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彈劾之列

曹萬節要參奏江南的官員的事在有心人傳播之下，似乎許多官員都得了消息，有不少官員看見她過來，都閃身避開，好像躲避瘟疫一樣。

她所過之處，大老遠便沒了人，倒是無形之中給她讓開了一條通道。

曹萬節心裏也不是滋味兒，讓她當鬼，別人是佛，這麼吃虧的事爺們還沒幹過呢。陳俊安這個小人，小時候怎麼就沒看出他這麼陰險呢？

前一段時間他陪着她去打倭寇，那乖覺的勁兒，還以為他是只小貓，沒想到這麼快就露出老虎的爪子，這是真不打算把她這個「干、爹」，放在眼裏了。

正罵着小皇帝呢，一抬眼另一個陰險小人正對着她吟吟笑着。

曹萬節憤恨地瞪他一眼，心道，這個陸湘也真夠大膽的，居然這個時候還敢露面，這是篤定她不敢揭穿他嗎？

就在昨天夜裏，牢房裏傳來消息，說幾個被抓起來的大鹽商已經畏罪自殺了。

幾日前還跟她一起游湖玩耍呢，這才過了多久啊，就變得身首異處，可見世事無常，有多可怕了。

周如靜了街一般空空如也，唯一還站在她身前三米之內的也只有他了。

曹萬節想說話，也只能找他，她呲了呲牙，「你可是膽子不小啊。」

陸湘微微一笑，「我總得看着點吧，萬一某個人不小心說了什麼錯話，到時候害得自己身首異處那可不得了了。」

曹萬節嗤笑一聲，她才不相信她是怕自己說錯話，他怕是來看自己笑話的吧。

今日要上演一出「君恩深似海，曹萬節臭狗屎」的大戲，他怎麼可能錯過呢？

越想心裏越不忿，冷聲威脅道：「你且等著，咱們這筆帳沒算完，以後有的是時候算。」

陸湘揚揚眉，笑得頗含深意，「大人都要辭職了，還怎麼跟我算賬？難不成恢復了女裝，再找我麻煩不成？」

曹萬節忍不住大罵，「你娘啊。」

※

此時在驛館之中，陳俊安正被李惜伺候着換上龍袍。今日他是以皇上身份召見江南官員，自要大有威嚴。

李惜給他系著腰帶，低聲道：「皇上，外面那些人已經跪了大半個時辰了。」

陳俊安冷哼，「讓他們跪着。」

李惜低聲勸，「主子您也別上火，都到這份上了，人總是要見的。」

陳俊安面沉似水，聲音陡然拔高半分，「見，自然是要見的，就算是一群鬼，朕也要見。」說着對外喝道：「曹萬節來了沒有？」

太監回稟，「皇上，曹大人已經到了，在外面跪候着呢。」

「問她帶劄子了嗎？」

「她說帶着的。」

「好，升座吧。」

一甩袍袖從屋裏邁出去，太監立刻高喊：「皇上駕到。」

瞬間，外面早就呼啦啦跪倒一片。

「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俊安也不叫平身，冷眼在眾多人頭上一掃，說道：「朕這次出來只是想觀觀民風民情，沒想驚動太多，沒想到卻遇上了一件驚天的大案子。這泉州不過一府之地，卻搞出了這麼多是是非非，你們可太寒了朕的心了。」

他說着高叫一聲，「曹萬節何在？」

曹萬節立刻爬起來往前跪了跪，「臣在。」

「你身為海事道，也在泉州日久，有什麼事，就據實參奏吧。」

曹萬節心裏腹誹，她一個海事道，不管海上的事，卻偏偏爛七八糟的管一通，你說着跟誰說理去？

不管咋想的，嘴上還有回應，「遵旨。」

曹萬節掏出一本摺子遞上去，「這是臣在泉州和江州數月以來所見所聞，其中涉及官員數十人，江浙巡撫也難辭其咎。」

陳俊安拿過來翻了翻，裏面的案情經過他已知道，所參之人也已知悉。

陳俊安喝道：「江浙巡撫何在？」

這第一刀是打算拿江浙巡撫開刀了。

江浙巡撫蔣南笙哪敢不應，慌忙跪倒，「臣在。」

陳俊安睃了他一眼，說不怒是假的，這江南風氣大壞，跟也少不了他的干係。

他強、壓着怒火沒有當時發出來，只道：「曹大人還有何話可說？」

曹萬節跪在地上，只低頭做倉惶狀。

陳俊安低聲一聲，又問一遍，「曹大人就沒有別的事可奏嗎？」

這是在點醒她，曹萬節自是明白，人沒參完，她還得繼續。

她也知道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慢悠悠地從懷裏掏出一本賬冊，「臣偶然得了一本賬簿，裏面記了不少朝廷官員收受賄賂的記錄。」她說着偷眼往後瞧了一眼，後面跪着烏丫丫上百官員，那幾百雙眼睛像一支支弦上的箭，直對着她的後面，頃刻之間她已經成馬蜂窩了。

她嘆息，這還沒開口呢就這樣了？

皇上的雙眼跟小刀子似地戳她臉上，後有箭，前有刀，她的命怎麼這麼慘？

面對皇上的刀她也不敢怠慢，正色道：「包括受賄人的名字和賬目，五品以上的一百多口子，還請皇上龍目御覽。」

陳俊安沒接，對下環視一眼，「這些人都在你參劾之列嗎？」

曹萬節道：「皇上要問臣參多少人嗎？」

「你有話直說，不必隱晦。」

曹萬節站起來，「臣只參一個，就是臣自己。」

陳俊安微微一怔，只見她一臉悔恨道：「臣本來想有一個參一個的，可是當是臣心裏有愧啊，臣也是有罪之人，有何顏面參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