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丁小丁
丁墨的爹老丁同志是改革開放后第一批倒爺中的一員，當年仗着年輕力壯，遠赴東北跟俄羅斯人做生意。雖說吃了不少苦，但也賺了不少錢，他腦子活絡，賺了些錢后就回家鄉干起了實業。
現如今他家裏開着三個加油站，還有附屬的三個超市，算是提前步入小康水平了。不過，老丁卻還一直堅持住在現在這個老舊小區裏面，因為這兒都是多少年的老鄰居，他覺得有人情味兒。
丁墨背着包晃進了小區，大人孩子幾乎都認識，一路不停地打着招呼，走進門洞的時候，便遇到一個微胖的中年人從樓道里走出來，他穿着件花襯衫，留着兩撇八字鬍，這是李向榮。
李向榮是開KTV的，因為KTV地點距這個小區不遠，所以雖說在別處買了大房子，但仍是時常就近在這邊住。丁墨總覺得他長得像一個香港演員，就是趙雅芝的老公，可惜叫不上名字來。
「李叔！有日子沒見了。」一見李向榮，丁墨便站住了腳步，向他客氣地打了聲招呼。
「喲！小墨墨回來啦！」李向榮向他肩上的包溜了一眼，笑眯眯地喚著對他小時候的稱呼：「呵，回來看你老子啊？」
「哎！」
「真是個孝順孩子，快上樓去吧，你老子整天念叨你呢。」李向榮笑呵呵地走了出去，丁墨舉步上樓。
老小區，人情味兒濃，可就是遠不及新式小區寬敞乾淨，樓道里堆放的雜物、亂扯的電線、看得丁墨直皺眉頭。在消防隊待久了，一看充滿消防隱患的東西，他就不能忍。
不過一想起自已當初頂着父親的壓力偷偷報名入伍，本來是沖着做一個兵王去的，卻陰差陽錯被分配到了消防部隊，如今居然還越來越適應現在這個角色，丁墨不禁自嘲地一笑。
回到家，也是巧，老丁正好在家，他正翹著二郎腿，喝着茶看電視，一見兒子回來，老丁先是一愣，想要露出一個笑臉，但馬上又板起了臉，故作嚴肅地說：「今兒怎麼回來了？」
丁墨嬉皮笑臉的一笑，說：「咋，爸你不想我啊？」
老丁哼了一聲：「想你？想你個混賬東西做什麼？當初說好了叫你接我的班，你可倒好，非要去當兵，去當什麼兵王，哈？結果多好啊，武曲星君沒當上，改玩火了，這火德星君當得過癮吧，哈哈！」
「那是，太過癮了！我就愛當消防兵！」丁墨當然不肯在老爸面前露怯，說到這裏，突然想到那雜亂的樓道，便說：「爸，咱們這樓道也太亂了？什麼都往那堆，電線也老化嚴重，太不安全了！您在鄰裏間有威望的，回頭您得號召一下，讓大家別什麼破爛都往樓道堆，好好清理一下。」
老丁翻了下眼皮，看着丁墨：「就你事兒多，大傢伙兒在這住了十幾二十年了，不都好好的么？出去當了幾天消防兵，連自已姓什麼什麼都忘了是吧？滾一邊去！」
「爸，我這是正兒八經給你提建議，可不是……」丁墨撇撇嘴。
「屁！邊兒去，別煩我！對了……」老丁忽然有點狐疑的看着丁墨：「哎我說，你上次休假距今天沒隔多久吧，咋就又回來了，別是犯了錯誤被部隊上攆回來了？」
「你倒想！」丁墨心裏一跳，強做鎮定地翻了個白眼兒，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爸，我餓了，快給我弄點吃的。」
「滾蛋！等你媽回來的。」兩人正說着，房門打開，拎着菜的丁母進了屋，一眼看見丁墨，馬上露出滿臉的歡喜：「哎喲，我的寶貝兒子回來了，這怎麼又瘦了呀……」
丁母說着，又瞪了丈夫一眼：「我在樓道里就聽見你們爺倆兒吵吵，那麼大嗓門兒喊什麼呀？有倆臭錢撐著了是不是？那是你兒子，又不是前世的冤家！」
老丁縮了縮脖子，嘟囔說：「誰說不是前世冤家，這小子，就是我前世的債住！」
丁母歡歡喜喜地對兒子說：「小墨墨，下次回來提前說，媽好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麼？」
「得了得了，媽，你別忙活了，部隊上的伙食挺好的。」丁墨趕緊上前，接過了菜袋子：「就這些炒個菜就行了，不行的話冰箱裏再划拉一下，有啥吃啥，我又不是啥客人。」
老丁嘟囔道：「就是！」
丁母又瞪了丈夫一眼，滿臉堆笑地對兒子道：「行行行，媽給你弄幾個菜，回來了就陪你爸喝兩盅……」
丁母正說着，丁墨的手機響了。丁墨一看來電，連忙拿起電話，一邊接聽，一邊走向陽台。
「喂，小墨墨……」電話里傳來一個悅耳的女聲，但是手機隨後就貼到了耳朵上，那聲音聽不到了。
看着兒子走上陽台，丁母眼睛一亮，小聲地說：「聽見了嗎？老丁，你聽見了嗎，是個女孩的聲音。」
老丁看着電視哼了一聲，一臉不在意的樣子。
丁母喜孜孜地道：「哎！別是咱兒子搞對象了吧？也不知道是個什麼人家，長什麼樣兒，什麼學歷，性格脾氣好不好……」
老丁不耐煩地道：「好啦！看你這聽風就是雨的性子！打兒子初一，但凡有個女同學來往，你就覺得是他女朋友，生怕誤了他的學業，誤個屁啊，到現在也沒見他交個女朋友，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早結婚的，你們女人吶，就愛打聽八卦！」
「你……」丁母不悅地瞪了丈夫一眼，扭頭看看陽台，根本什麼都聽不見，便撅起嘴，去廚房給兒子拾掇酒菜去了。陽台上，丁墨一聽聲音就說：「樂瑤啊？」
電話里傳來一陣咯咯的笑聲，那個悅耳的女孩子聲音說：「哎！我聽說你又犯事了，給咱們支隊長訓了一頓，一腳蹬去開發區的一中隊了，真的假的啊？」
「我說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幸災樂禍，看我笑話是吧？」丁墨一臉悻悻。
電話里的聲音依然樂不可支：「那哪兒能呢，咱們什麼交情啊，去一中隊就去一中隊唄，在哪兒不是干吶，又不是天塌下來了。我倒喜歡你去一中隊……」
後半句話明顯降低了音量，丁墨沒有聽清楚，也懶得再問，丁墨便哼道：「我是被處分了，才下的中隊，這不是在哪干不在哪乾的問題，是丟人！誰像你呀，沒臉沒皮的，我丁墨可丟不起那人。」
「嘁！好像你本來有臉有皮似的。」電話里，樂瑤也向他吐槽著。
樂瑤是丁墨的戰友，兩人同期入伍，一同分配到消防系統，現任火警接線員。樂瑤性情爽朗，跟個男孩子似的，所以兩人一直就是好朋友。剛入伍的時候，新兵連的人都以為二人走動那麼近是在談戀愛呢。結果，這兩位就跟張一山和楊紫似的，都是辣么優秀，可就是不來電。
「好啦好啦，不打擊你了。那啥，找時間我請你吃個飯，撫慰一下你那受傷的小心靈唄？」
「得啦！你又不喝酒，盡跟我搶肉吃，有機會再說吧，我先掛了。」
關上電話，丁墨總覺得樂瑤不是來慰問他的，明擺着就是來看他的笑話。現在的年輕人，天塌下來當被蓋，才沒幾個會因為這點挫折萎靡不振呢，可不比當年，丁墨還記得自已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因為有一次學校號召捐款，老爸給他的錢讓他拿去買籃球了，結果因此沒評上三好學生，委屈的直掉眼淚。
回到沙發上，把自已往沙發上一丟，順勢就抓個靠墊墊到了腦袋後邊，老丁瞄了眼丁墨，依舊看着電視：「咳！你不是休假嗎？這誰來的電話啊？」
「哦！一個朋友！」
「朋友？我聽那聲音，是位姑娘啊？」
「瞧您這話兒說的，怎麼姑娘就不能當朋友了啊？」
「不是姑娘不能當朋友，是你認識的姑娘，最後都成了朋友，我都替你愁得慌。這回……真不是女朋友啊，你個沒皮沒臉的玩意兒，跟你爹可沒啥好害臊的，是就直說，改天領回家來吃個飯。」
丁墨剛剛被下放中隊，正因為覺得丟人而心中煩躁呢，一聽老爹嘮叨，登時不耐煩起來：「哎呀，我都說了是朋友，就是朋友，不是女朋友，如果是女朋友，我有什麼不敢說的？」
「你個臭小子，怎麼跟你爹說話呢？一回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說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攤上你這麼個……你幹嘛去？」
「我下樓走走！」丁墨穿上鞋，出屋了。
丁母扎撒著雙手從廚房趕出來：「怎麼一見面就吵啊，兒子呢？」
老丁沒好氣地道：「我吵什麼了？我就是問……，咳！你說我在公司，上百號員工面前，我是說一不二啊，誰敢在我面前大喘氣，結果回了家，我還得受他的氣，我真是欠他的！」
丁母指了指他：「你就是欠他的！員工不聽話，你能開除，這兒子，你也能開除啊？我兒子呢？」
老丁沒好氣地說：「他說出去走走！」說完，老丁就放大了電視的聲音。
旋即，丁母的電話就響起來，丁母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拿起電話：「喂？……兒子啊，你聽媽說，兒子，小墨墨，喂？」
丁母放下電話，怒氣沖沖地對老丁道：「你看你，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跟他說什麼了，又把他給氣跑了。」
老丁愕然道：「氣跑了？什麼意思？」
丁母道：「他直接回消防隊去了！」
「嗨！這小子哎，究竟哪兒才是他家呀，等下回……」老丁看到妻子不善的目光，不禁摸了摸腦袋，一揚手：「你別管他，由着他去，這孩子，就是叫你給慣的。」
「可兒子……」
「兒子怎麼啦，有本事他別認我這個爹！跑？他跑得了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老丁「啪」地一下關了電視，氣哼哼地往屋裏走，小聲地嘀咕著：「我不就是問問是不是找了女朋友么，這個混小子，發什麼脾氣，有本事沖你女朋友發脾氣呀，那老子佩服你！」