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狸貓馬甲掉了

深夜，桑家庭院。

「媽媽，你別不要我，我是囡囡啊——」

桑梓哭得嗓子都啞了，雙手死死抓住欄桿。幾個大男人死死拽著，也廢了不少勁。

桑雪華站在階梯上，有點猶豫，已經養了十幾年的孩子，要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雖然突然發現不是自己親生的。

「媽媽，要不讓妹妹留下吧，反正她也是小姨的女兒，我可以和她分享爸爸的。」站在旁邊的桑榆等了半天，也沒見桑雪華狠下心來，站起身，狀似溫柔地開口勸阻，話說到一半，就低頭去劇烈咳嗽。

桑雪華彷彿被踩中了尾巴的貓，臉色大變，再不猶豫，「送她走！」

桑梓被捂著嘴，動彈不得，整個人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像壁虎一樣，作出最沒有尊嚴的姿態，抬頭仰望，就可以看到桑榆皺着眉頭的溫柔笑容。

她就是因為這個笑容，才帶她回家的，沒想到，桑榆這個客人成了主人，她卻要被送去未知的地方。

「媽……嗯……」她用力掙扎，看向寵了自己十幾年的母親，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她用頭瘋狂地磕著石子地，死死地盯着上面的人，喉嚨里發出小獸受傷后的嘶吼，卻絲毫不起作用，就這麼被人拖出院子，綿延了一條血路。

「媽的，真他么費事。」出了院子，男人直接揪著桑梓的頭髮，將她扔進了漆黑的車廂里。

周圍氣味複雜，男人們的視線太不規矩，桑梓立刻蜷縮起來，渾身發抖地躲在角落裏。

從小備受寵愛的小公主，一夕之間經歷巨變，沒有暈過去全靠一口氣撐著。

「狸貓換太子被抓包了，桑家的女人也真敢，這小丫頭如今不是大小姐了，長得真不錯……」

「別動歪心思，夫人叮囑了要把人安全送到。」

「嘖嘖，可惜，小臉蛋兒真不錯。」男人說着，忍不住摸了少女的臉頰一把。

「啊！」桑梓尖叫一聲，觸電般地打開男人的手。

「媽的！」男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扇了上去。

桑梓被扇得眼冒金花，眼看着男人從座位上站起來，渾身發抖，嘴裏不住地呢喃，「別碰我……別碰我……」

……

鄉下，偏僻的村東頭。

桑梓一身血被扔在村口，沒一個人來接，還是巡夜的看到領回了張家。

「真晦氣，一進門就一身血，桑家的東西敢打人？」張東來繞着目光獃滯的桑梓轉了一圈，眼珠子轉了一圈，「走，去告他們，老子得讓他們賠錢，打我的女兒。」

「別碰我！」少女反射性地吼出聲，退開一大步，警惕地看着男人，「血……不是我的，你別去找媽媽……」

「狗屁的媽！」張東來吐了一口痰，反手一把扯住桑梓的頭髮，「還弄不清呢，你就是個雜種，高高在上的桑大小姐可不是你媽！」

桑梓疼得頭皮發麻，臉都被拉變形了，卻還是死咬着嘴唇不鬆口，隔着散下的頭髮看到了從布帘子後面慢悠悠走出來的女人。

「喏！」張東來忽然一把甩開她，獰笑一聲，「她才是你媽。」

桑梓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摔在女人腳邊上，手臂打顫地撐起身子，試探性地抬頭。

啊！

她尖叫一聲，渾身哆嗦地低下頭，不敢看女人那張猙獰的臉，尋着那點月光往門口跑，「我不要在這裏，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身後是女人陰森森的一聲諷笑，還沒跑出兩步，頭髮又被人從後面扯住，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不絕於耳，桑梓在一陣天旋地轉中撞上了門框，額頭上立刻就滑下溫熱的液體，混着她就沒停過的眼淚，一直往下滑到嘴裏，又腥又咸。

「隨你便吧，只要不弄死，無所謂。」

咔嗒一聲，死死扣住軟化門板的指甲斷了，桑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在地上拖行，一下又一下的抽打落在背上，比剛才那群人下手還要狠。

她嗚嗚地不出聲，腦子裏混著聲音，她親生媽媽的，桑雪華的，一個說不論死活，隨便打，一個說不要她了，帶走吧。

四肢百骸里鑽出來的冷，蓋過了疼痛，帶走五感，耳邊嗡嗡嗡響個不停。

就快死了吧，就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死在無人知曉的冬夜裏，說不定連她的屍體都沒人要，桑家不要，她親生母親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