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形銷骨立

賓客散盡，剩下的就是自家人的聚會。

才剛回到明熙苑，崔大娘二話不說就把余老大夫叫過來給崔維楨把脈。

余老大夫早就心中有底，因為從京城馳援明州的大夫團隊早就在年前回來了，只有個別的余家人因為景寧伯的緣故逗留在明州。

即便如此，他老人家手裏也有家人寄回來探討的脈案。

他對景寧伯要隱瞞的事情一清二楚，沒有特地揭穿，但也不會故意隱瞞，說一半藏一半：「伯爺此番耗損過甚，氣血兩虧，好在底子夠好，沒傷到根本，老夫這就開一張方子，老夫人只需按著方子給伯爺吃用就行了。」

饒是如此，崔大娘還是紅了眼，她用帕子擦了擦：「有勞余老大夫了。」

葉蓁蓁心裏已經有了準備，此時不至於太過失態，讓玉秀帶余老大夫下去開藥抓藥的同時，還不忘說了一句：「聽說余芷姑娘此番累病了，伯府的庫房別的不多，就是一些滋補藥材不少，余老大夫您等會兒也挑一些回去給余芷姑娘補一補身子吧。」

余老大夫連連搖頭：「使不得，使不得，老朽家中也有不少藥材，不需要府上破費了。」

「余老大夫不必推辭，此次多虧了有您號召才有這麼多的大夫馳援明州，解了明州之急，若是您再拒絕，就是和我們見外了。」

余老大夫盛情難卻，再三謝過才下去。

崔維楨禁不住娘親的視線，不得不給她講述他在明州的經歷，不過他大部分都在賑災，大部分經歷都不適宜講出來，講出來就是弄巧成拙了。

他只能費盡心思講一講當地的風土人情，或者是遇到的人和事，倒也說了不少。

崔大娘和葉蓁蓁看他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貼心地沒有拆穿，非常安靜地聽着。

崔執端和崔執明倆小孩沒見過什麼世面，對外界的事情充滿了好奇，不僅認認真真地聽着，還時不時驚嘆抽氣幾聲，堪稱最佳捧場王。

他們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問個不停，崔維楨也不煩，耐心地給他們回答了。

這麼一通聊了下來，余老大夫開出來的葯熬好了，葉蓁蓁拍了拍還欲再問的崔執端：「好了，先讓你爹爹喝葯，有什麼想問的有時間再問。」

崔執端乖乖地應是，他還非常主動地接過玉盤端來的葯，小心翼翼地走到崔維楨的面前：「爹爹，我喂您。」

「執端越來越懂事了。」崔大娘一臉欣慰。

崔維楨許久沒有回來，感受最為明顯，溫和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崔執端小臉蛋紅撲撲的，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藥，噗噗噗地吹了幾口，才遞到他爹嘴邊：「爹，您快喝葯吧，喝了葯才能早日康復。」

崔維楨滿臉的一言難盡，葉蓁蓁捂著嘴偷笑，就是崔大娘也沒忍住笑了起來。

崔執端一臉的莫名其妙，好奇地抬起頭看看大家：「祖母，娘親，你們在笑什麼？」

他看了看執明哥哥，崔執明也是一頭霧水。

難道是因為他太孝順了，祖母和娘親都很高興嗎？

崔執端想不明白，只好繼續催促他爹：「爹爹，快喝葯，葯涼了會更難喝了。」

崔維楨嘴角一抽，最終還是低頭喝了兒子遞來的葯，崔執端見此滿意極了，又噗噗噗了一勺藥遞到了爹爹的面前。

崔維楨沉默了一瞬，開口問道：「你是什麼時候掉的牙？」

掉的還是門牙，一吹氣就噗噗地冒唾沫星子，一勺湯藥里全是他的口水。

提起門牙，崔執端就有話說了：「是去年臘月的時候掉的，當時我正在吃果子呢，結果門牙扎在果子上拔不出來了，嚇了我一跳，娘親說是換牙了，我才放心下來。」

葉蓁蓁繼續捂著嘴偷笑。

別看崔執端現在一臉的雲淡風輕，當時這小子可是嚇得哇哇大哭，奶娘怎麼解釋都不聽，拿着掉下的大門牙哭哭啼啼的找葉蓁蓁，說他的牙齒像樹葉一樣掉光，再也長不回來了。

葉蓁蓁嚇了一跳，聽奶娘說明原委后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花了好長一段時間給他科普了相關知識。

興許是心理疏導工作做得不錯，崔執端並沒有因為掉門牙而有什麼心理陰影，照樣笑呵呵，小嘴照樣巴拉巴拉個不停，可以說非常強大了。

崔執端不知道娘親在笑話他，更不明白爹爹對他的嫌棄，還興沖沖地張大了嘴巴，露出一嘴小白牙：「爹爹，您開看看，我的門牙已經長出一點兒嫩芽了，祖母說了，這段時間不能吃硬食，不然牙齒會長歪的。現在我旁邊的門牙也開始鬆動，余老大夫說過段日子就會掉了。」

這小子許久沒有見到父親，現在話頭一起，便滔滔不絕地講個不停起來。

崔維楨仔細地看了看，確實發現了一小截小嫩芽，一時間有些恍惚，原來他的兒子都到了換牙的年紀了。

這大半年的時間，他錯過太多了。

這麼一想，兒子方才噴的口水倒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不過葉蓁蓁心疼他，從兒子手中接過葯碗，道：「你爹爹是大人了，可以一口就把葯湯喝掉。」

中藥可夠苦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是想要品嘗還是咋的？

為了證明妻子的話沒錯，崔維楨接過碗一口氣喝個乾淨，崔執端一臉欽佩，彷彿這是什麼偉大的成就似的。

葉蓁蓁：「……」

這真的是神童嗎？怎麼感覺得兒子不太聰明的樣子？

事實證明，崔執端只是對爹爹的濾鏡有一米八厚，把他爹伺候得殷情備至，蹬蹬蹬地跑去把他娘親的蜜餞抱出來，貼心地給他爹餵了一口：「爹，吃一顆蜜餞甜甜嘴。」

崔維楨非常受用，笑眯眯地吃了下去，還別有意味地看了葉蓁蓁一眼，葉蓁蓁沒瞧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感覺這是一道充滿炫耀的眼神。

哼，真幼稚。

葉蓁蓁看在他離家許久的份上，決定不與他計較這點兒小恩小惠，畢竟她兒子對她也貼心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