向，都極其穩定。沒有誰能想像，已經血肉模糊的少年，是如何在雷電的一次次刺激下，依然完成了堪稱完美的能量操縱。

孫彥亮看着眼前的磅礴力量，被不斷壓縮成為亢龍尺，腦海中閃過了方才南宮夜所說的「難道你覺得，我會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而暴走嗎？」

「破！」南宮夜揮刀，將亢龍尺砸進了黑坤領域。

昔日抹殺一切神印的黑坤之力，在自然能量面前只能老老實實挨打。黑暗能量逐漸擋不住凌厲的紫雷刀勁，洪流黒淵被藍白的曙光切入，像崩裂的牆，像破碎的玻璃，像爬行的蜥蜴，向著內里的孫彥亮探出了無數細密的手。

望着透進黑幕的光芒，望着如鑽頭一般，不斷旋轉着鑿進黑洞的亢龍尺，孫彥亮的身影越顯單薄。他的紅色眼瞳在一瞬間的慌亂中，變成了鬼魅的藍色。

「蠢材，明知道對手的力量比自己強，還要和他正面對抗。」黑手孫彥亮自言自語，似乎在罵着誰，下一秒他含混不清地應了一聲，似對剛才的責罵表示抱歉。而他的眼瞳也在紅色、黑色和藍色中瞬間切換，最後變成了冷靜的藍色。

電光火石間的思索過後，孫彥亮的氣息驀然收斂，連帶着四周護體的黑坤也收回體內。掙脫了黑能的束縛，亢龍尺的速度陡然增加三十倍，化作一道光沖向了孫彥亮。

神印——虛實化境

亢龍尺穿透了孫彥亮的虛體，下一秒后孫彥亮的身影出現在了別處。

「收！」南宮夜將射出的亢龍尺引導至天空，一旦亢龍尺碰觸到地面，整座雷震塔就會被劈開，所有人都會跌落下三百米的高塔。

「苟延殘喘的傢伙。」孫彥亮看到南宮夜的深紅色肉體，眼裏閃過光。

他的黑影突然消失，從另一個空間飛出，來到了南宮夜的身後，整個過程不過在眨眼間，孫彥亮的動作如同瞬移一般。

「小心！」法陣等人暗叫不妙。

南宮夜的動態視覺早已無法啟用，他根本沒來得及回頭。而孫彥亮的右手掌覆蓋了一層黑坤之力，黑手即將摸上南宮夜的脖頸。面對近身戰鬥，重傷狀態下的南宮夜根本無法抵擋。

「呲！」孫彥亮全身劇震！一道紫雷閃過，竟直接打中他的胸口，他的教士服在接觸的那一秒因為超高溫而焚毀，雷勁鑽進了他的身體。而他的黑手舉在半空，沒有機會下落。

「不可能......」孫彥亮的嘴角流下鮮血，他已受了不輕的傷。

「剛才的紫雷九星在你身上做了標記，而我剛好收回了一顆護體的紫雷珠。」南宮夜轉過身，看着已全身麻痹的孫彥亮，「當你使用黑坤的時候，正是你成為實體時間最長的時候。你並沒有完全駕馭這股黑暗力量，在狀態上的調整更加費力。」

「你瀕臨死亡，竟還一直在觀察著時機......」孫彥亮無法相信這個事實，少年的戰鬥天賦如同最冰冷的機械人一般。

「寒星！隕炎！」孫彥亮連連催動全身的符紋，想要噴出雪峰火龍，將近在咫尺的南宮夜擊垮，可任憑他如何努力，也始終無法驅使力量。

「沒用的，你的體內佈滿了紫雷氣勁，在短時間鎖死了你其他的異體神印。」

「為了打敗你，為了拯救所有人，我早已不在乎生命。」南宮夜握緊刀柄，接近死亡的感覺刺激了他旺盛的戰意，連燃魂刀都發出了比往日更加猛烈的刀氣，「你的實體被紫雷刀氣控制住，再也無法使用虛實化境逃走。」

在萬眾矚目下，這位締造了無數傳奇故事的英雄少年，舉起了他的長刀，站在了孫彥亮面前。燃燒着火焰的刀鋒，緩緩下落，準備了結這位四星師的性命。

安可、安歌等人屏住了呼吸，仰望着這一刻。

打敗了數位強者的孫彥亮，在此時此刻卻敗在了一位二星師少年的刀下。今夜的智城，今夜的英雄少年，今夜的魔道梟雄，都將會被記載於神印大陸的歷史上，成為人們回憶過往的經典。

「結束了，黑手。」南宮夜的眼角止不住地落淚，「我背負着的兄弟姐妹的情義，不該成為你玩弄的工具。」

「你很強。」孫彥亮看着刺眼的刀光，看着即將落下的死亡，他沒有絲毫的畏懼，沒有過多的抵抗，「在我眼裏，我承認你是天賦最強的人。」

「臨死之前，你只有這句話要講嗎？」南宮夜嘆了一聲，「對於以往的罪惡，你沒有一絲的懺悔嗎？」

「往事漂泊如雲，人終歸塵土。如果有來世，或者死後下修羅地獄，再來清算一切罪孽也不遲。」孫彥亮說道，「可現在看來，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什麼意思？」南宮夜的心裏湧起不好的徵兆。

「你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戰鬥天才，和張雲奇那個臭小子，在我的棋局裏翻天覆地，使我數次差點無法把握住下一步的棋路。」孫彥亮的藍瞳趨漸冰冷，「可也到此為止了。在我的棋局裏，你們只會是棋子，沒有和我博弈的資格。」

「鬼話連篇！」南宮夜沒來由地察覺事情已經很不對勁，他舉起刀就要刺進孫彥亮的心臟，但一股力量像繩索一樣綁住了他的所有關節，如同懸掛在台上的木偶。

「我的力量在逐漸散去......」南宮夜感受到雷鳴珠的能量在逐漸減弱，空中旋轉的亢龍尺也慢慢消失，整片天空重新變得黑暗。

天空的血月，再次顯出輪廓。

「忘了在水平城嗎？在水平城陰獄洞，我從叛將韓十三的手中救走你，並答應了你的願望，將四禁天女林水心救活。」孫彥亮敘說着往事。

他的這句話，讓南宮夜腦海嗡地一震，潛伏很久的空白記憶里，有一名神秘的黑袍男子從洞口的刺眼光芒中走來，拿出一本生死契約，放在了跪地不起的南宮夜面前。

為了救人，為了挽回失去的夥伴，南宮夜堵上自己的命，在契約上留下了自己的血印。而契約內容上寫着：「施術者需救回契約者的生命，而施術者可以完全控制契約者的力量樞紐。契約者不可另訂契約中止此契約，而施術者需付出三年壽命，啟動此封契約。」

「那日是你......」南宮夜力氣散去，倒在地上無法起身，燃魂刀也掉落在地上。他彎曲著背影，既承受着滿身傷口的痛苦，還要忍受一切努力落空的滋味。

「真可惜，你差一點就殺死我了。可惜你我的體內，刻印着這一份決定勝負的契約。我那日救了你，此刻你的命也是我的。」孫彥亮說道。

「為何你不在一開始見面時，就使出這招？」南宮夜問。

「這一招後手，預防的是十萬分之一才會發生的事件——你能把我擊敗。沒有雷電之力的你，在我眼中不過時跳樑小丑，任我拿捏。」孫彥亮拍了拍腦袋，「誰知道我體內的另一個人急躁暴怒，硬要和紫雷狀態的你拼個高低。如果沒有我恢復神智，這一切戰局或許就會被你扭轉。」

「另一個你......」南宮夜說。

「他只是我的一個人格罷了。」孫彥亮的眼瞳又開始從黑色變為紅色，再變為藍色，「可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孫彥亮的袖子飛出了一顆黑色珠子，正是天乾珠，他的左手又放出黑坤之力，兩股黑能結合，立刻變成了一道紅色漩渦。

「從一開始到現在，你的天賦、你的堅定意志，都代表了你是最完美的祭品。」召喚出了漩渦后，孫彥亮的面容扭曲，雙瞳再次被血腥的紅色佔滿，「來吧，接受這一項偉大實驗。」

「你這混蛋！」南宮夜無法動彈，只能怒目而視。

孫彥亮從紅色漩渦中取出一個魔方形狀的能量元件，另一隻手隔空一爪，將不遠處的南宮夜舉到半空。

「快！阻止他！那是祭壇的跳轉器！」安可、車離和安歌等人尖叫着，衝上前。他們在剛才的祭祀法陣中，身體也被裝進跳轉器，強大的吸食之力差點要了四人的命。此刻孫彥亮把魔方拿到南宮夜的頭頂，要做的事情正和剛才一致。

「給我放下南宮夜！」法陣、陳舟等人看到異狀后，早已衝殺上前！

「已經晚了。」孫彥亮冷冷笑道，手裏的魔方按進了少年的身體，四周瞬間浮現一道紅光陣，光陣裂化出千百道紅刺，狠狠刺進了南宮夜的身體。

南宮夜慘叫一聲，痛感讓他的意識接近了暈厥。隨着祭祀陣法的運轉，少年的身體能量逐漸被魔方所抽取，而上空的紅色漩渦感受到某種異動，開始升空、擴大，面積堪比一個籃球場，漩渦後頭隱藏着令人不寒而慄的黑暗。

巨大的紅色漩渦，將空中的月亮擋住了。某種恐怖的異變，發生了！

在孫彥亮進行祭祀過程的時候，白袍少年法陣第一個逼近了他。頭一次面對如此強大的對手，法陣心中有幾分緊張，但為了救走危在旦夕的朋友，他已顧不上許多。在他的身後，還有眾多並肩作戰的夥伴，他相信憑藉大夥的力量，一定能平安救走南宮夜。

「放下他！」法陣的聲音從空中而至，近距離看着孫彥亮。

「螻蟻們！」當孫彥亮看清毒師法陣，以及身後的天才少年，他的面容更加猙獰，「成為我的祭品吧！」

魔王般的氣場如泰山般碾壓，近距離的感受讓法陣心裏激起的戰意冷了一半，他甚至無法想像南宮夜是怎麼跟眼前的魔王人物戰鬥的！

「快逃啊！快逃！」遠處的南宮夜，用盡最後一分力氣，怒吼道。

這一聲讓世界彷彿都安靜了下來，讓怯戰的稚嫩少年們睜大眼瞳。

再往前，就會死！無法救人！對手太強！

......

「沖啊！」極其短暫的猶豫后，更加堅定的意志浮現在少年們的臉上。他們為了朋友，為了自己貫徹的正義，義無反顧地投入了這場死戰！就像身後戰死的捕靈師和靈警們，月光會照亮他們的屍體。

神印——寒星隕炎排斥

孫彥亮單手放出了一道混沌力量，將三百米厚的地面轟飛了差不多一半，籠罩了當頭的法陣少年！

神印——五行

一圈圈黑紋在法陣的臉上浮現，他使出了飛蛾形態，險險避開了攻擊，同時雙手投出數顆卵珠，珠子在孫彥亮身上發生爆炸！

「飛行？毒？看來又是一個好祭品。」孫彥亮低頭看了眼身上的黑煙，贊道，身體一閃，使出了虛空化境！

「鐵甲蠍！」法陣聞到了身後卵珠所產生的毒煙的氣味，明白孫彥亮就在身後，但他來不及使出千足蜈蚣逃跑，只能使出防禦形態。

「不知道你的軀殼，能不能擋住這記火拳？」孫彥亮笑着，右手握拳，祭出了一道黃金燭火！

「砰！」黃金火拳像高溫汽油彈，在法陣的身上燃燒，「砰！」法陣被撞飛到地面，在地上砸出了深坑，法陣躺在廢墟中，昏迷了過去。

「大夥不要怕！繼續上！」程雄身先士卒，操起碩大的拳頭，朝孫彥亮飛奔而去。

身後的阿夢張大眼睛，使出「術靈」神印，一道藍色領域將孫彥亮蓋住。

「術靈？相當不錯的封印術。」孫彥亮贊道，「可惜我身上的神印有千千萬，你能夠封印哪種呢？」

這句話讓阿夢的面容煞白。

望着程雄、陳舟等人，孫彥亮滿意地點頭：「不愧是天才少年，一個個地對付就太麻煩了，不如一招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