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靈魂融合
獵虎崽依然昏迷不醒。沒有受傷，據族老說也不是生病，可就是昏迷不醒。而且夢話不斷，一會說什麼「不要掛科」，一會又一臉恐懼的叫着「小月月……別過來」，更多的時候則是咕噥些獵虎妻聽不清又聽不懂的奇怪字眼兒。真是莫名其妙，讓人揪心不已。
搖搖頭，給兒子掖了一下蓋在身上的獸皮。獵虎妻拿了工具，叫上在院中發獃的獵虎炎，和族中的老幼一起到谷中樹林里採集野果野菜去了。
獵虎炎如今只剩獨臂，昔日的第一勇士也只好跟隨老幼，一起採集，同時給他們提供必要的保護。
炎族不養閑人，也實在養不起閑人。
外出狩獵？怕是不行了！白瞎了一條好漢！
谷中的食物越來越難采了。以前狩獵所得的獵物是族中的主要食物來源，谷中的野物也有時間休養生息。現在，族中戰力大大下降，外出捕獵變得越來越困難。捕獵已經改為了三天一獵，而且還都是在谷口十里內。谷口附近有多少好欺負的野獸供你常年捕獵？打不過我還跑不過嘛？狩獵隊往往出去一整天卻收穫甚微。獵物減少，採集的壓力就大大增加了。同樣的問題依然存在，這麼大點的山谷能有多少食物供你常年採集？
食物匱乏，炎族的困境日益顯現。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食物問題，炎族的覆滅也就指日可待了。
這已經是獵虎崽昏迷的第七天了。
三天前，族老開爐煉丹。除了出外採集的婦女和必要的警戒，族中男女老幼齊聚一堂，興奮地觀看這越來越難得一見的盛事。
尤其是那些沒見過煉丹的孩子，更是歡呼雀躍，在空地上跑來跑去。擾的大人心煩不已，呵斥兩聲，孩子們才安靜下來，忽閃着眼睛，好奇的看族老爺爺鼓搗那個黑咕隆咚的丹爐。
族老把丹爐安放在村子中間一塊平整的大青石上。從隨身帶着的獸皮口袋中小心翼翼的摸出幾塊泛著青光的石頭。族長在一旁小聲解釋著，石頭叫做靈石，乃是天地靈氣所聚的奇物，十分珍惜，煉藥煉丹都會用到，而且可以輔助修鍊。之後是一聲長長地嘆息，山谷不遠處就是一處小小的靈石礦脈，可惜被一窩水蠅佔據，十分可惡！要是我們還有二百勇士……不，只要一百，一定……
族長口中的珍貴靈石被族老一個個碾成粉末，放進玉碗，摻進妖獸血液和一些不知名的礦粉，攪拌均勻，小心的用手一點點塗抹在丹爐周圍的青石上，畫出一個個泛著神秘光澤的符號。
族老動作很慢，面色凝重，畫完符咒，額頭上竟然滲出一層細細的汗珠。
而後，族老坐在丹爐前開始閉目養神。
日上中天，族老睜開眼，點燃了丹爐下面用千年龍紋松主幹燒制的木炭，給丹爐預熱。龍紋松炭靜靜燃燒，沒有煙，卻散發出一股好聞的香味。淡黃色的火焰輕舔*著爐底。
預熱完成，族老拿出處理過的藥草，按順序一一投進丹爐，蓋上爐蓋，閉上眼睛，嘴裏念念有詞。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孩子們已經失去興趣開始互相打鬧，大人們也看的昏昏欲睡。只聽族老一聲清喝，一條細細的青綠色氣體從他口中射出，射入爐底火焰之中。飛快的摸出幾枚妖獸晶核，同樣投入爐底。加入氣體和獸精，橘黃火焰彷彿得到良助，驀然大漲，顏色也從橘黃轉為淡淡的青色。
族老神色凝重，雙手結印，飛快的打出一個又一個符咒，穩定火勢。足足一刻鐘過去，火焰開始重新轉黃。族老長出一口氣，雙手快速打出幾個符咒。爐蓋就自己跳了起來，三顆深青色的丹藥從爐中飛射而出。族老連忙伸出手來，拿玉碗把丹藥接住。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嗅了一下，臉上的皺紋像雛菊一樣完全綻開，露出無比陶醉的神情。
圍觀的族人嘩的一下圍過來，好奇的看着族老手中的藥丸。藥丸呈深青色，圓潤無暇，上面還有一條金黃色花紋，不斷流轉，看起來神秘無比。而且老遠就能就到一股淡淡清香，讓人神清氣爽。
近處的孩子伸手欲摸，族老嚇了一跳，從陶醉的狀態中清醒過來。趕緊掏出玉瓶把丹藥裝了起來，緊緊蓋上瓶塞。這才轉過頭來，沖着伸手的小孩吹鬍子瞪眼。
小孩滿臉好奇，「族老爺爺，那石頭是什麼寶貝啊？圓溜溜的。是不是好吃的，怎麼比鹿肉和山雞還好聞？」說完還兀自不甘心的伸出鼻子嗅個不停。
族老伸手往小孩頭上打了一記，「彌羊娃，就你淘氣！弄壞了爺爺的靈丹，看我叫你老子收拾你！」
彌羊娃吐吐舌頭，明顯不是很怕德高望重的族老。抓着老頭的袖子晃個不停。族老沒辦法，只好投降：「好了，怕了你個羊崽子。這丹藥叫做清羅丹，功效定魂清靈，神妙無比，乃是不可不得的一品靈丹。什麼是靈丹？呃，丹分九品，前三品為靈丹，中三品為仙丹，后三品則是至高無上的神丹。一般丹藥皆不入品，入品即為寶，珍稀無比。老頭子我煉了一輩子葯，練出丹的次數屈指可數。這次竟然僥倖成功，真是媧皇庇佑啊！看來獵虎家的崽子還真是大有機緣之人啊！」
煉完丹，族人們散開，各行其是。
族老則拿着丹藥，和獵虎妻一道去獵虎家為父子倆治療傷勢。
獵虎炎的傷勢雖重，卻是外傷。族老取出以前珍藏的丹藥喂他服下，當天晚上就清醒過來，又過兩天已經可以下床活動。不必擔心。
虎崽的情形比較古怪，非傷非病，就是昏迷不醒。據族老說，可能是驚嚇過度，三魂不穩。只能寄希望於有安魂奇效的清羅丹了。一粒清羅丹服下，虎崽的情況果然有所好轉，神色安定不少。這令獵虎妻希望大增。可奇怪的事，一天過去了，虎崽還是沒有醒過來。
族老不甘心失敗，又喂虎崽服下了第二粒丹藥。此丹得來不易，令老頭肉疼不已。果然，服下丹藥后虎崽的情況又有好轉。已經可以安靜的睡一段時間。可是一天過去虎崽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
第三天，老頭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最後一粒丹藥也投入虎崽這個「無底洞」中去。要是孩子再不醒，老頭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這次狩獵，炎族着實傷了元氣。這幾年來，炎族的人口逐年減少。大多死於獸口，還有幾個是病死的。甚至，整個部族已經有兩年沒有添丁了。這讓族老揪心不已，只能進全力保存每一份血脈。
哎，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要是有族人能夠激發血脈傳承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個，炎族的境遇怕是也會大為改觀吧？
這次的結果和前兩次如出一轍，虎崽還是穩穩酣睡，就是沒有一點清醒的跡象。引得老頭不住扯鬍鬚，獵虎妻暗暗垂淚。
最後，族老留下一聲嘆息和「看造化」之類的話，垂頭喪氣離開了獵虎家。
虎崽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千奇百怪的事物不斷閃現。先是一條通體瑩白的巨蟒張著血盆大口向自己吞來。虎崽拚命逃跑，卻怎麼也甩不掉巨蟒的追擊。眼看巨蟒就要追上了，父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現，擋住了巨蟒。虎崽無比高興，笑着叫着看父親降伏妖獸。可獵虎炎轉眼就被巨口整個吞了下去。虎崽拚命哭喊，靈魂深處傳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痛的他好想就這樣死去。
不知過了多久，虎崽看到一個乳白色的光球在眼前飄來飄去。白色光球上長出一張人臉，不停向自己說着什麼。嚶嚶嗡嗡，彷彿千萬隻綠頭蠅在耳邊唱歌。攪得虎崽頭疼欲裂。人臉似乎是在勸他讓出身體，還有其他一些話說八道。虎崽煩不勝煩，意識有些模糊，迷迷糊糊正要答應。光球似乎十分高興，怪笑了向他撲來。
虎崽的血脈深處發出一陣悸動，從不知名所在突然湧出一股赤紅色力量，大浪滔天一般打向乳白光球。光球尖叫着想要掙扎躲閃，卻一下子被赤紅浪潮打散，徹底分解開來。
「轟」的一聲巨響，乳白光球一下爆開，內里無數信息蜂擁而出，一瞬間就把虎崽的腦海徹底充滿，並且還在不斷向外衝擊。這樣下去，不用一瞬間，虎崽的精神海就會被紛至沓來的信息撐*爆，徹底失去自我。
虎崽的精神海在不斷脹大，好像風中的肥皂泡，隨時有破滅的危險。那股不知名的赤紅色力量，卻像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在虎崽的精神海中不斷翻騰，推波助瀾。
會飛的銀白巨鳥，林立的摩天大樓，絕對多過三千之數的人類，被稱為大學的墮落場所，纏綿悱惻的愛情，天文，地理，文學，數學，物理……一個個新奇的事物，經歷，紛雜的知識、技巧，無窮的數字、文字、符號不斷湧出。
精神海脹大……脹大……漸漸達到崩潰的邊緣……
紅色力量似乎知道自己玩的有些過火了，趕忙趕來救駕。不斷盤旋著用力量幫虎崽鞏固精神海。
無窮的信息還在不斷湧出，破滅的乳白光球彷彿一個無限噴涌的泉眼。虎崽從已經吸收的一點點信息中知道，這些信息全是乳白光球從一個叫做網絡的地方看來的，其中絕大部分都已被光球遺忘，想不到現在卻突然涌了出來，往白霜上覆蓋一層厚厚的雪。
虎崽的精神海不斷脹大，破裂，同時被紅色力量不斷擴展，鞏固。在破與不破之間來回掙扎，不斷壯大，變得堅韌。
不知過了多久，紅光力量似乎越來越弱。修復鞏固的速度開始跟不上破壞的速度了。當紅光將要力竭時，一股清冷的青色力量從虎崽的腹中升起，一路上升，直升到精神海，融入紅光之中，一起開始新一輪的修復和鞏固。紅光得到支援，似乎力量大增，修復速度勉強可以跟上破壞。
顯然，這股神兵天降的青色氣流，正是族老費盡心力煉製出的清羅丹。如果知道自己的丹藥起到了這麼關鍵的作用，老頭一定會很欣慰。
如此，一連三次，每當紅光力竭時，就正會有青色力量趕來救駕，支撐紅光修復鞏固精神海。
當紅光第三次力竭之時，虎崽的精神海與當初相比已經無限擴大，說是水杯與池塘的差距也不為過。但是，此時，這口大池塘已經容不下再多的水注入，行將崩潰。
精神海崩潰，虎崽的靈魂無疑也將隨之灰飛煙滅，萬劫不復，自此消失在天地間。
脹大，脹大，在精神海崩潰的一瞬間，無數信息底部的一條信息忽然浮現出來，匆匆被虎崽吸收了。
這條信息只有區區五千言，而且深埋在乳白光球的記憶深處，顯然是它不知何時曾經匆匆瀏覽而後迅速遺忘了的。信息的名字只有簡單的三個字：道德經。
「當」洪鐘大呂的巨響忽然在虎崽的精神海中響起，一句句深奧艱澀而又像清風流雲般自然的經文靜靜在虎崽子心間流過。很輕，很淡，若有若如，虎崽不敢肯定這經文是否真的曾在他的精神海中出現現過……
隨着淡淡的誦經聲響起，海量的信息如驕陽下的薄霜一樣飛快消融，只留下一條條淡淡的痕迹緩緩飄過，最後徹底融入了虎崽的精神中……
誦經聲漸漸消去，徹底解脫的虎崽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