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死了也好

青山裊裊，綠水悠悠。

就在藥王穀穀主莫佔山的府邸已然亂成一鍋粥的時候，谷內極北眺望的山腰上，卻有一處清幽靜雅的竹舍遺世獨立。

竹舍內，剛剛破關而出的藥王谷大長老正和一名年十七八歲、身穿青衣長裙的妙齡少女相對而坐。

那少女容姿華美、儀態萬方，但骨子裏卻透露出一絲讓人不敢靠近的冰冷與淡然。

此少女不是別人，正是藥王谷大長老獨孤一方的寶貝孫女獨孤蕁。

當然了，她在這藥王谷之中還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藥王谷少谷主莫君臨的妻子。

「爺爺，請用茶！」

就這樣將一盞沖開的香茗恭恭敬敬的遞到大長老跟前，獨孤蕁這才輕啟薄唇，輕輕道了一句。

瞅著自家孫女敬上的這一盞藥茶，大長老的眼眶不禁濕潤了些許。

而後，這位老叟又轉眸環視了一下竹舍內外，哀然之聲立起。

「蕁兒，這些年到是苦了你了。」

「不過你這孩子也是，都和君臨成親兩三年了吧，竟還要獨居在這谷外竹舍之中。」

「難不成，偌大的谷主府，就沒有你容身之地嗎？」

眼見自家這位寶貝孫女如此這般凄慘的境遇，大長老是既心酸又無奈。

反倒是獨孤蕁，滿眼淡淡然的應了一句：「爺爺，三年前，我從雖然您所願嫁給莫君臨。」

「但您也知道，我和他之間並無感情。」

話到此處，獨孤蕁聲音一怔，嘴角冷笑自嘲：「再則說了，您認為如莫君臨那般的花花公子會對一個不能人道的石女產生感情嗎？」

「說到底，我們之間也不過就是相互利用，相互嫌棄罷了。」

說實在的，三年前那場聲勢浩大的婚禮確實是震驚了整個藥王谷，也打破了藥王谷原有的勢力生態。

畢竟聯姻的雙方，一方是藥王谷現任谷主一脈，而另一方則是藥王谷長老團中最具權威的大長老。

在藥王谷眾多勢力眼中，他們兩者之間的結合更多的還是利益方面的考量，並沒有太多的私人情感。

當然了，這場詭異聯姻的走向也正如谷內很多人所預判期許的那樣。

不過婚後短短一周時間，大長老獨孤一方的寶貝孫女就自行搬出了谷主府邸，獨居在了府內北峰的青崖山上。

而莫君臨卻依舊留在了谷主府邸，日日狂歡、夜夜洞房，沒有一絲一毫小夫妻分居兩地的孤獨與惆悵。

而且這三年間，也從未有人見莫君臨登上這青崖山一步。

所以在藥王谷眾人眼中，這場谷主一脈和長老團一脈之間的聯姻基本上算是名存實亡了。

當然了，對待這樣一場利益至上、攻守同盟一般的聯姻，藥王谷內的各大勢力也各有各的猜測。

有人認為莫君臨和獨孤蕁這小兩口壓根就沒有什麼感情基礎，所以才會演變成眼下這種讓雙方都很難堪的局面。

不過也有人認為，是獨孤蕁受不了莫君臨那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本性，這才一怒之下搬出了谷主府，徹底切斷了和莫君臨之間的往來。

雖說這些年，對於這小兩口的情事在谷內眾說紛紜，也被吵吵得沸沸揚揚。

但最終誰也不曾想到此間的問題居然是出在獨孤蕁自己的身上。

天生石女，不能人道，這對於一個花一樣的女孩子而言絕對是無法想像的殘忍。

所以知道這件事情內情的莫佔山也只能是無可奈何的點頭默許了獨孤蕁的遺世獨居。

同時獨孤一方這個孤老頭對此也自覺有愧，感覺對不住莫君臨，所以這些年來莫少谷主就這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瞎胡鬧，他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看不到。

聽着自家孫女這樣一席冷言冷語，眼前的大長老瞬間沉默、心如刀絞。

半響之後，獨孤一方這才晃悠悠起身，背對着獨孤蕁，感慨道：「哎，想當年，想當年若是……」

「都是老頭子的錯，這都是老頭子的錯啊，苦了你了孩子。」

凝望着大長老深重自責的背影，獨孤蕁的臉上卻忽然綻放出一絲甜甜的笑。

「爺爺，事到如今，您也無需自責。畢竟這世間的一切因果都是天註定的。」

「好在我在藥王谷的憋悶日子如今也算是到了頭了。」

「過幾日，我便要離開這讓人庸擾之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風景。」

聽着自家孫女的這段獨白，獨孤一方頓生驚愕、猛然回頭。

「什麼？蕁兒，你打算離開藥王谷，為什麼？」

面對大長老這一臉焦急和質詢的模樣，獨孤蕁卻依舊是滿臉恬靜，時不時的眺望竹舍之外的天空。

「爺爺，這世間哪有如此多的為什麼呢？」

「若真要說為什麼的話，我只能告訴您，這十八年來，我從未踏出藥王谷一步，我想看看谷外的世界到底是一副什麼模樣。」

話到此處，獨孤蕁又旋即頓了頓聲音，並將話鋒一轉繼續說道。

「當然了，我此番出谷還為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和莫君臨之間雖然從未有過真情，也未盡夫妻之實。」

「但說到底，他總是我名義上的夫婿。」

「所以我此番必須親自去一趟江南天海，將他的遺體完整的運送回來。」

「也算是全了我和他這三年的夫妻之名，了了這一段本不應該存在的孽緣。」

就這麼悠悠然說着，獨孤蕁玉指輕弾，慢慢捏起桌面上的茶盅，輕酌了一口。

而她眼下這番淡淡然的言辭卻是深深的震撼着大長老獨孤一方的心靈。

一臉啞然，此間的獨孤一方張了張嘴，驚悚半日方才開口，道：「蕁兒，你剛剛說什麼？」

「遺體？君臨的遺體？」

「難不成，難不成君臨在天海遇害了？」

話到此處，獨孤一方腦袋一懵，整個人搖搖晃晃了兩下，差點沒栽倒在地上。

要知道此刻的獨孤一方之所以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一方面是因為莫君臨是他看着長大的，兩人之間多少有些爺孫之情。

而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莫君臨此去天海可是帶着藥王谷的鎮谷之寶藥王爐的。

如今他若在天海身死，那藥王爐……

一念及此，大長老獨孤一方不敢有半點耽擱，一把抓起置放在一邊的桃木拐杖，就這麼行色匆匆的離開了獨孤蕁這間簡陋異常的竹舍，再次奔著谷內的莫佔山府邸而去。

至於此間的獨孤蕁也並未出聲阻攔，只是淡淡的凝視了一眼獨孤一方離去的背影。

緊接着，她那柔美如水的眸子又透過眼前的竹窗，直眺東南方向。

就這樣怔怔半響，獨孤蕁這才嫣然一笑，口中呢喃不住道：「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莫君臨啊莫君臨，你這一死，既成全了你自己，也解放了我。」

「只不過我到是挺好奇的，這區區一個江南天海之地，究竟是誰能殺得死你這麼個禍害呢？」

「你且安心去吧，過幾天我就親自去一趟天海，順便會一會那個殺了你的人。」

「也許還能替你報個仇也不一定……」

就這麼微聲細語的說着，獨孤蕁嘴角泛起的笑意也越發燦爛多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